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众人皆没注意这个突然加进来的人,催促着就把东西搬了进去。
容影进去之后,发现人来人往,也没机会溜走,便只好便低着头装作忙活些自己也不知是在忙什么的事情,同时观察四周。
他们是为着这支舞蹈服务的,舞台属于五个环佩叮当的少女,不过,其中一个却很是心不在焉,也在四处张望。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人走过,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然后那姑娘便假装要整理衣服,一路跟了过去。
不会吧,容影小时偷偷看那些话本小说什么的,里头总得有个姑娘与人在黄昏时幽会,还得各种打掩护想办法。
不管怎样,她决定跟上去看看。
那穿得仙女似的姑娘,只是穿过一间小屋,便瞬间蜕了鲜艳蝴蝶外衣似的,立马与府中婢女打扮无二你,然后她走向那个少年,似乎在说着什么。
容影警觉,偷偷走入那房间,见戏服静静躺在靠窗的一张太师椅上,衣襟上的纹饰甚至璀璨了这片昏黑的墙面,可容影却想,不过都是表面繁华,穿上这件衣服,也不过是一时绚烂,可真的想想,自己所期待细水长流的生活似乎随着父亲出事已经越来越遥远,不由得悲从中来,叹了口气。
那边的二人此刻已经相依相偎,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容影咬咬牙,拿起那件衣服便走。
她想,这姑娘自然是大胆的,想趁着开场之前来与情郎说说话,她可管不了那么多,这支舞曲清平乐也很平常,容影曾经私下里学过,反正那时父亲外出了,家中也没有个女主人,大家都乐得随她想学什么学什么。
带着点大小姐的刁蛮任性,容影果断拿着衣服溜了。
她留了张字条,想起姑娘发现自己没有戏服又不敢声张的样子,就暗自发笑。
顺手刚带上那枚小巧精致的面具,便被人拉走:“笑笑,你怎么搞得,我们到处找你呢,快点,要上场了。”
有如神助般的顺利,她们利利索索上了场,银铃一碰,弦乐声先响起。
容影凭着记忆跳舞,幸好这团也不都是什么资深专业人士,差不多扭扭腰伸伸胳膊就行,仿佛是助兴般,她跟着众人一路游走,却在视线左移时打了个趔趄。
他?
他为何会在这里?
幸好无人注意,大家看着容影姣好的身形就已经入了迷,容影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注意观察上座的那几个人。
正中间拈须的似乎正是父亲所说的那位宁大人,只是看着精神并不是太好,容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现他身边坐着个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却好像是在看自己。
或许是舞蹈太快,她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发热,又偷眼去瞧,发现那少年还在看着自己。
终于,一曲终了,有人带着她们下去领赏。
“你……就是笑笑吧?”
容影开始没反应过来,好久才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她有点僵硬地转身,却不愿意取下那面具。
“把面具摘了呗,不然如何领赏?”
管家好言相劝,还递过来一小锭银子。
容影哪里敢摘,只是摇头,道:“奴家长相不佳,怕惊扰了大人。”
旁边的小姐妹觉得她今日声音奇怪,举止也奇怪,甚至舞姿也好了不少,此刻居然还开始得了便宜卖乖,忍不住笑着说:“笑笑可是我们班子里的门脸,从没谁说不好看过。”
容影见上头坐着是那位宁家的公子,只好咬咬牙道:“可以单独……”
众人到抽一口凉气,宁公子却乐开了花:“好好好,佳人相邀,怎敢不从。”
不过,等到了内间,容影跪下去说:“李卫之女容影,请求面见宁大人!”
宁少爷眼里的某种光瞬间熄灭,却说:“原来是这样,我早听闻过李将军的事情,真是可叹,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去报给父亲。”
容影便站在那里等着,却久久不见人来,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慌张起来,仿佛是某种直觉,引着她摘了面具,脱了外套的戏服,悄悄跟着宁少爷方才离去的方向而行。
其实很好找,因为宁大人大声叫嚷了两句,很难说不吸引人的注意力。
容影毕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乖乖女,此刻躲躲闪闪溜到了屋檐下,然后侧耳倾听。
“胡说,我与李卫当年交好,如今故人之女求助,怎能不帮?”
“父亲,不是说不帮,可您也知道如今形式,您都说了,圣上对你这位边关大将并不算百分百放心,这才调派您回了宁陵。”
“若是此次为李卫的事情强出头,圣上一个不高兴,把咱们宁家也给掀翻了怎么办?”
老头儿没说话,似乎是沉默了。
容影一颗心却往下沉,她知道宁将军是老了,可没想到老成这样,胆小怕事,可也难怪,人家一大家子好好的,干嘛要惹一身骚,她忽然有点庆幸是自己而不是父亲听见了这段话。
没想到宁少爷还有后话:“不过,那位李姑娘听说在京城也算是一号美人,怎么今日一看,皮肤蜡黄,也不水灵。”
容影心里一阵恶心,听见宁大人干笑道:“或许是这些日子在塞外奔波,水土不服也说不定。”
“我去稳住她,或可将她留下,若真是个美人,以后做了亲家,咱们要帮忙也说得过去了,您看呢?”
老人似乎已经神思倦怠,并不怎么关心的样子,隔着窗纸,容影看见他挥了挥手:“随你吧。”
容影一下子有点认不出这个便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宁将军,他这些年仕途受挫,不容于官场,连带着圣上也不喜欢他,干脆在此做个闲职,手里没什么实权,而人也变得惫懒起来,他或许有想过为李家出点力,可儿子一旦晓之以理便觉得不便为此惹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罢了。”
容影心中原也没对宁将军抱多大期望,可是没想到会听见这么多,想着宁少爷的模样便恶心,可见有时候,人心并不一定能从长相上判断出来。
她干脆利落地从后门走出,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