断涯终于见到了柳牧云。
——这个他曾苦苦寻觅,却寻觅不到的大仇人。
——这个他曾担心过,自己此生还能不能寻到的大仇人。
竟是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猝然相遇了!
他并未见过柳牧云本尊。
只听母亲描述过柳牧云的模样,见过柳牧云死去的替身。
当你并未真的见过自己的仇人,那么一旦你与他相见时,仇恨就总不如想象中那么强烈。
何况,柳牧云现在已经老得不像样子。
断涯面对柳牧云,浓眉倒竖,虎目圆睁,他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甚至连嘴角,都因为太过激动而轻轻抽搐着。
他本想立刻拔刀杀了柳牧云。
可他霍然站起身,弯刀却并未立刻出鞘。
“你真的是柳牧云?”断涯怒视着柳牧云问道。
“不错!我就是你苦苦寻找的大仇人,”柳牧云面不改色,淡淡的道。
“就是你杀了我父亲?”断涯厉声道。
他并未问,是你抛弃了我母亲?
因为那毕竟是一个令人难堪的问题。
火凤凰正是因为被柳牧云无情抛弃了,才对他恨之入骨的,而并非是因为柳牧云杀死了断九霄。
但断涯却只能打着替父报仇的名义来杀柳牧云。
“是的!”柳牧云一点都没有抵赖狡辩的意思,断涯问什么,他就承认什么。
“好!请!”断涯的弯刀即将出鞘,他身上腾腾的杀气弥漫而出,几乎凝实为一柄巨大的弯刀虚影,静静的悬浮于虚空。
如同山岳横空,给在场每个人,都造成了无比沉重的巨大压力。
风留痕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柳牧云如此托大,敢于正面与断涯较量?
以他的武功,如果采取偷袭暗算的法子,还是极有可能杀死断涯的。
这下好了,只要柳牧云一死,下一个死在断涯屠刀之下的人,就轮到他风留痕了。
“你要杀我?”柳牧云本来犀利的眼神,却忽然黯淡下来,“那么你尽管动手吧!我已经等这一,等了整整十几年。”
“你以为你不出手,我就不杀你了吗?”断涯怒斥道。
“我并没有求你怜悯,也并非故意示人老弱,而是我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如果人生还能重来一遍,我想,我一定会舍弃所有放下所有,陪在你们母子身边的,”柳牧云悲赡叹了一口气道。
“你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断涯气得连身体都在轻轻颤抖。
“有些事情,你到现在也许还不知道,你母亲想必也从来没有和你起过,但事到如今,我……我必须把这些事出来了,”柳牧云决然道:“就算你把我杀了我也要。”
“什么事?”这下儿连断涯都有点儿紧张了,他死死瞪着柳牧云,虽不知道他要什么?却感觉柳牧云要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承认自己年轻时轻狂放纵,风流不羁,所以,在你母亲成为断九霄的妾之前,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柳牧云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连风留痕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柳牧云,毕竟这些事,连他都完全不知道。
“你胡!快闭嘴!”断涯已经实在忍无可忍,可他几番挣扎努力,弯刀却始终没有出鞘。
他是不是也希望听柳牧云继续下去?
“是你父亲横刀夺爱,从我身边夺走了火凤凰,我的武功又不及他,即使愤怒仇恨又能怎样?何况,我也并不是一个,为了女人就去拼命地情种!”
“但自从她不得已委身于断九霄之后,我和你母亲也一直在藕断丝连。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肯帮我除掉断九霄的原因了,因为她和断九霄并没有真正的感情。”柳牧云不等断涯开口,便又接着道:
“所以,你时候可能会疑惑,为什么断九霄会对你不闻不问,下又有几个生身父亲,能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漠呢?”
柳牧云的话,就好像是一柄铁锤,一根钉子,重重的敲击碾压着断涯的灵魂,又深深刺痛着他的血肉和筋骨。
柳牧云的意思不言而喻——你就是我的儿子!
可这在断涯听起来太荒谬也太不可思议了!
断涯嘶吼着拔刀,想要阻止柳牧云继续下去。
可他的弯刀还未拔出,便忽觉眼前一阵发黑,“扑通”一声倒下去,蜷缩着身子抽搐痉挛起来。
他本不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话的人。
但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父亲的冷漠,母亲的折磨。
甚至还有沈玉郎那句“你是一个野种”的话,都无不在潜意识里,令他深深怀疑着自己的身世。
若断九霄真是他的父亲,他为何总是对他那么冷漠?
母亲总是对他进行变态而残忍的折磨,是不是因为把他当作了柳牧云的缘故?
沈玉郎又为何那么骂他?难道这人也知道一些关于他的身世?
而可怜如他,却连自己的身世都不清楚!
那么他的复仇岂非成了一个笑话?
他苦苦寻找并要杀死的,竟然是他的生身父亲?
相信世上绝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了这种打击。
风留痕一见断涯竟然抽起风来,他的眸子里顿时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这对他来,可真是一个大的惊喜。
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来,现在只要是一个能够提得动刀的孩子,都能冲上去,一刀结果了断涯的性命。
他的手已握住了腰畔长剑的剑柄。
那柄剑也同样是当年鱼鲁子仿造的古名剑“龙泉”。
鱼鲁子的铸剑技艺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这柄仿造的龙泉宝剑,同样是一柄削铁如泥,杀人不沾血的利器。
何况现在若想杀死断涯,并不需要一柄多么锋利的宝剑。
风留痕觉得:现在是杀死断涯最好的一次机会,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
此次若抓不住机会杀死断涯,不定就会令他抱撼终身。
可他的剑还未拔出,就突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向他射了过了。
那道目光同样可怕同样锐利,那是傅楼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