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字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心神品性,吴翩翩翻看的越多,越心酸,覃予的字沉寂的不像是小女孩能写出来的,笔锋凌厉虚无,反倒是像是看破红尘的老和尚一般……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她有了如今这般心境?
梅染见吴翩翩失神,小心收起吴翩翩看过的字,“这些都是姑娘写坏了的,姑娘吩咐要处置掉,奴混忘了,二娘子,您怎么了?”
吴翩翩回过神来,“这两日看满月洲子时才熄灯,你们做下人的要劝导姑娘早点休息,身子不好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姑娘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做舟,少年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所以也就不觉得苦,只觉得时间不够用呢。”梅染搭着话,满月洲的人都劝过覃予早点睡,覃予说了这些话之后在也没有人敢劝。
梅染送走吴翩翩之后看见朱雉守在楼梯口,才回到覃予身边,青鸦、竹月、朱雉已经在床边又哭又笑的。
她们真是活生生等着吴翩翩走了之后才敢上来。
覃予见梅染过来了,招手让她过来,“梅染姐姐,来。”
梅染笑着行了个礼,才坐在脚蹬上,“姑娘。”
“听说,这几日你衣不解带的照顾我,都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今早还差点摔下楼梯?”覃予问道。
梅染看了眼青鸦和竹月,嗔道,“定是你们两个蹄子说的,看我不打你们。”
说着就要打过去,竹月顺势往覃予身边一靠,也笑道,“梅染姐姐,姑娘问了我们也不能瞒着不是。”又与覃予说道,“姑娘,您看,梅染姐姐精神好着呢,还能打人呢。”
覃予也扑哧一笑。
“姑娘放心,奴身子好着呢。”梅染停了下来,这种打闹以前她们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就好,以后可不能这样不顾自己,横竖还有其他人呢。”覃予嗔道。
“姑娘您自己还不是这样,横竖有其他人下水呢,姑娘就这样贸然跳下去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梅染又道,“幸好青鸦小时候跟着老娘去金陵庄子上干过几年活,金陵水多,自然会一点,帮着老爷把您捞上来了。”
青鸦一向少言寡语,也不由得说指责起覃予来,“是呀,姑娘,您这才对奴婢们好几日,要是有点什么万一,奴婢们可就再也遇不到您这样好的主子了?说不定还要被打发到庄子做苦力去呢,您可不能丢下您身边这帮狗腿子。”
说着,竹月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玩起着面前的变了性子的主子的胳膊来,朱雉也覃予身边傻笑着,自家姑娘真的变好了,不再像以前一般动辄打骂她们。
覃予咯咯笑着,“姐姐们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覃予笑着听着她们三个说起她们的身世,她也明白她们是给覃予交底,这一刻起她们真真正正认了覃予这个主子。
竹月,满月洲一等女使,主管满月洲衣食钗环、钱财往来,长了双倒三角眼,看起来没有那么和善,实际上最善良不过。老爹是卢家在琅琊好几处庄子的庄头,老娘是卢家二等跑腿办事的婆子,所以竹月很小就会算账,办事。
梅染,满月洲掌院一等大女使,主管满月洲所有事务,人如其名,清丽秀气,左眼角处有一颗美人痣。自小生活在卢家,由管着小女使的婆子抚养长大,只有将军府给她找的义母,那个义母是二门上管钥匙的婆子之一,无子无女,一直把梅染当亲女儿,但没有什么人脉,梅染虽然做了二等女使,但也没有被分到好去处,跟了覃予。
青鸦,一等女使,管院子杂事,洒扫用人、采买,青鸦长得高挑,发量惊人,让人一眼就能记住。前几年也死了父母,卢家才把她从金陵弄回来,由二门上管钥匙的婆子抚养,与梅染很久已经相识,她们的义母也都认识很要好。所以梅染和青鸦俩人一起被分给了覃予。
三人底子干净,覃予上一世已经知道她们是如何的忠心,也知道她们的各自的本事,她这一世想过再去深挖她们的底细,现在看来她白捡了三个忠心的女使。
……
整整两日,覃予无精打采的,才能下床,第一时间还是去了太和堂请安。
她还没有走近太和堂,两个侍立在太和堂门口的当值婆子远远瞧见覃予过来还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急忙迎了上来,拦住了她。另一个墩身行了个礼,急急进去禀报。
覃予也停在了太和堂不远处,等着老夫人召唤,不一会儿,一个五十来岁身长稳重两鬓微白的婆子走了出来,她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帮手,太和堂管事婆子锦妈妈。
她一瞧见覃予被拦在十几步远的地方,脸色已经不像以前那边狠厉,覃予跳下明月湖那件事在将军府知道的人不多,锦妈妈是知道的,覃予这个天魔煞星早已让锦妈妈心悦诚服,才走到覃予身边墩身行了个礼。
“姑娘今日怎么又来了,您身子还没有好,老夫人说了不用您来请安,您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覃予见锦妈妈脸色不似以往那般黑,眼神里除了柔和就是担忧。
覃予把太和堂的人对她的态度做法看在眼里,覃予乖巧笑道,“我身子好些了,来给祖母请安。”
“覃姑娘,您的心老夫人知道了,您先回去吧,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也不太好,等老夫人好了,老奴亲自去请您。”锦妈妈板着笑脸对覃予哄道。
覃予撇了撇嘴,点了点头,来日方长嘛,怕什么,“如此,予儿磕头算是请安了。”
说完,梅染扶着覃予跪了下去,端正虔诚的额头抵着手背,双手交叠伏于地拜了一拜。
锦妈妈见覃予如此乖巧,心里早就将以前覃予每到太太和堂就把老夫人气个半死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覃予刚要走,太和堂那雕花的大门里面走出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小女使,叫百草的在覃予面前墩身。
“老夫人请覃姑娘进去。”
锦妈妈揪着百草胳膊,“是老夫人请覃姑娘进去?”
百草本就长得严肃的五官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重重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一言难尽的神情。
覃予也有点意外,看着锦妈妈,锦妈妈蹙了蹙眉,一声不吭把覃予扶了起来,把她带了进去,真正站在太和堂主厅门口的时候覃予突然怯场了。
锦妈妈转身先进了门,屋里说话声沉闷,听着声音将军府的吴翩翩、大爷卢枡、大老爷卢永都在,覃予不由得脚步一顿,门口的女使见她站在门口两三步远的地方没有跟着锦妈妈进去,也有些不解。
覃予还在想着该怎么行礼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个中气十足,有些不悦的声音,“你鬼鬼祟祟站在外头做什么?”
覃予双眼一闭,死就死吧,然后一咬牙一跺脚,迈了进门,刚刚说话的正是坐在上首的老夫人,老夫人穿了一身常服,六十多的年纪,简单的发髻上只带了只镂空雕花的玉簪。简朴大气的装扮衬得她脸上的褶子都浅了几分,神采低迷,却目光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