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甚至有点诡异。
理论上此时皇宫中应该天翻地覆了才是。
云无恙有些疑惑:“第一卫呢?怎么没来护驾?”
按照理她如果“造反”,第一卫应该已经赶到了才是。
竹观棋咬了咬牙:“……我或许一开始就应该祈祷,是陛下自己动的手想要杀了你们。”
云无恙几乎怜悯般的道:“陛下若是想如此,也就不必等今日了。”
毕竟柳消闲日日侍疾在侧,他有的是机会给柳消闲安一个名头至他于死地。
这太容易了,随时随地都能做到。
所以今日这个局面,只怕是有人对着女帝挥下了最后一把屠刀,想连同她这个替罪羊一起手起刀落了。
而现在的情况……
只怕是连不知因何情况被困在皇宫里的竹观棋,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说实话,云无恙从没想过她还有这么和竹观棋的一天,两人竟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非黑即白的人,纵使二人之前有恩怨,现在也要“同流合污”了。
竹观棋攥紧了拳头,她有些愤愤道:“怎么可能没有厮杀声?那可是第一卫!若是……”
云无恙没有接竹观棋的话,她同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记得她对十皇女说的话么,若是第一卫也反了,她们也纵死不冤了。
那可是皇帝自登基以来用了整整几十年才培养出的精锐心腹,正是为了防备几十年前先帝所遭遇的事再有机会发生。
然而人的野心真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无所不用其极,都有自己一定有的理由,要坐上那个位置。
王座之上,只能有一个真正的统治者,而统治者身后的路,正是用尸山火海铺出来的。
几十年前……
云无恙忽然呼吸一滞。
几十年前,几十年前……几十年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人!
这个人已经淡出大家的视线太久,以至于被她完全忽略了!
云无恙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都不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竹观棋看云无恙神色不对,她蹙眉道:“怎么了?现在才知道怕?”
云无恙看向竹观棋:“……竹观棋,几十年前,第一卫是怎么建立的?”
竹观棋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张口就能回答:“第一卫不就是四十年前……”
“……”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
云无恙呼出一口气:“看来你也想到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了。”
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她与竹观棋多年的相争也好,新仇旧帐也罢,都没有意义了。
外面估计已经被造反的第一卫包围,如果真有人起事,那么她们一露头就是死罪。
为今之计,只有在宫中躲藏到援兵前来为止。
云无恙道:“我今日来是奉了国师的命,国师早已看出不祥之兆,也许此时已经动起来了,你呢?”
竹观棋眉眼有些阴沉,大概是被刚才的猜测搞得有些心烦:“……派人去请我军了,不过第一卫要反,未必能赢。”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或许竹观棋也知道,她们没有再能支援的人了。
就在这时云无恙开口了:“这个暗道,你既然知道这有条暗道,那你应该知道它通向哪。”
事到如今竹观棋也没必要再隐瞒了:“我心里有数,这条暗道最终通向——”
“——陛下的寝宫。”
云无恙立刻就了然了。
那么这条暗道就是皇帝自己所建了,肯定就是为了防范今天的这种情况。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
云无恙:“这样的暗道,怎么会让你知道?”
竹观棋脾气又古怪了起来,她冷冷道:“这与你何干?”
“自然与我有关,”云无恙正色道:“你想想,第一卫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若真有突发情况,陛下会不和他们透露有这样一条救命的暗道吗?”
竹观棋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她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这时候才咬了咬牙,说出了一个让云无恙大吃一惊的回答。
“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皇嫂吗?”
云无恙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直到一阵长久的静默,云无恙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怔:“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你是……”
“可你怎么会?”
竹观棋却是冷冷的道:“你知道的够多了,现在我已经说了,其他的我不愿再提。”
云无恙沉默了几秒,随后叹了口气:“唉,希望第一卫不要太瞧得起我们两个了啊。”
她和竹观棋只能待在暗道里,听着上面偶尔传来的马蹄声盔甲碰撞声,就像是明知道死亡已经靠近,却不得不困在陷阱里没法挣扎。
再待下去也不是办法,第一卫迟早会得空来收拾她们两个。
于是云无恙开口了:“……如果硬要选择的话,你怎么选?”
竹观棋冷冷的笑了一声,她冲云无恙挑了挑眉:“我?”
“我会往最险处去。”
云无恙也笑了笑,十分明媚:“不愧是你,你这个疯子。”
竹观棋看着她,忽然凉凉的问了一句:“你呢?你要坐在这等援兵?还是等死?”
云无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子,那样子简直清闲惬意的像要去赶集。
她向竹观棋伸出手道:“好,那就往最险处去。”
往皇帝的寝宫去。
竹观棋抬眼,忽然笑了一声:“好啊。”
她搭上了云无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路都没有说话,通往暗道里最深处,直到蜿蜒向上。
身后的暗道突然传来不属于二人的声响,云无恙猜测多半是有人发现了这条暗道,找了进来。
她和竹观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一边同时推开了暗道的门。
门后究竟是生路还是死局,二人全然不知。
只是云无恙突然听见竹观棋低低的一句:
“你也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