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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穆家后,周妈去替我打听事情,差不多晚上九点才到了的家,外面正下着大雨,周妈脱了外套刚进来,我和碧玉便迅速走了过去问:“怎么一回事?这件事真是青儿做的?”

周妈对于我的焦急许久都未说话,过了半晌,她在屋内走了一圈,似乎在找着什么,我跟在她身后几乎都快急死了,又问:“周妈,你怎的不说话?到底是怎样的情况?青儿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难道说不是王鹤庆愿望她?”

周妈找到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后,她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才说:“这次王鹤庆没有冤枉青儿,镯子是她拿的。”

我皱眉问:“我这么多钱给她打理她不拿,她为什么非要拿王鹤庆的镯子?”

周妈冷笑说:“倒不是她拿的,也算是半个吧。”

我说:“什么半个?”

周妈说:“这镯子确实曾经被人拿去钱庄换过钱,不过当时因为价钱没有谈的拢,也就作罢了,没有换成,镯子又拿了回来,可是这个镯子不是青儿拿去换的,而是袁府里的一个小厮。”

我和碧玉同一时间问:“什么?小厮?怎么扯出个小厮?”

周妈说:“青儿和您在袁府里住的那段时间,和袁太太一个守门的小厮勾搭上了,这个玉镯就是那小厮偷了原本要去换钱的,可是价钱没谈拢所以也就没换成,后来那小厮又把这个玉镯子送给了青儿当定情信物,可谁料当时小姐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一切来得太突然,青儿一时间竟然把那镯子漏放在那里了,有一天正巧有个丫鬟进去打扫,谁知道找到了这个镯子,袁太太这才知道镯子丢了,不过啊,当时她将镯子收回来后,便也一直没有声张,一直到现在,到今天,大约是青儿那天对王芝芝太不客气了,王芝芝回去找了姐姐王鹤庆哭诉,王鹤庆想着还有个把柄没拿出来,于是就顺势捏着这件事情来替自己的妹妹来教训青儿了。”

我说:“我从来没有听青儿说起过这方面半点,我怎么就不清楚呢?”

周妈又冷笑说:“您当然不清楚,因为青儿不敢说,那小厮还是个已经有了家室的人,她又如何跟你说这件事情?遮遮掩掩这么久,竟然是因为得罪了王芝芝,这事情才被捅破的,您别看这青儿,平时本本分分的很,其实跳皮的很。”

我说:“那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周妈说:“小厮被抓了,两人如今一起在监狱里蹲着,按照袁太太的意思,是非要处死青儿不可。”周妈看向我说:“不过啊,先生倒是念了您几分面子,之前您非要问个明白,如果要按照家规办的话,青儿一死是难逃了,不过如今送去了警察局,偷窃罪,倒还有一线生机,怎么个判法,全看警察局那边了,先生也不插手,而王夫人也不好再指指点点,究竟会怎样要看那边怎么量刑。”

碧玉说:“难怪先生当时不让小姐多问,而是送往警察局,亏我们还觉得他冷酷无情呢,竟然是这个意思。”

周妈笑着说:“先生精明着呢,如今是穆家的丫鬟偷了袁家的东西,先生还护着岂有这个道理?他自然也不会把青儿交给袁家去处置啊,便干脆丢到了警察局,这样谁都没办法干预,警察局那边怎么弄,那就怎么弄,袁夫人也无话可说。”

碧玉笑着说:“先生果然还是疼小姐的,不然青儿这次可真是难逃一死。”

周妈握住我的手说:“小姐,这件事情您还真得好好谢谢先生,如果不是他,想必青儿现如今就是一具尸体了。”

对于周妈的话,我没有说话,我说:“你们以为这件事情就过去了?官府是袁府开的,就算王鹤庆如今被休了,可她怎么说都是袁霖的娘,说话权还是有的,这次青儿还和人通奸,偷的又是她的东西,要判个死罪一点也不难。”

周妈说:“但好歹也有一线生机,先生替青儿留这一线生机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如果不是因为青儿是您的丫鬟,要是穆府的丫鬟犯了这样的事情,按照先生这样的脾性,早就二话不说,让人给杖毙了。”

我沉默着不说话,这个时候周妈又说:“您要是担心青儿,不如过去求求先生?让他去警察局关照关照?好过让那王鹤庆真的从中作梗,把青儿判了个死刑。”

我还是不说话,周妈似乎看透我心里在想什么,便笑着说:“得,您不去也罢,反正您从来就没有和先生低过头的时候,青儿会有这样一个下场,也不过是她自作自受,既然给她留了这一线生机,那就听天由命,看老天怎么去决定她的生死,您和她主仆一场,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碧玉这个时候在我身边忍不住说:“小姐……青儿姐姐也只不过是一时糊涂,您要不帮帮她?”

