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妤静静地听着怀敏的话,胸中原本如烈焰岩浆般的怒气渐渐冷却,浑身冰凉,如果当真落到那样的境地,别说嫁给程凌烨了,她也是活不下去的.
程凌烨面沉如水,黑眸闪过锐利的杀意,对着身旁的嘉洵偏了偏头.嘉洵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枚细长黑沉的吹箭,含在口中对着流光含光吹了过去.
十余丈的距离,对嘉洵这样的内劲高手来说并不太远,流光含光虽然武功不错,却江湖经验太少,又在这样安静隐秘的寺庙之中,根本没有防备,只觉得身上微微一疼,便已经被细如牛毛的飞针刺中.
流光”咦”了一声,伸手挠了挠后脖子,”这里有蚊子吗?该死的!”
飞针是用一种很特别的毛发做成,轻如飘絮,接触到皮肤之后却会很快钻入肉中,只留下如蚊子叮咬的红点,看不出任何端倪.
含光也情不自禁挠了挠腰间,”真的是有蚊子,郡主,咱们还是回去吧,就在大雄宝殿上香,让所有僧众都看着.”
怀敏一无所觉,幻想着乐妤惨状的她十分亢奋得意,闻言不悦地道:”走吧走吧,没用的东西,一点子苦都吃不得.”
主仆三人慢慢朝林子外走去,怀敏走在前面口中滔滔不绝:”等到萧家发生人丢了,满京都乱找,最后却发现在暗楼子里找到已经被无数男人争相伺候爱抚过的永宁郡主时,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是直接杀了她呢?还是把她关进庵堂剃发出家?”
流光只觉得眼前有些晕眩,还以为是太热有些中暑了,附和笑道:”要是但凡有点廉耻的,应该也等不到萧家找来吧,早就自行了断了…..”
话还没说完,流光就觉得舌头发硬,眼前如走马灯般天旋地转,软绵绵地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怀敏一连听到两声倒地的声音,诧异之下回头一看,惊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流光含光睁着眼,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眸子里露出惊恐慌张.
怀敏毕竟不是普通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她已经意识到了不对,连忙将腰间的软剑抽出来抖得笔直,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乐妤以为程凌烨要亲自动手,不赞同地看向他,却见程凌烨和嘉洵都冷眼看着,却连动都没动.
寂静幽深的林子里慢慢响起缓慢的脚步声,踩在坠落的松针上咔咔作响.怀敏目露惊疑,好半天才看见林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衣青帕包头容貌秀丽手提宝剑的女子.
怀敏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陌生女子,不由莫名其妙,”你是谁?对我的侍女做了什么?”
女子秀目流露出无穷无尽的恨意,死死地盯着怀敏,咬牙切齿地道:“你就是那个怀敏郡主?”
怀敏皱起了眉,直觉地有些不对,“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却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像她这样的天之骄女,不屑这样做,也不相信这个女人敢对自己怎么样。
女子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总该认识人称飞雪剑的大侠沈涛吧?”
怀敏冥思苦想,“飞雪剑?”想了半天一个模糊的人影才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就是好大名气,手底下却稀松平常的那个?连我的侍卫都打不过,配称什么大侠!”
见她如此轻蔑,女子秀目通红,唰地拔出宝剑怒视怀敏,“贱人!我夫君与你无冤无仇,就因为他的名气,你就打上门来,最后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你知不知道,我夫君痛呼了三天三夜才落下最后一口气!你还我夫君命来!”
怀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嗤笑道:“好笑!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拿剑指着本郡主!不过是个名不副实的废物,死就死了,有什么了不起!还敢称剑如飞雪,铺天盖地…….”
女子拿剑的手都在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你这个狠毒的贱人!若是你按江湖规矩跟我夫君光明正大的交手,败了他,那我无话可说,可你竟那般无耻,让八个侍卫围攻我夫君,才导致他败了,真是无耻之极!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让人伤了他还不肯罢休,竟命人挑断他手筋脚筋,贱人,我要杀了你!”
怀敏当初兴之所至学璃篁闯荡江湖,听到谁名气大,就去挑战对方,像沈涛这样下场的不在少数,但她的身份在江湖中不是秘密,身边又高手众多,竟是谁都敢怒不敢言,更无人敢像这个青衣女子一般找上门来。
怀敏像看傻瓜一般看着青衣女子,眼中犹如看一只蝼蚁:“你竟敢骂本郡主,好大的胆子!本郡主什么身份,那些低贱的江湖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交手?连我的侍卫都打不过!贱民,死就死了,还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我警告你,立刻把我的侍女救醒,我还可以饶你一命,否则,就等着抄家灭族吧!“这还是怀敏见势有些不对,已经自觉比平时宽容多了。
青衣女子却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抄家灭族?你就是用这招恐吓所有人的吧?不怕告诉你,我和夫君还没有孩子,却没有爹娘,我敢来杀你就没想着要活着!贱人,拿命来吧!”
说完已不再废话,挥剑朝怀敏刺去。
怀敏吓了一跳,闪身躲过来势,见青衣女子一剑狠似一剑,也只得拔剑相迎。一开始她还没把女子放在眼里,要知道她堂堂郡主自小便不缺名师,岂是这些草莽能比?这女子找死,那自己就成全她!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十余招后,她便被青衣女子一记投石问路击在手腕,怀敏痛叫一声,宝剑哐啷脱手落地。青衣女子却不罢休,红着眼继续狠狠地朝着怀敏杀去。
怀敏这才知道怕了,一边惊险地躲闪,一边捂着手求饶:“你住手!别打了,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青衣女子连连冷笑,“我只要你的命!”
