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后妃之中地位特殊,虽没有多少宠爱,君湛亥却一直礼敬有加,有烦恼之时更喜欢找她倾诉,皆因她的出身,乃是礼亲王侧妃的亲侄女,也跟端惠皇贵妃是表姐妹,一向情同姐妹之故.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惘然中带着微微伤感和怀念,更是让君湛亥感同身受.
他神色大动,带着激动和希翼:”真的吗?会是她回来了吗?”淑妃柔和的眼中闪过叹息,却温顺地点了点头.
殿中诸人这时才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德妃丽妃脸色都不好看,宫中旧事到了她们这个层面也都十分清楚,自己的恩宠源自何处俱都心知肚明,眼见心深如海的帝王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态,要说不嫉妒自是假的.
一干重臣看向君霄的眼光也都变得有些讳莫如深起来,这个不起眼的皇子自己以前是不是有些小看了?
君湛亥略微收复激荡的心情,抬手道:”当年端惠皇贵妃仙去,一些珍贵的首饰珍宝流落宫外,如今六皇子能找回来,朕心甚慰,来人,将青海进贡的玛瑙光素杯赏赐六皇子一对,赏一对沉香木嵌犀角如意,一对象牙祥云龙纹如意,再将朕的迦南香木嵌金寿佛字手串取来赏他.”
这一下满堂震动,如意虽贵重倒还罢了,唯独那玛瑙光素杯珍稀难得,又是青海贡品,总共也从五对.君湛亥的手串就更难得了,帝王的贴身之物意义非同小可.大皇子怄得眼睛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自己和老二争了半天,竟想不到让这个不起眼的老六得了头彩!
乐妤身子尚未好全。并没去宫中贺寿,等她知道消息时也不过淡淡一笑,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自然没有惊喜可言.只是皇上的反应比自己估计的更加强烈,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皇上对端惠皇贵妃的心意.
绣衾穿着嫩黄掐腰锦袄,浅绿百褶水仙花边裙子撩帘进来,”姑娘,徐姑娘来看姑娘.”
乐妤打量了她一眼。鲜亮的颜色显得她越发眼眸盈盈唇红齿白了。自从从大昭寺回来,绣衾就比以前更注意自己的打扮了.
乐妤装作没看见,淡淡地放下手里的书。”请她进来吧.”徐依依一身杏色缕金提花缎面妆花通袖袄,葱白底绣红梅斜枝八幅湘裙莲步姗姗地进来,带着娇怯怯的浅笑.
在萧家养了几个月,她倒是越发的肌肤莹润。眉如翠羽了,乐妤不无讽刺地想着。脸上却已绽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徐姑娘来了,快请进来坐.”
徐依依心底微有苦意,自己在萧家小心做人处处奉承。就连老夫人如今都亲切地叫自己依依,就是这个四姑娘却始终不远不近地叫自己徐姑娘,客气的很.
不待乐妤吩咐。绣衾已泡了上好的碧螺春上来,含笑道:”徐姑娘请用茶.”乐妤笑意不减。心底却是微冷.
徐依依举止娴雅,轻轻呷了一口,”反正左右无事,便来瞧瞧四姑娘,这两日可好些了?”
乐妤贴心地将新做的红豆糯米糕向徐依依的方向推了推,”新做的点心,徐姑娘尝尝.”
洁白的糯米做成胖嘟嘟的卧兔儿,嫣红的红豆做成兔儿的眼睛,看着就极有食欲.徐依依便陪笑着捻了一块尝了一口,”嗯,四姑娘这里的点心就是与众不同,糯米香甜弹牙,红豆软糯,却又不腻人,想来一定是绣衾姐姐的手艺.”
绣衾的厨艺在萧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徐依依的喜欢更是让她笑得眯了眼,”徐姑娘喜欢就好.奴婢也只得这一点子厨艺拿得出手了.”
徐依依笑着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乐妤的反应.前些日子萧邦维一直忙碌,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心里也很着急.毕竟她的伤势已经好了,一直赖在萧家总不是个事儿.
乐妤凝视着自己十指尖尖上的惨白,她不喜欢涂蔻丹,指甲也只是健康的浅粉,却极有光泽,如今元气大伤,指甲显得干涩惨白,”珠玑,给我涂点蔻丹,要颜色浅一点的.”
徐依依也看着乐妤的指甲,含笑柔声道:”是该涂点,看着也精神些.人啊,一旦精神了也就好得快了.四姑娘肌肤雪白,涂什么颜色都好看的.”
乐妤端详一番,也笑道:”那就玫瑰****,尽可能浅一点,看起来自然些.”说着又对徐依依笑道:”徐姐姐太过奖了,徐姐姐为人亲切我是很喜欢的,只是不好贸然亲近,怕吓着姐姐.姐姐一有空便来看我,我心里是明白的.”