我转过身走到沙发边上坐着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自己做出这种糊涂事情,竟然还瞒我瞒得这样严实,显然是没有想过让我帮忙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管闲事了,她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而且这次王鹤庆跟王芝芝是非要剐她一层皮不可,我要是去把青儿安然无恙的弄出来,不就是把火往身上引吗?而且青儿她这次也活该,该多嘴的她不多嘴,不该多嘴的她偏偏多嘴。”

周妈问:“小姐这次是主意定了?”

我说:“主意已经定了。”

周妈笑着说:“好好好,那我们就都别管,反正丫鬟用谁不是呢。”

因为时间上太晚了,周妈没有再跟我聊,而是去了浴室替放着热水,碧玉去柜子旁给我拿衣服,可是我坐在那良久,看向柜子上的电话,刚想伸出手,可当指尖即将碰到话筒时,我又收了回来。

没过多久,本来已经进浴室的周妈,这时又从里头走了出来说:“不过您就算不肯去求先生,过几天还是要过去一趟的,先生三十七岁生日。”

借着没多久,他站在门口问:“您可想好准备什么礼物?”

我说:“怎么这么快,他三十七了?”

周妈笑着说:“可不是?您当年来穆家不也才七岁吗?”

我说:“他看上去怎么不像三十七,倒像是二十七才对。”

周妈说:“有些人耐老,先生这种人占着皮肤白的优势,看上去还真是不出老的,而且男人,这个岁数正是功成名就的时候,怎能跟女人比?女人一到三十,容貌必定每况愈下,所以为什么这么多姑娘急着出嫁呢?就是想趁自己值钱点的年级,找条件好点的丈夫。”

我说:“这个世道真不公平。”

周妈听我如此说,便将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说:“哎呦,我的小姐,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就算是过一万年,一千还是如此过,不公平的事情不仅多着还长着呢。”

我说:“女人三十七就不值钱,男人三十七就值钱了,什么破道理。”

我一边说,一边朝浴室走去,周妈替我解着衣服笑着说:“还好我小姐命好,生来就拥有了这些,不愁钱花。”她解掉我的外套后,便又问:“小姐可有准备什么礼物?”

我说:“没有。”

接着我脱掉了裙子跨入浴缸内。

周妈见我是毫无心思准备的,又说:“那我去给您准备。”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带起了水清洗着,周妈看了一会儿,便笑了笑,出了浴室留了我一个人在里头。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警察局见青儿,我们两个人隔着监狱,我在门外,她在里头,她一直哆哆嗦嗦哭着,喊着小姐救我。

我不知道如何开口,等她哭到撕心裂肺之时,才问:“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出事了你让我救你,你告诉我该怎么救你?镯子在你手上,你还通奸,青儿,你告诉我,你平时没这么糊涂的,为什么这一次竟然会如此糊涂?”

她哭得几乎要断了气,她说:“小姐,我知道我不该瞒你,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怕这些事情影响您,所以不敢跟您讲,所以……”

我说:“你不用解释了,如果你不敢和我讲,那现在的后果你敢承担了?既然敢承担,自然也不需要我帮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转身要走,青儿忽然跪在我身后说:“小姐,我死不要紧,您能不能替我救救善河,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他不能有事啊!”

我脚步一停,回头看向她,青儿哭得撕心裂肺,眼睛肿得不成样子,可她脸上还是满满的哀求,在她的视线下,我问:“所以你承认镯子是自己的偷的,与他无关,是想要一人承担吗?”

青儿咬着唇不说话,好半晌,她说:“我无父无母,可是他不一样,他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想连累他。”

我笑着说:“你现在有多愚蠢你知道吗?”

青儿不说话,又在我身后磕着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理会她,更加没有答应她,迅速出了这里,我又被狱警带到了另一扇监狱门前,我以为青儿愿意为付出生死的男人,会是怎样一个男人,如今站在门口粗粗一看,没有什么特别,有点贼眉鼠眼的意思,面熟的很,以前倒是见过一两次,但是除了这些,便再也没有印象。

他反倒是认出了我,快速朝我爬了过来,哭着说:“少奶奶,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我!镯子不是我偷的,我没有偷那东西,是青儿,青儿有一次鬼鬼祟祟进了夫人的房间,她偷拿了出来,我让她放回去,她不肯,那镯子没想到被她一直留着,留到了现在,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少奶奶。”

他哭着喊着,泪流了一脸,此时的他跪在地上,哪里还有点男子的气概,我觉得青儿是瞎了眼了,竟然看上个这样的东西,亏她刚才还不顾自己的性命为他求情呢,求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我冷眼瞧着他在我身下求饶着,好半晌我问他:“你可知道青儿是怎么求我的吗?”

