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的抽屉设置了电子锁密码,蔺源按下了几个数字,抽屉自动弹出,黑色丝绒的戒指盒里孤伶的待在里面。
整层抽屉,只有这一个戒指盒,别无他物。
戒指盒被打开,闪烁着光芒的绿色宝石离开了不见天日的抽屉。
幽深的桃花眼盯着戒指,蔺源喃喃自语:“还是那么闪耀。”
订婚戒指,是蔺源深夜亲自飞向法国,和设计师不断商讨和沟通,才有的这枚独一无二的绿钻石戒指。
“蔺先生,我是第一次见有人用绿宝石作为婚戒的。”
设计师听见了蔺源的设计要求时很惊讶,一直为达官贵人设计珠宝的他,没见过有人拿绿钻做戒指的。
绿钻稀有,俗世的爱情很普遍。
蔺源连夜赶过来,神色疲倦却又温润,“你现在就见到了。”
受人之用,拿钱办事,设计师很难得到亲自切割绿钻石的机会。
这枚戒指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成为了叶璨无名指上特殊又珍贵的戒指。
蔺源说不清当时是怎样的心情,明知道这场订婚继续不下去,却还是悉心的准备这枚戒指。
繁星挂在夜幕,叶璨盖着绒毛毯子,躺在阳台的榻榻米上。
蝉鸣已经听不见了,叶璨忽然发觉深秋的萧瑟,昔日聒噪的蝉生于盛夏,也死于盛夏。
“璨璨,外面这么凉,怎么不进去?”蔺源的身影出现在阳台。
“空气好,风虽然很冷,但是挺沁人心脾的。”叶璨说。
手指着天上的星星,叶璨笑眼弯弯,“要是哪一天我也成了天上的星星,一定要当月亮周围最亮的那一颗。”
蔺源蹙眉,略微不满的说:“说这些话还早,最起码得过个五十年再说。”
叶璨撇撇嘴,杏眼不再弯弯的露出笑意了,“小时候,我去寺庙求佛,主持说因果有缘,我命不过二八。”
二八即是二十八。
陈仪当时听了这主持的话,气得要甩手而走,一丁点香火钱都没捐。
叶璨那时候还是幼童,记得却很清楚,回头对着主持甜甜一笑,想着这老头很和蔼,跟他好好告别。
不谙世事的叶璨用小手扯着老和尚的袈裟,“我走了哦爷爷。”
老和尚面色怜悯的摸了摸叶璨的头,“天生富贵,中途崩乱,命里带劫,劫难渡呐。”
陈仪更加生气了,失去分寸,大声斥责:“胡言乱语!德高望重的主持竟然也像神棍一样口出诳语!”
牵着叶璨就下山,正值盛夏中午,炎炎似火烧烘烤着人们。
陈仪愣是没喊一句热一句累,连牵带抱的带着叶璨下了山。
回去后,陈仪神色不愉,惹得家里气氛十分低迷,叶盛天问陈仪发生什么,陈仪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叶盛天皱眉逮着玩洋娃娃的叶璨,严厉地问:“是不是惹你妈妈生气了?”
“我没有呀。”小叶璨无辜的睁着大眼睛,指着旁边堆积木的叶决,“你可以去问问哥哥,爸爸。”
叶盛天收敛着在外的模样,变得慈和,“璨璨,今天只有你跟着你妈妈出去了。”
叶璨趴在叶盛天的肩膀上,小声的说:“可是哥哥经常惹妈妈生气呀。”
叶决头都不抬,积木还差最后几步就堆好了,“叶璨,你污蔑人。”
叶盛天看着这边问不出什么,就走开了。
没人知道,第二日,那和尚就圆寂在寺庙之中。
叶璨懵懂的头脑里深深的记着这一段,时至今日,突然回想,感慨那和尚的话已经应验了两句。
蔺源的反应和陈仪一模一样,“如今骗人的和尚还少吗?”
叶璨掖好毯子,不让一点风渗露进来寒了肌肤。
叶璨满脸无所谓,随意的答:“不管多久,不都算来人间走了一遭了。”
蔺源脸带愠怒,抓着叶璨的肩膀,“一辈子那么长,寿命之事谁又能定?若是真收手走人了,坟墓我都给你挖出来,既然不能长岁安宁,就让你死不安生。”
叶璨嘟哝着:“你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在上面过不好,下去了你还让人不安宁。”
“我看你是吹冷风吹傻了。”
叶璨蹙眉说:“我就随便提提,小时候的一段记忆罢了,我不当真你也别当真。”
黑色丝绒戒指盒蓦然出现在叶璨的视线里,诧异的抬头望着蔺源。
“阿源?”
“喊我名字做什么?是我。”蔺源蹲下去,和叶璨平视,“不用惊讶,送你的戒指就在这戒指盒里。”
叶璨斟酌着问:“戒指?长什么样子?”
“你见过的。”
天生的卧蚕配着桃花眼,蔺源一旦收敛着眉眼间的狠厉,就只剩下了眼波流转的盈盈温柔,叫人溺毙在其中。
叶璨垂下了眼,不敢继续看着蔺源,慌乱的攥紧了手。
“我见识浅薄。”叶璨看向天空,强行冷静的说:“没见过什么戒指。”
掩盖了眼底的落寞,蔺源缓缓打开了戒指盒,“现在该见过了。”
叶璨还是不肯看那枚戒指,明明总劝说自己,不要动情,不要动情,不要动情。
尽管克制了,但是总有爱恨嗔痴的凡夫俗子,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情感。
蔺源牵着叶璨的手,含有期盼的说:“你看看它。”
叶璨闭上了眼,“陈旧的东西配不上崭新的今天。”
“它不陈旧,还是那么耀眼,可与月光相媲美。”
蔺源摩挲着叶璨的指节,树在摇曳,风在呼啸,汹涌的心流碰撞着坚硬的围墙而四溅。
温热的手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是戒指。
荆棘般的树枝围绕着绿宝石,内圈刻着极小却精巧的叶子,外圈有着细微的水波纹。
以水养木,源和叶。
叶璨倏然低头,起身望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杏眸湿润,含有水光,“何必呢?”
“存在的阻碍我会扫平,这一世,必要和你携手共老。”
蔺源伸手和叶璨十指相扣,各自指节上的戒指相印。
低头轻吻叶璨的手背,蔺源爱怜的抚摸着叶璨的侧颜,“戴上它就不要取下来了。”
这一刻,风的声音变大,长发被风吹的向后飘扬,肆虐的爱意冲破了围墙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