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谈的并不快,温振翔总想再多划分一些利益给自己,奈何江海棠带来的是江海藤的两张御用王牌,大小姐只用踏踏实实坐在那喝喝咖啡,感兴趣就竖起耳朵听一听,不感兴趣时随意发呆走神也无视,而温振翔就已然被逼到哑口无声。
他所有的债务被明晃晃地摊开摆在了几人眼前,一次性还清,提前还清的额外的手续费,尽数被记录下来留存。
起初他要三十万,后来康雪香又要五十万,总价算下来却高达八十多万。
想必是中途又去赌了。
江海棠看着一摊摊列出来的账目,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温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只会帮你这一次,看清和你签借款协议的人,不是我,你逾期不还,照样上征信,日后做事前别总惦记自己还有个姐姐,先想想家中的妻子和孩子。”
或许是面子里子已经丢尽,温振翔对外塑造的人设在江海棠跟前根本立不起来。
哪怕来前他特意去收拾了一番外貌,但真正和江海棠接触,他才发现,如江海棠这样的人,平等冷漠地对待每一个人,他不知道温久盈有没有得到江海棠的另眼相看,或许有,也或许没有。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谈个恋爱和玩儿似的,谁知道呢。
温振翔轻嗤:“这点不劳江小姐操心了,我家中有妻有子,但姐姐也是我家的一份子,父母从小教导我们要互相扶持,我这个弟弟有难,她什么都不帮,只顾着自己在外快活,多少也是说不过去。”
当心中最后一丝底线被冲破,温振翔的世界好似豁然开朗。
是了,他为什么不能跟着一并快活,他们都怕他会突破底线鱼死网破,不到最后的份上,他自然不会自毁前途,可真到了那个份上……
似乎也没什么。
这就是彼此之间的牵制么?
陈益快速把江海棠的话接了过去,开始照着合同上列好的条目软硬兼施地去提醒温振翔不可触及到的线。
待到一切都处理完毕,江海棠眉头紧皱,让其余人先行离开,自己则是换了个包厢独自思考了许久。
江海藤接到妹妹的电话并不意外,甚至还有闲心打趣:“怎么,那小子突然开窍,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是吧?”
“我好像闯祸了,风风,这笔钱我是不是不该出?”
“你的想法没错,棠棠,”江海藤摘下眼镜,把落地窗的百叶打开,靳城初春也是阴天居多,窗外大雾弥漫,就没有个见着太阳的时候,“换成我,我也是这么个做法,但那都是建立在一个人还有基础的自尊自爱和廉耻心的前提上,真要是不当人了,咱们也没什么办法,爸妈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安排人过去了,每天都有接送,正好他们年纪也大了,有人送送也挺好。”
“倒是你……”
“我这边没事。”江海棠低着声音,心情并未有所好转,“我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医院,现在阿盈也接送我,她没时间我也能自己开车来回。”
“且看吧,”江海藤宽慰妹妹,“我会盯着的,别想那么多,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了,小温家是这么个情况,你有没有……”
“没有,哥哥。”江海棠回答的果断,甚至没让江海藤把余下的话说完,“我没有觉得她不好,我心疼她,但我不想让你们受牵连,有事可以冲我。”
这也正是她心情不好的来源,家人,温久盈,都是她的软肋,江海藤年轻力壮不用她操心,可嫂子,耳朵,还有父母……
“行了行了,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江海藤安慰几句便称自己要忙,挂断电话后,把小王给喊了进来。
“找人去盯着温家,安分的话不用管,真要是又开始赌了……”江海藤沉默一瞬,“找个法子把他打包送国外去,让他一辈子回不来最好,省的闹得两家人都没完没了。”
这样的例子在有钱人家里太多了,为了体面,那些沾染了恶习的子弟会给一笔钱,让他一直留在国外,可江海藤没那么好心,人到了国外,上了赌桌,输得一干二净,多的是人让他回不来,先礼再兵,江海藤也是问心无愧的。
“好的江总。”小王没有任何意外。
江海藤从来也就不是什么太良善的人,他早早就在喋血的商场里抛却了从小建立起来的与人为善的原则,建立起了自己的生存法则。
只是对着家庭,他仍旧是食物链最底层的丈夫、儿子和兄长。
而江海棠到底是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偶尔想开口说的,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并不想邀这份功,也不想温久盈尴尬,再者……
做得对或者不对,都没有定论,兴许她无意间闯了个祸也说不定。
温振翔确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他安抚住了妻子,给他看了一部分借贷的结清证明,以此来挽救他岌岌可危的婚姻。
江海棠每个月都能收到关于温振翔按时还款的消息,两个月下来,倒也是略略放心,看来她应该是没闯祸。
真正崩坏的节点是从温石猛想见温久盈开始的,他时时刻刻都认为自己过得是最后一天,性命仿佛只余下三两天就到了头。
温久盈并不知温家曾和江海棠签下协议无事不联系的事,她看着最近的行程,在某个离州城极近的行程结束后独自去了州城。
可一进门,康雪香就哭天抢地,颇有种要闹得一整栋楼的人都听见的架势,温久盈不明所以,“又出了什么事?”
温石猛拄着拐,步履艰难地从房间走出,看见温久盈时,面露不忍,“翔翔和小柔要离婚。”
温久盈:?
温石猛在客厅坐下,从茶几下方摸出了烟,救也救不了,索性开始摆烂,抽是一天,不抽也是一天,何况他抽了几十年烟,要戒烟比之要命还难受。
“盈盈,爸知道,前些年是委屈你,我跟你妈妈咳咳咳……”已经打定主意要说出口的话,无论如何温石猛都得开这个口,“我跟你妈一直带着翔翔,条件也有限,没办法把你接过来。”
温久盈对此沉默不语。
“可翔翔是咱们家的根,咱不能让他这个家就这么散了,钧钧还这么小。”烟灰被弹落在地上,明明烟灰缸就放在不远处,伸伸手的事,他都不愿做,“你谈的那个对象,帮翔翔还了钱,爸妈心里记着这份情。”
“什么?”温久盈插嘴打断温石猛的煽情,“您说什么?”
“你谈的那个对象,帮翔翔还了钱。”温石猛不明所以,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