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回到安远苑,吴翩翩差点没撞到从哪里冒出来的梅染,“你是覃予身边的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
安远苑与满月洲隔湖相望,所以安远苑门前也有一排柳树、一个钓鱼台。
吴翩翩是最和善温柔不过的人,就算是对着小女使,路边的乞丐也从不会厉声,覃予从柳树下闪身出来,扶着柳树半弯着腰,吴翩翩大惊,“快,覃大姑娘怎么来了?”
安远苑跟着的女使和陈妈妈快步把二十步开外的覃予扶了过来。
“婶婶,我有话跟您说。”覃予气喘吁吁,面无血色,眼神涣散,她从太和堂过来之后一直等在这里,早已虚透。
吴翩翩站在原地,蹙了蹙眉,覃予又想干什么?
覃予又道,“婶婶,事关卢家,还有我的死,我就说几句话,您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您先屏退左右。”
吴翩翩欲言又止,眉心紧缩,把覃予从头看到脚,已经虚弱的腰都直不起来。
“进来吧。”吴翩翩最终还是心软,回了安远苑。
陈妈妈扶着覃予往里走,平日里安远苑跟覃予交集不多,覃予从未来过安远苑也从未单独跟吴翩翩说过话,这又是闹哪出?
吴翩翩并不打算有多重视覃予的话,穿过院子直接坐在大厅上首,陈妈妈扶着覃予坐在左侧第一把椅子上,给她上了碗茶,静静站在覃予与吴翩翩中间,一挥手,下人们自动离得远远的。
“梅染留下。”覃予开口道,梅染看了眼陈妈妈,陈妈妈也摸不着头脑还是让梅染留了下来。
覃予见人都退了出去,迅速跪在吴翩翩面前拉着吴翩翩的手,有些恳求的意味,吴翩翩虽然不管事,但她是将军府最深藏不漏的,这个时候也就只有吴翩翩能帮她。
“婶婶,予儿想求您帮个忙。”
“哎......覃姑娘。”覃予的迅速,连陈妈妈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覃予跪倒在吴翩翩脚下,吴翩翩没有撵覃予的意思陈妈妈伸出去的手缓缓收了回来。
吴翩翩更加摸不着头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覃予时常胁迫卢棋的事儿,若非覃予觉得她跟卢永、林秋阳一样惯着她?
“覃姑娘这是为何?需要什么跟府里要便是,我能帮你什么?”吴翩翩冷冷道,拂开覃予的冰凉的小手。
覃予跪坐在地上长长叹了口气,“婶婶,我才十二岁,不想再因为我掀起任何风波,况且将军府现在风雨飘摇,还有叔父在外征战,要是我差点在满月洲丢掉性命,东京各个人因为十年前宁夏郡主的事儿对卢家避之不及,束手了望,觊觎卢家兵权的人虎视眈眈,势必会因为我死在满月洲而在覃、卢两家之间做文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婶婶比我更明白其中利害。”
覃予又道,“前几日,东京府尹不是已经介入了吗,官兵把将军府翻了个底朝天,祖母想要把我送去观里修行不就是想以此保全我的命和将军府吗。”
吴翩翩咯噔一下,覃予竟然能看到这一层厉害关系,谋算匪浅,“你怎么会想到这些?为何要跟我说?”
覃予抬起清亮的眸子,答道,“婶婶,您虽然看起来不管闲事,但事关将军府,做不到坐视不理,况且您与叔父伉俪情深,定然不会让我死在将军府,就算死在将军府你也不会让这件事捅出天大的篓子祸及将军府祸及叔父。”
吴翩翩一笑,覃予果然透彻,那双眸子才是真正的她,难道说覃予之前的嚣张跋扈都是装的?吴翩翩心里存了个疑问。
“你想说什么?”
“平妈妈就是要我命的人,是她把我从平江阁背到满月洲等死,我在将军府没有人手,在覃家也没有心腹,势单力薄。”
吴翩翩这下子还真看不懂覃予了,平妈妈是她带过来的贴身婆子,对平妈妈她是言听计从,怎么突然?
