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县太爷的脚步听不见了，白嬷嬷才从床榻上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愤恨。
手上却小心翼翼地，给床上躺着的婉娘把毯子掖了掖，盖住了双脚。
这时，躺在床上的婉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正准备说话，就被白嬷嬷眼疾手快地盖住了嘴。
婉娘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嬷嬷。
白嬷嬷一边示意夫人不要说话，一边放开她开始念叨：“夫人，您可快点醒过来吧。今天阳光特别好，不晒人，院子里的花都开了，还有您以前最喜欢的那颗柚子树。花开得可好了，等您好起来了，就可以去看看了。”
“夫人啊，您还记得您小时候的事吗？有一次家里的院子里头有个柚子生得格外低，您一伸手就能够着，您非说它是您的朋友，一直到整棵树的柚子都摘完了也不让人摘它，最后它自己掉下来了，您还伤心地掉眼泪呢。”
“夫人……”
窗边的县太爷静静地听了半晌，见除了白嬷嬷声音不大不小的碎碎念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动静，这才不甘心地走远了。
白嬷嬷一直说了半个时辰，这才慢慢地停下了嘴。
“嬷嬷？”床上的婉娘没敢出声，比了个口型叫她。
“夫人。”白嬷嬷面对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不少，也无声地回应。
“嬷嬷早知道我醒了？”婉娘有些好奇，她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白嬷嬷脸上没有一丝诧异，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白嬷嬷笑了起来，她俯下身子，在婉娘耳边轻声说：“小姐，嬷嬷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你。你装睡的时候，右脚小拇指会不自觉地颤动，嬷嬷早就发现啦。”
婉娘一听，右脚不由得一缩，这个毛病，她自己都不知道。
“嬷嬷早知道我醒了，怎么还……”婉娘有些疑惑。
“我的小姐头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突然重病不起。被救醒之后又一直装睡，嬷嬷就猜啊肯定有问题。”白嬷嬷摸了摸婉娘的头发，继续说道：“小姐不怕啊，嬷嬷在呢。有什么事情你跟嬷嬷说，嬷嬷拼死也会保护你的。”
“嬷嬷。”婉娘瞬间眼泪就下来了，她起身扑到了白嬷嬷的怀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白嬷嬷搂着她哭得颤抖不止的身子，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起来。
等到婉娘终于停止了哭泣，她才倚在白嬷嬷怀里轻声说：“嬷嬷，我发现了相公的大秘密，他不会放过我。”
“他敢！”白嬷嬷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怒气，然后又马上压低了下来：“小姐你是堂堂三品大员的嫡女，嫁给他赵广阳可是下嫁，他若是敢对你不利，老爷夫人不会放过他的。”
“嬷嬷你想想看，我病了这些时日，家里可有人来看我？”婉娘凄然一笑，然后细细跟白嬷嬷分析。
白嬷嬷回想了一下，然后迟疑地摇了摇头，又立马说道：“这不对劲，老爷和夫人不会不管小姐的。”
婉娘笑了笑：“爹娘自然不会不管我，不过是那姓赵的贼子，模仿我的笔迹一直送信报平安罢了。此处山高水远，爹娘又怎能知道我的近况。”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想办法送信回去才行啊，我去送……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离开小姐身边。可恨那琴韵和书香两个贱蹄子，明明是小姐的陪嫁丫鬟，现在却去了那赵广阳的书房伺候。还有画意和诗香那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说小姐做主嫁了人家，但是如今小姐病成在这样，也没见她们上门来过，都是没良心的东西。”白嬷嬷原本还想着捋一捋有谁能回去报信，结果越算越气，话语中也带出了恨恨的味道。
婉娘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这四个丫头从小陪着她长大，她知道她们不是嬷嬷想的那样的人。不过嬷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又是一心为着她，她也没必要现在跟她顶撞惹她不快。
看着嬷嬷还在一心盘算谁能用，完全忘记了问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以至于引得素来恩爱的相公都动了杀心，婉娘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打断了嬷嬷的碎碎念：“白嬷嬷，我是怎么醒的？”
……
说起来，婉娘和赵广阳也算得上一对恩爱夫妻。成亲四年，育有一子。当时赵广阳外派到会金县来的时候，为了让孩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就留在了京城，养在了外祖父外祖母的身边。
到了会金县之后，赵广阳表现得也不错。除了婉娘身子不舒坦的那几日，平日基本都歇在她房中。
婉娘的日子过得舒心，不止家里人知道，就连远在京城的小姐妹，也经常调侃她榜下捉婿真的得了个好夫婿。
然后，这一切美好结束在了那天晚上。
那一天夜里，赵广阳本是陪着她入睡的，结果婉娘半夜突然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用手一摸已经没有了温度，显然赵广阳离开已久。
婉娘当时还没当一回事，只以为赵广阳是不是半夜去哪个姨娘房间偷腥，心中有些愤懑，就悄悄地披衣起身，准备去看看情况。
谁知道她尚未打开房门，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赵广阳带着怒气的声音：“一帮废物，差点误事。好在东西拿回来了，好好收着，务必不能再出岔子，大人那边可是下个月就要了。”
“是。”
听到赵广阳在安排的似乎是公事，婉娘吐吐舌头，准备回去。结果又听到赵广阳说：“夫人那边也给我盯紧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露，知道吧？”
“明白。”
……
此话一出，婉娘就有些奇怪了。什么事情还特意叮嘱要瞒着她？要知道，虽然赵广阳总是跟她说，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但是他工作上的事情，婉娘是从不会主动插手过问的。又是大人急着要，又是要特意瞒着她，只怕这事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