徐依依喜形于色,暗道自己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对乐娴的一再嘱咐也就有些不以为然,但到底还是没忘了自己的目的,笑盈盈地道:”四姑娘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咱们年纪差不多,又住在一起,自然是像姐妹一样.只是四姑娘是名门贵女,我只是小吏之女….”说着带了点犹疑和黯然,却用眼觑着乐妤的脸色.
乐妤索性直起身握住徐依依的手,嗔道:”姐姐说哪里话?身份什么的,有什么打紧?姐姐如今既住在我们家,自然是与我们家有缘.日后让我母亲认姐姐做义女,再让父亲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姐姐出去,又有谁敢小看姐姐?”
徐依依听得怦然心动,若能成为萧家的义女再风光嫁出去做人正室…..想了想她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萧家的义女又能嫁到什么人家?以萧家的门风断不会将她嫁给年老的高级官员做继室,而风华正茂的公子若是豪门高官人家,又有谁会娶自己?能挑选的不过是举人或低级官员之类的寒门出身.若只是这样的结果,自己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进萧家?
看着她眼中燃起些微的亮光转瞬便暗淡无踪,乐妤心底微嘲,既然一心要攀慕富贵,可就别怪我了.
想到这,乐妤笑意微敛,轻叹一声道:”我母亲嫁进萧家多年无子,这个月十八是一年一度的圣母诞,据说这圣母求子极灵验,母亲打算去进香,祖母也极赞成,希望母亲这次能一偿多年心愿.”
徐依依双眸微亮,若有所思地道:”圣母诞?”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喜色,面上却不疾不徐略带关切地道:”我也听说过,据说的确是极灵验的.只是一年只一次,路途又不近,只怕当天来返不太可能,必得歇上一夜才好.”
乐妤收回手斜靠在大炕一侧的浅粉缠枝花锦缎长条靠枕上,笑道:”可不是?好在我们家有座庄子就在圣母庵不远,倒还方便,否则还不知能不能成行呢?”
徐依依眸中越发亮了,笑得真挚无比,”那萧大夫人这次一定能心想事成.”
珠玑亲自送了徐依依出了院门,远远地见到转过了弯,便朝着门边的小丫头努了努嘴,小丫头会意,丢下扫帚就悄悄跟了下去.
等到回了话珠玑才回了屋,悄悄在乐妤耳边道:”那位离了我们这里就去了褚玉苑.”
乐妤笑意淡漠,徐依依在萧家刻意交好所有人,唯独褚玉苑是刻意回避,只去了寥寥数次.这次的机会这么好,乐妤也看准了徐依依已经等得心急,果不其然,她立刻就去找乐娴商议去了.
她凝视着手中茶盏,微微荡漾的水面倒影出她支离破碎的脸庞,只剩眸子闪闪发亮如天边碎星:”打听好了吗?那天是不是休沐的日子?”
珠玑垂手低声:”很清楚,的确是休沐.但因为定远侯早就下了帖子,老爷不会陪着夫人去.”
乐妤轻轻挠了挠发痒的伤口便立刻被青玫抓着手制止了,只得讪讪一笑,吩咐珠玑:”准备着吧.”
过了两日,府外门房送进来一封信,拆开来却是一千两的银票和一张方子.乐妤仔细看了方子,不过是些美容养颜休养肌肤的药材,她自己的伤口自己清楚,已经愈合了的伤口想要疤痕消失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张方子虽然也很高明却也没什么用,于是淡淡笑着,不过付之一炬.
珠玑有些心疼,埋怨道:”姑娘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张方子即便用不着拿出去卖也能换不少银子了.”其实珠玑心里却是想说不管有没有用也应该试试再说.
乐妤心知肚明,随手将银票交给珠玑收好,打了个呵欠:”要是卖了,未免太不给六皇子面子,看来那支步摇效果不错.我们又不缺钱,还是烧了吧.”
亲眼看着字迹化为灰烬,乐妤才放心地换了衣裳由珠玑菱歌陪着去顾氏屋里.她本想步行,这些天在屋里早就闷坏了,无奈四个丫头齐齐地死活不答应,无奈只得传了软轿进来一路招摇地抬着乐妤去了瑶华居.
顾氏刚刚料理完家事,听得乐妤过来,又是惊又是气,待进了屋迎上来就是一顿骂:”你这丫头,真是要气死我!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丫头跑腿就是,娘亲一会儿也就过来瞧你了.要是着凉该怎么是好?”
说着说着,看见女儿病歪歪戴着面纱蒙住脸的样子全无以前的神采,更是悲从中来,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乐妤一阵头疼,连忙扶了顾氏坐下,撒娇道:”娘,我知道您疼女儿,只是女儿已经好了,整日呆在屋里都要闷死了,这才过来走走.一路都是坐的软轿,绝不会着凉的,您就放心吧.”
看着女儿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以往光洁的额头疤痕浅浅,顾氏心疼地什么似的,哪里还舍得骂,一下一下地抱着乐妤抚着她的背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