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确实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伙食方面,埃德蒙依旧和以前一样简单,只吃一些干面包和水。维纳斯让厨师给他做的菜,连同赏赐给他的金币,被他全部赐给特蕾莎等两位侍女和那些干粗活累活的杂役、底层军士。
刚开始杂役和军士们还不敢接受这些好处,但埃德蒙搬出了圣女做后台,强行让他们收下,就和维纳斯强行赐给他一样。
住所方面,埃德蒙并未住豪华的大帐篷、大房子,将大床留给两个随从,自己动手弄了一个叫“睡袋”东西,睡在了门内的地板上。
先前埃德蒙在方桌上捣鼓的东西,正是那个“睡袋”。他十六岁那年有过野外冒险的经验,自然熟络无比。
倒是特蕾莎这两位被圣女派来伺候埃德蒙的侍女,他没有拒绝,会使唤她们干这样那样的事。
根据特蕾莎回忆,埃德蒙在初次见到她们时,十分高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工具人”“省得亲自动手”之类难懂的词语。
当然,埃德蒙把美食、金币和宽大的床给了她们,相比起来,好像她们才是被伺候的一方。
这也是特蕾莎所说的,埃德蒙为什么对她很好的原因。
听完之后,维纳斯面容紧绷,脸上的微笑消失无踪,她低声道:“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早点禀告?”
这声音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低沉,把特蕾莎吓了一跳。
“这是埃德蒙大人吩咐的,说这一切都是圣女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维纳斯眉头微皱。
“是的,埃德蒙大人说,美食金币本来就是您赏赐给我们的,只是借助了他的手来赏赐。
他还说,您十分感谢我们,我们这些普通杂役、军士虽然一直默默无闻,做的也都是粗活累活,但没有我们,您每次出行不可能这么顺利,我们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听了以后都很感动呢!”
“他真是这么说的?”
维纳斯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虽是反问,但语气中的低沉已然消散,恢复了曾经的温和。
维纳斯很慷慨,这是猎鹰王国人皆尽知的事,她对手下自然不会差,经常会赏赐他们。
但维纳斯赏赐的对象基本限于骑士团长,骑士,军士中队长,或是眼熟的随从。普通军士、干杂活的低等杂役,因为接触的少,很少会收到她的赏赐。
即使有,一般也都是先由维纳斯赏赐某个中层将官,在由将官将赏赐分发下去,不会直接赏给普通军士。
而这类赏赐,经过层层盘剥,最后没剩下多少。
因此,这部分底层人士很容易被贵族老爷们忽视,包过以慷慨着称的维纳斯。
这也算是猎鹰贵族的一个通病吧!
“是的,埃德蒙大人还和我们讲了一个故事呢!”
“讲故事?”
“因为少了一颗马蹄钉而掉了那马蹄铁,因为掉了那个马蹄铁而失去了那匹马,因为失去了那匹马而缺失了那骑兵,因为缺了那骑兵而输了那战役,因为输了那战役而丢了整个国家。悔之晚矣!全是当初少了一颗马蹄钉。
这是埃德蒙大人的原话,很通俗易懂,我们很快都明白了,也很感动,埃德蒙大人真的很有学识呢!”
特蕾莎双手交叉握在胸前,带着点崇拜说道。
听完之后,维纳斯直接愣在了原地,似在消化这段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芙蕾雅提醒了一声,埃德蒙回来了,她才惊醒。
维纳斯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已是恢复普通容貌的埃德蒙,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早点休息吧!”
言罢,带着芙蕾雅离开了这里。
埃德蒙不会想到,自己只是出于不想浪费考虑,那些食物和金币,不能归还圣女,与其扔掉,不如把它们送给最需要的底层人士。
如果有些时候不能做到完全的节俭,那么尽量选择不浪费的方式,这是埃德蒙行事的又一准则。
为了让被送的人收下,他还开动了他的小脑筋,编了一个借口,借了一点维纳斯的势,又套用了一句名言,灌了一些鸡汤。
只因为这样,就让维纳斯心中思绪万千,刚生出的一丝怒气,也直接烟消云散,怀着复杂的心情,逃似的离开了此地。
回去之后,维纳斯当即吩咐芙蕾雅去查清谣言来源,并惩罚乱传谣言的人。
在芙蕾雅的铁腕手段下,这次谣言很快平息了下去。
这个暂且不提。
经过今晚的事件,维纳斯已然明白,贵族化的攻势还是以失败告终。
但她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重新认识了埃德蒙。
知道了他思考事情十分细致,连经常被她忽视的底层人士都被他考虑到了。
而且他还是一个很有学识的人。
由一个马蹄钉引发,最后丢失了一个国家。
确实发人深省,让她感悟良多。
细细体悟了一番,维纳斯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埃德蒙把自己赏赐给他的金币和食物,转手赐给了杂役和底层军士,还说是她的意思,他为什么这样做?
第一个冒出的想法便是,埃德蒙十分顽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所以用这种方法摆脱她的“贵族化”攻势。
这是最容易想到的解释,也是最表层的意思。
但重新认识埃德蒙后,知晓了他思考事情十分细致,维纳斯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这里面必定还有深意!
她细细挖掘了一番,别说,还真被她挖出几个疑问。
埃德蒙不想要她的赏赐,为什么不直接扔了,反而拿去送人?
为什么要送给最底层的杂役、军士,不送给骑士们?
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送?
问题出来后,维纳斯很快开始脑补答案。
不直接扔掉,或许是怕自己生气,或许是担心自己不高兴。
送给底层杂役、军士,是想提醒自己的,自己的慷慨做的还不够全面,这些人并未得到她的赏赐,这是在提醒她有不足之处。
至于用她的名义来送,最后得到好名声的肯定也是她。埃德蒙在提醒自己不足之处的同时,还兼顾保全了她的名声,可谓用心良苦。
担心她不高兴,指出她的不足之处,保全并提升她的名声。
如此帮助她,埃德蒙到底图的什么?
答案很清晰了。
说不定,埃德蒙图的就是她这个人。
嘶!
得到这个答案后,维纳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啊,好你个埃德蒙,都和你说了是假扮未婚夫妻,结果你还当真了!
我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居然想上我。
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
埃德蒙今天化妆了以后还蛮好看的。
恩,他还是个医师,还有些学识。
他还如此帮我。
……
两种思绪在维纳斯脑海中碰撞,就如同有两个小人,一左一右在她耳边诉说。
不行,埃德蒙虽然你如此帮我,但目的性太强,让人感觉不舒服。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抱歉!
维纳斯并未纠结多久,二十五年单身的快乐,加上发展神教的宏愿还未达成,让她很快便给埃德蒙发了一张卡。
当然,这也是第一张卡。
埃德蒙并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刷了一波圣女的好感度。
若是他知道了,肯定……
肠子都悔青了啊!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把那些赏赐的东西全扔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