覃予解释道,“平妈妈处处挑拨我跟卢家的关系,想来我母亲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姨母和我母亲要是跟卢家有什么官司仇恨,到时候可不就是脸面名声的事儿。”
陈妈妈也被覃予的话惊讶的愣了愣神,直挺挺插话道,“姑娘既然看到是平婆子,何不现开发了她?”
覃予额角冷汗直冒,虚弱得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撑在地上,抬眼对上吴翩翩那同样懵圈的眼神,又道,“能谋划出用我的死,既害了覃家、又把卢家拖下水踩死的人,您觉得她一个婆子能做到吗?至少目前为止我找不到她做这些事情的动机,我还不能打草惊蛇。”
“可我与你并没有什么感情,你又为何如此信任我?这些事情都跟我说?”吴翩翩还是有些疑虑,覃予能谋算预想到这个份上,难道会无缘无故信任她吗?
“对您,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婶婶,我可以发誓,您是个好人,您会帮我的。”她总不能说她是重生回来的吧。
吴翩翩冷哼一声,“连我都被你拿捏了。”
“婶婶,既然这个忙你都帮了,不如再帮我暗中查一查,我病重,把我从平江阁弄到满月洲等死的人出了平妈妈还有谁。”覃予眉心一紧。
覃予眼中闪现出的凌厉让吴翩翩都吓了一跳,她那十二岁的小身躯仿佛藏着看破一切的灵魂。
“此事,我也查探过询问过,确实一点痕迹都没有,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你是如何到满月洲的。”吴翩翩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暗中查探过,实在是查不出来,她也怀疑过老夫人,暗中也摸查过老夫人的心腹当晚行踪,可以确定的是并不是老夫人做的。
“平江阁和满月洲的人都查探过吗?”。
吴翩翩不解,“那都是你的人......”平江阁的下人自覃予四岁到了卢家开始一直在她身边伺候。
“我病重,那么多人日夜侍候,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神志不清、昏迷不醒的我神不知鬼不觉弄到这么偏僻的满月洲,您觉得平常对我身边不熟悉的人,有可能吗?”
“你是说......你身边的......”
覃予点点头,“我身边一共就那么几个管事的人,除了她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谁能叫得动我身边的人?况且竹月、梅染、青鸦几个二等女使一直都是平妈妈打压欺凌的对象,一点管事权都没有,混的还不如别的院子的三等女使,至于朱雉,这丫头满心满眼都是我。”
吴翩翩真是小看了覃予,嘴角一勾,说道,“你还有这一层顾虑。”
“我身边那么多人盼着我死,不会没有人看见是谁把我弄到满月洲,再者平妈妈是我母亲的贴身陪嫁的妈妈,深得我母亲信任,既然如此,平妈妈为何要我的命?这后面定然不会那么简单,我倒要看看平妈妈把我教成这等性子祸乱覃、卢两家,她背后有什么牛鬼蛇神。”
“如此,我帮你看着平妈妈就是。”吴翩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覃予看破不说破。
“这些事情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吴翩翩点点头,此事利害已经一清二楚,覃予让她插手这件事还有一个目的,此事事关卢家和覃家,势必要有卢家的人参与,林秋阳身在其中未免不会乱了阵脚,老夫人与覃予向来不对付,而她是最好选择。
覃予这丫头决口不提卢棋,跟她袒露心迹求救,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吴翩翩一丝一毫也找不到拒绝的的理由。
总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覃予从安远苑出来,已经虚脱,吴翩翩让陈妈妈把覃予送回去,她拒绝了,“我与婶婶素无交集,妈妈送我回去不合常理。”
吴翩翩看着梅染背着覃予走远,覃予的话像是有魔咒般萦绕心头。她已经安排好,若是覃予真的死在满月洲,她也会把伺候覃予的那帮下人推出去,保全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