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氏便带着布料来看乐娴,顾氏是正经继母,乐娴不好将之拒之门外,只得迎进来奉茶让座,笑语相陪.顾氏爱怜地拉乐娴坐下,笑着道:”上次你爹带回来的云霞缎我特地给你留了两匹做衣裳,眼看要入夏了,正好做两套夏裳.”
乐娴扫了一眼,一匹湖绿,一匹天蓝,清凉明丽的颜色,夏天穿恰到好处,便温温柔柔地笑着道:”母亲惦记着娴儿,娴儿心里知道.只是我衣裳多得穿都穿不完,还是留着给四妹妹做衣裳吧.她长得快,去年的衣裳已有些短了.”
顾氏又是怜惜又是歉疚,牵过乐娴的手细细摩挲:”傻丫头,你四妹妹冲撞了你,你还处处想着她,让母亲这心里…”一顿,又道:”好娴儿,别惦记她了,昨儿夜里,你爹已经去训斥过她了,她必不敢再犯.待会就让她过来给你磕头赔罪,你好好责罚她.”
乐娴心中冷笑,昨晚萧邦维去过听雪堂她能不知道?不过是训斥还是安慰还当另说.面上却一派自矜惭愧:”母亲快别这样说,都是我连累了四妹妹.其实根本不关她的事,是我自矜学艺不精贻笑大方罢了,要不是妹妹及时补救,就要丢了萧家的脸了.我又怎么会还怪妹妹?”
顾氏感动,忙道:”芳姿,去叫那个不晓事的来,给她姐姐赔罪.”芳姿连忙去了,顾氏拉住作态欲阻止的乐娴,笑语晏晏地讨论该做些什么样式花样的衣裙,母慈女孝,温馨无比.
乐妤听了芳姿传话,知道顾氏的苦心,既感动母亲的关切也知道早晚有这一遭,不慌不忙地叫上青玫:”青玫拿上礼物,一起去褚玉苑.”
到褚玉苑的时候,正好看见乐娴加倍温柔小意地陪着顾氏,不时妙语连珠逗得顾氏开怀大笑,瞥见乐妤来了,乐娴趁人不察斜斜给了乐妤一个挑衅的眼神.乐妤不为所动,浅笑着上前给顾氏请了安,回头对着乐娴不由分说就要跪下去,口中悲戚道:”大姐姐,妤儿对不起你,你原谅妤儿吧.”
这一来,乐娴愣在了当地,她不是没想过乐妤会打可怜牌给自己赔罪,可她想,如今乐妤变精明了又知道自己对她不怀好意,她怎么会愿意给自己下跪的呢?!扪心自问,就算是演戏,乐娴也绝不会给乐妤下跪,绝不会!
所有人都被乐妤的举动惊呆了,乐娴眼睛余光瞥见一脸心疼的顾氏一个激灵,立马牢牢扶住乐妤使劲想把她拉起来,”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乐妤埋着头掩着脸上的笑意,摇着头口中伤心地道:”我不起来,妤儿没脸见大姐姐了.”
乐娴恨得牙痒痒,扶住乐妤臂间的手不由加大了力度,乐妤痛得一皱眉,强忍着不开口.青玫是何等的眼力?看了出来不动声色地上前假装扶着乐娴,口中关切地道:”大姑娘,这是我们姑娘的诚意,您别拦着她了.”说着手上却以身体做掩饰狠狠戳在了乐娴的肩井穴上.
乐娴半身瘫麻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乐妤眼中笑意渐深,顺势站起身扶住乐娴,关切地道:”大姐姐怎么了?可是劳累了?”
乐娴有口难言,深深地看了青玫一眼,展颜笑道:”我没事.”乐妤夸张地拍拍胸脯,忙拉着乐娴坐下.
顾氏也关切地道:”可要请个大夫来看看?可是受了寒?”乐娴笑容温婉,”母亲放心,我没事,不过是有些头晕。”
被这一打岔,乐妤自然而然地坐下皱眉问青墨：“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姐姐怎么会好端端地头疼？”
青墨嘴角抽搐，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乐娴不得不拦道：“不管她们的事。”乐妤难过地低下头，“姐姐可是生我的气？姐姐生气是应该的，可若是因为这个伤了身子，我就是万死也难赎了。”
乐娴见乐妤装模作样心中恨得要死，不得不强笑道：“傻妹妹，姐姐怎么会怪你呢，咱们是最亲的姐妹，这一点小事，姐姐那里会放在心上？”
顾氏放下了心头大石，抚掌笑道：“雨过天晴，这就好了，担心死我了。”说着拉过两人的手合在一起，“你们姐妹要好好的，我和你们爹也就放心了。”两姐妹相视而笑，笑容璀璨，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大雍皇宫东北角的寿康宫富丽奢华，装扮时新，当今皇上的生母淳仪太后一身姜黄色家常蜀缎绣飞凤鸾纹宫装正倚在南间贵妃榻上侧头听宝庆公主绘声绘色地讲述这一次赏春宴上的事，太后慈爱地笑话她：“宝庆你因为陪哀家礼佛没去，怎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宝庆公主年方十六，乃是皇后嫡出，尊贵无比，此刻偎在太后身边，娇俏的脸上充满了娇憨，不依地扯着太后的袖子：“皇祖母，宝庆虽然没去，可听玉衡姐姐和安城姐姐说了，知道得一清二楚。”
太后保养得宜，她与老夫人年纪相仿，看起来却比老夫人年轻许多，她若有所思地道：“萧四小姐就是当年邦维执意要娶的那个顾氏带来的女儿吧？”
宝庆点点头，她被皇后大皇子保护得很好，还有着宫中难得的单纯，“就是那个小姑娘。”
太后当年还是先帝的侧妃时便与当时是福庆公主的老夫人嫌隙甚多，其中龌龊难以道明。这些年老夫人也进宫少了，但这并不妨碍太后依旧不喜欢老夫人，总想着给老夫人添些堵。
等宝庆公主走后，太后便对身边的姑姑红荔笑道：“这次这个萧四姑娘让乐娴丢了脸，福庆必定很不高兴，只怕要重重处罚这姑娘了。“
红荔姑姑笑了笑道：“奴婢已经听见下面的人议论了，听说大长公主将那小姑娘禁足了。“
太后诧异地挑挑眉：“禁足？“她若有所思，”倒也不重。“多年浸淫权谋宫闱，她想事情难免思虑良多，出神了半晌方道：”那等日子满了，便宣福庆进宫来走走，带那个小姑娘来给哀家看看。“
红荔心中一凛，忙躬身应道：“是，太后。“
接下来的日子,乐妤便安分守己地缩在听雪堂里认真地闭门思过,每日写写字抄抄书,倒觉安静异常.乐娆过敏已经痊愈了,她从乐娴口中得知是乐妤害得自己没去成赏春宴,不用乐娴挑唆,也对乐妤恨得咬牙切齿,死心塌地地跟着乐娴.
暖风醉人,天气渐渐地热了起来,乐妤立在书案前写了一篇字便觉微微燥热起来,便搁了笔洗手.
珠玑脚步轻快,进来凑到乐妤耳边轻声道:”姑娘,奴婢表兄想要给姑娘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