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恙坐着马车来到了灯会的正街外,因为人挤人才不得不下了轿自己走走。
说实话,柳消闲突然提出要和自己约会,她还有点紧张。
虽然亲都亲了,但她总觉得不太踏实。
如果非要说,云无恙虽然觉得有些罪过,但她觉得柳消闲好像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眼前便是京城大街,夜幕降临,彩灯初上,今天可是真成了不夜城,人来人往,身穿盛装的人们扶老携幼呼儿唤女,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人声鼎沸,喧哗一片。
这正是云秦一年一度的花灯会,人们沿着闹哄哄的街道而行,灯火如明珠夜放光华,映照之中,高大巍峨的神殿酒楼宛如一座座晶莹剔透的珠宫贝阙,东西两侧交空的复道和飞阁远远望去便似架构在虚空里,其上灯火氤氲,若天宫星市。
云无恙正要去找柳消闲,忽然瞥见了一个束着高马尾像小兔子一样可爱的少年窜来窜去。
云无恙:“……”
云无恙两眼一黑,刚要跑就被激动的一声“云姐姐”叫住了。
因此云无恙只好调整好面部表情,然后悠然一笑挑了挑眉转身:“佑理?……你怎么在这?”
江佑理今日也穿了毛领,不知是不是云无恙的错觉,总觉得他在这毛领下脸庞显得消瘦了些。
小少年璀璨一笑:“打听到云姐姐今晚会来灯会,我便求了爹让我出来透透气,刚把带的仆从甩掉呢。”
云无恙摇了摇头,有些无奈道:“你又胡闹……”
“我胡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云姐姐才知道么?”江佑理抿了抿唇:“自从上次府中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云姐姐了,我很是想……”
云无恙立刻叫他打住了:“我回去后就染了风寒,因此不能再去寻你了。”
江佑理闻言很是担心:“风寒?云姐姐可养好了?没养好的话我府中的大夫都是有名的,可以叫他们去云府。”
云无恙心系柳消闲,所以只是胡乱点了点头:“嗯,我早就好了,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爹和云姐姐说了什么……”
他声音越来越小,云无恙见他可怜,便拍了拍他的头:“好啦,别多想,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云姐姐,我们俩可都是真心实意为了你好。”
江佑理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亮,他反抓住云无恙的手:“真的吗?云姐姐在乎我?”
云无恙不知这小孩又打了什么算盘,便点点头:“自然。”
等等,什么???
云无恙瞬间反应过来,苍凉无比。
喂你不要强行忽略别的字啊?!我说了还有你爹!还有你爹呢?!
我和你爹照顾你的感情是一样的!
妈粉!妈粉你懂不懂啊?!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听我指挥!
江佑理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他握着云无恙的手瞬间缩紧了,声音也有些颤抖:“真的?真的在乎?”
云无恙被他握的手痛,却感觉江佑理气息急促起来,他追问不休:“云姐姐,你再说一遍在乎我好不好?我……”
话音未落,就听身边女子的惊呼。
“这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风貌!”
“呆子!你傻了吧?这是京城第一公子柳消闲啊!”
“天下真有这般人物,我算是开了眼……”
“哎?他怎么是自己来的?如此风度也没女子相伴吗?”
江佑理似有所感望了过去,云无恙找准机会便抽出了手,在原地痛的面部扭曲来回跺脚。
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独自一人静静的走过来,柳消闲一身白衣胜雪更显温润君子气质,在彩灯的照射之下,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色彩,仿佛九天降下红尘的谪仙,仿若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缓缓走过来,见到二人,有一种正宫的从容不迫:“无恙。”
云无恙刚疼的过了劲,这才缓过神来:“啊?”
这柳消闲平时都叫她云小姐的,这时候又开始“无恙”了。
柳消闲眼中仿佛蕴藏着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若这双眸子在春日百花争妍中睁开眼望向她,大概无数繁花都将因而黯然。
他淡然道:“是我思虑不周,先到一步让你难寻了。”
也没有太难哈哈哈,毕竟你不是找过来了嘛。
云无恙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人拽住了。
她一低头,发现江佑理倔强的拽住了她的衣袖,一言不发。
“原来云姐姐来灯会……是为了找他?”
云无恙有些心软,可她既然已经答应了摄政王,又与柳消闲有约在先,不得不拒绝江佑理。
“这样吧佑理,我先陪你找到你们府中的……”
“不必了!”
江佑理忽然甩开了她的衣袖,没有那种刻意的起势、做态、耍帅,就是突然直接甩开她,像是日常冷静中积攒的一切不忿和冲动突然爆发。
江佑理退后几步,他眼眶红红的:“云姐姐从来都不记得,从来都不在意,从来……从来!”
“明明是我先找到云姐姐的,明明是我对云姐姐那么好,好不容易陪着云姐姐长大,明明是我等了那么长时间才等来的云姐姐,现在却再也容不得我靠近你的世界!”
江佑理哑着嗓子,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小兽,他用那双带泪的眼睛带着愤恨的看了一眼柳消闲,然后掉头钻进了人群。
云无恙当即叫出了声:“佑理!”
哎,这可如何是好,既得罪了江佑理,又叫柳消闲心生芥蒂了。
柳消闲瞥了云无恙一眼,神情有些看不出喜怒:“你很担心吗?担心的话就去追。”
云无恙看着远方寻过来的摄政王府下人,摇了摇头。
“他家人已经找过去了,无需我的担心。”
只是……
想起刚才江佑理那副令人心疼的模样,她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权海沉浮,万万性命攸关,这条路她虽然表面上不是一个人走,但她只能一个人走。
而江佑理如此一颗滚烫真挚的少年心,云无恙越是心疼,就越是该和他远离。
云无恙本应与柳消闲解释,只可惜斟酌了许久也不知如何开口,干脆言简意赅,抱歉的笑笑担下罪责:“不好意思啊柳消闲,又让你担心了。”
其实柳消闲大概也能看出,云无恙的笑并不真心。
他眼神微动,世间的嘈杂仿佛在这一瞬间悉数在他耳畔消失,寂静的世界里唯有少女的笑靥在火树银花中莹润如绝世瑰玉。
烟花炸开,星沉月落,鸟鹊低语,纷繁的流星如火坠落,四散如雨,向人间坠去。
柳消闲听见自己的声音道:
“那为了赔罪,陪我去挂红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