看着两人生死互搏,乐妤连眉毛都没动,只若有所思地道:“你前些日子去宿州,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程凌烨温柔地将她微散的鬓发捋到雪白晶莹的耳后,微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怀敏这几年结下的仇家不少,不过是仗着身份没人敢动她罢了。但,总会有有血性的人。这是沈涛的遗孀,性情刚烈一心想为夫报仇,不过怀敏平时出现都是前呼后拥随处众多,她根本没有机会。所以,我只是去宿州跟她谈了一次,告诉她我给她制造机会,让她有报仇的机会而已,其它的还要看她自己。”
乐妤不错眼地看着怀敏险象环生身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子,笑道:“这里是佛寺,侍卫不能随便进来。但后寺只有这些贵客才能自由出入,这个青衣女子进不来,所以是你放她进来的。”
程凌烨没有否认,黑眸闪过一丝锐芒:“怀敏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下手,让她就这么死已经是便宜她了。”
乐妤没有矫情地说什么饶过她的话,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烂好人,怀敏的行为早已触碰她的底线,更何况还有菱歌的血仇,一直以来没有动手不过是放心地交给了程凌烨罢了。
青衣女子出手狠辣,怀敏躲闪不及,被她一剑刺入小腹,雪亮的剑刃刺了个对穿,怀敏惨叫一声被青衣女子一脚踢倒在地。
青衣女子出手很有分寸,这样的伤势虽然重,一时半会却不会致命。怀敏在地上惨叫痛呼,浑身都在颤抖,她养尊处优,就是手上割了条小口子也会襄阳郡王府抖三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势?
含光和流光倒在地上,看着怀敏鲜血潺潺流出,将附近的地面都浸得血红一片,眸子里都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来。就算郡主能侥幸不死,她们两个都绝对不能活命,更何况这个女子看样子是不会放过郡主的,那么她们两个也必会跟着丧命。这一刻,这两个平时为怀敏做尽坏事的帮凶都吓得肝胆俱裂,恨不得跪地求饶。
青衣女子站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怀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怀敏痛呼,眼中流露出快意,“贱人,你也有今天!手下真本事没有,只会凭权势压人,就这样的身手给我夫君提鞋都不配!”
怀敏也被激发了骨子里的偏激傲气,心知青衣女子不会放过自己,索性破口大骂:“你这个卑贱的东西!本郡主金枝玉叶,是天上凤凰,就是一根头发丝也比你尊贵。你没有家人,总有朋友故交,本郡主若有不测,就是跟你认识的人也要全部人头落地!”
青衣女子是江湖人,本就是不受约束任意妄为的人,这次为了报仇本就是不打算再活,被怀敏威胁越发杀气四溢,抬剑就刺。怀敏一声惨叫,莹白纤细的手腕现出一条血线,瞬间变鲜血直流,竟是连手筋都被划断。
青衣女子冷笑着手上却没停,刷刷刷三剑,毫不停歇地将怀敏剩下的手腕脚踝全数斩断,怀敏连连惨叫,痛得全身都在抽搐,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再也没了身为郡主的骄傲和风光。
乐妤偏了偏头,就算她能保住命,这辈子也只能瘫在床上动也不能动,靠人喂食过活了。程凌烨扶住乐妤的头转过来埋进自己肩头,柔声道:“别看。”如此血腥的画面,他不想乐妤晚上做噩梦。
手筋脚筋全都被砍断,怀敏连动也动不了,只能躺在地上哀嚎惨叫,声音凄厉可怖。青衣女子自始至终都在冷笑,“怎么样?被砍断手筋脚筋是怎么样的滋味?你看着我夫君被砍断手筋脚筋在地上惨叫时心里很爽快吧?我也让你尝尝这样的滋味!”
她是高手,只看怀敏流出来的仿佛无穷无尽的血,就知道她已经活不了了,她不再理会怀敏,走到动弹不得的含光流光面前,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帮凶也不是好东西,杀了你们也算是为民除害!”
说着干净利落地挥剑,含光流光枉自武功高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匹练在她们吓得魂飞魄散的瞳孔里渐渐放大,直到细长白嫩的脖子上一条血线渐渐晕染开来,渐渐气绝。
青衣女子大仇得报,朝着马车的方向恭恭敬敬地一拜,“多谢恩公成全,我这就去京兆尹投案自首。”她与夫君情深义重,夫君惨死,她早就不想死了,能在死之前报了杀夫大仇,她于愿足矣。
说完,她秀目流下几点晶莹的泪珠,涛哥,我为你报仇了,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找你!青衣女子转身朝着寺外走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出气多入气少的怀敏一眼。
怀敏无力地躺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被树叶遮挡的蓝天,她清晰地感觉得到自己身上的血和生机正慢慢流逝,可她改变不了这一切。
重新寂静下来的林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轻重不一,显然不是一个人。省起刚才那女子离去前说的话,怀敏惨笑着吃力地拼命扭过头死死地盯着离她只有三步之遥目光冷淡隐藏痛恨的程凌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