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风餐露宿，怕是辛苦，”小木头道：“下面盯着的人说，那定远侯似乎是想去做点工挣点零花，倒也是个有风骨的，只是这般留下来却不求见璋儿，也不知到底想做什么。”
“他是阿金血缘上的亲爹，来不是投奔，而是了却私事，你们不必管他。”冯璋道。
“什么？！”两人面面相觑，半晌道：“难怪，总觉得他怪怪的。”
一国之侯，再落魄也不至于到做工的地步，原来……
“此事你们知道就好，不要透露风声。也不要与阿金提起。”冯璋道。
“是。”二人知这是出身大事，自然保密并且守口如瓶。
“至于齐尚书，暗下多给些衣食和炭火，”冯璋道：“他只怕现在已经身无分文了，待他渐渐习惯了晋阳，我再去拜访他。”
“是。”二人都一一应了。
“至于成王，宁王强求不得，待他们想清楚了，自然会来找我。”冯璋道：“其它的不用管。”
“是。”二人都一一应了。
二人走后，王县令拎了不少东西来了，进来放下，走近炭火烤了烤取取暖，道：“再过两日，怕是要封市了，到年后再开市，城中只怕一下子要冷清起来，还有点不习惯呢。”
冯璋道：“这几日衙门可盘了账？！”
“已经在盘了，只是还要点时间，待盘好了拿来给主子过目。”王县令也大大咧咧的，知道他从不在意虚礼，便自作主张的坐了下来，笑着道：“城中最近治安好了不少，都不用我太操心了，那龙的威慑力实在太大，人兽和宁。”说罢竟自己先笑了起来。
“哦，对了，”王县令将东西掏了掏，道：“留给主子过年用的，还好就这一个年了，待再守一年，也就能回城居住了。主子可想好了，回城住要哪住府邸，我好安排着修缮一二。”
“不用安排，我住在家中便好。”冯璋道。
“冯秀才家？！”王县令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对父子，真的不像父子，他想了至少片刻，才想起来冯秀才家也是璋儿的家，他迟疑的道：“总是简陋了一些。”
“住在巷子里热闹，与遥儿家近，”冯璋道：“你安排一处小一点的，好一点的府邸出来，准备给齐尚书居住吧。”
“好。”王县令喜道：“这位出了名的硬石头真的会留下来吗？！”
“既然来了，应该不会跑了，”冯璋道：“他年纪大了，还能到哪里折腾去？！就算不为晋阳效力，在这里养老，也该善待。”
“这是实话。”王县令笑道：“若他肯出力，主子以后得了天下，就不愁治了，以臣之才，治一郡尚可，可是一国，有心无力。这一位，却是治国的好手。”
冯璋倒是高看了他一眼，道：“难怪遥儿当初对你还算善用。”
王县令倒是真的怔了一下。
冯璋也不瞒他，道：“遥儿当初对你也不是太欢喜，觉得你这个人好色贪财，并且还有见异思迁的心思，她很不喜欢对妻子有异心的人。她最终还是肯放心用你，大约也是你这一份眼力，让她放心吧。”
王县令怔道：“公主见人，不拘一格。”
“对郭冬也是，他对其族人何其狠辣，”冯璋道：“可她也愿意收为用，细想一想，你们的眼界或许有共通之处。”
王县令心道，这个公主才真正是个奇人。
“臣倒是想去拜访一下这位齐尚书。”王县令道。
“待再两日吧，先让他适应一二。”冯璋道。
“是。”王县令道：“如此臣也准备一二，莫唐突了这位大人。”
冯璋道：“这一年多来，你受累了。”
王县令慌道：“不敢当主子夸赞，主子才是掌舵人，臣只是依主子的主意办事而已。”
冯璋道：“晋阳的今天，你当得一份功劳。”
王县令道：“惭愧。”心中却有一份感动。
冯璋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已经是极致的了。
王县令见他要读书，便告辞出来，就着雪中，回首看了一眼草庐，对管家叹道：“当年诸葛孔明居草庐而知天下事，而今主子于草庐之中而定天下大事，如今晋阳人才济济，早晚可定鼎天下！”
管家是不太懂这些，只道：“这位主子可真是心性坚定，一般的孩子哪吃得了这个苦，他却愣是守了两年。这份心性在，做什么事不成？！”
“是啊。这话实在，”王县令笑嘻嘻的道：“都是奇人，小辈们奇人辈出，不得了，以后真是不得了……”
齐尚书与定远侯在一个稍小的客栈安顿了下来，他们身上的钱财不多了，只能居住一间。好在客栈的房屋还算宽敞，在二楼边上，有一个小窗，正好能看到街上的情形，小二帮着他们将一些破烂般的行礼搬上来也是笑嘻嘻的，并没有势利眼。
可见这晋阳的风气和修养算是极好的。
定远侯见茶壶来了，便将茶壶置到了炭火石上，盯着这黑黑的炭看了好一会。
不过也没有多问，只道：“老大人，底下正是一个三叉路口，倒是省得下楼去拥挤了……”
齐尚书刚刚挤进来也是挤怕了，到现在脚还在疼，浑身上下都被人推搡过似的不自在。
他笑着道：“这晋阳，真是，人挤人的，吓人呢……”
“好在有秩序，不然非得踩踏人不可，”定远侯也有点后悔，道：“军营之中也没有集聚这么多人。”
底下的三叉路口一条对着城门，一条对着食堂方向，一条对着一个市场的入口，可谓是必经之路。
正是放饭的好时候，钟声一紧急响动，便见呼啦啦的人从城门口涌了进来。
就算是齐尚书坐在楼上，也是吓的面色微变，微微往后仰过去。
他喘着气，好半天才适应这个环境。
底下人摩肩接踵，人挤马，马挤人，马车声，马嘶鸣声，人声鼎沸。今日好像人格外多些，可能是因为龙的到来，加上快过年，赶上最后几个市场，人比往常还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