他停止了哭泣看向我。

我说:“镯子本来不是偷的,只不过是留在了她那里,她成了个共犯而已,可他为了保全你,才把一切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她刚才还求我,帮忙放了你,她愿意去承担这一切,你叫佟善河是吧?”

他有点不敢看我,闪躲着点头说:“是、是……”

我说:“你连个女人都不如。”

我也不再看他,转身就走,他还在后面嘶喊着什么,我要听不听了几句,大约又是那些他是冤枉的鬼话。

回到家后,我气得不行,跟碧玉和周妈说了那件事情,周妈也觉得青儿糊涂到了极点,她说如果青儿执意这样胡说八道,对她是很不利的,倒时候有可能弄个同处。

我说:“死的人反正是她,不是我,同处就同处,反正我是一个都不会救的。”

周妈笑着说:“那您今天还去警察局那边干什么?”

我刚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卧又吞咽了下去,周妈拿了一份东西给我,是个礼盒,至于里面装了个什么东西,我不得而知,她说:“明天就是先生生日,我替您准备的礼物,空手去总不对。”

我看了周妈一眼,从她手上拿了过来,将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长衫,衣袖处绣着精美的花纹。我手指在上面抚摸了一下说:“我可绣不出这样的。”

接着我把盒子往周妈手上推了回去,她说:“我知道您绣不出来这样的,可是您别说是您绣的,就说是您买的。”

我说:“他生日,肯定王芝芝会在那陪着,我去干什么,我这个外人。”

周妈搂着我说:“我的小姐呦,以前先生生日不都是您陪着过的吗?难道这次就不陪了?倒显得生疏了,你就去吧,顺带提提青儿的事情。”

我沉默了半晌,还是没有答应周妈,而是起身说:“我下楼去走走。”接着,我不再看周妈,去了楼下。

到第二天时,周妈起了个大早,便站在床边等着我,那身衣服也一早被她摆放在了我屋内,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说:“天太冷了,就不去了吧。”

周妈说:“天气冷就多穿点衣服,您快起来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我说:“非要去?”

周妈说:“您真不想救青儿?”

我看了周妈一会儿,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周妈一早就看透了我的想法,我嘴上说着不救,其实心里早就千百回的转着,怎么把青儿给弄出来,如今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竟然可悲的发现,好像这事只能求穆镜迟。

我去浴室洗漱完后,便换着衣服,自从我嫁去袁家后,身上衣服还是少女打扮,从未妇人打扮过,我想了想让周妈替我拿了件素色的旗袍,然后给我梳个妇人头。

周妈一瞧说:“这不适合您这个年纪,还是换过个吧。”

我把玩着手上那只等会儿要带的夹子说:“这又如何,不是已经成了妇人吗,梳这个头总是应该的。”

周妈却未照做,替我梳了两个辫子,周妈不会梳宫廷式卷发,我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周妈笑着说:“您看,这样多好看,以前啊,我们就常梳这样的头。”

她目光在我脸上细细打量着说:“而且您这么一掌巴掌大的小脸,挺翘的小鼻子,梳出这样的发,不活脱脱就是个稚气未脱的女学生吗?”

我想了想,觉得也行,正好去气一气穆镜迟,告诉他,他是个老头子了。

不过这话我未说出口,因为一说出口保准周妈肯定把我头发拆了,给我立马梳了个妇人头。

她不知道我心思,所以之后我挑选衣服,越是选看上去年纪小的衣服,等换好后,周妈很满意,说我像隔壁女高出来的学生,倒不像个已经出嫁的妇人。

我笑着说:“我这个岁数不就是在读书的年纪吗?”

我穿着裙子在周妈面前转了一圈问:“周妈,好看吗?”

周妈满意的很说:“比您那些洋裙子好看多了,这才是我们国内的少女该有的打扮,洋人那些东西怎么看,怎么都败坏风俗,不成体统。”

我笑而不语。

之后便拿上了那件长衫去了医院,可等我到达那里时,我以为王芝芝她们也会在那里,谁知道出来的护士说:“她们倒是来了一次,不过穆先生嫌吵,便让她们先走了。”

忽然之间我竟然有点怯场了,周妈见我有点不想进去了,迟疑的站在那里,便问:“您怎么了?”

我说:“我一个人进去?”

周妈说:“我陪您进去。”

我抓着周妈的手说:“您等会儿别先走,等着我一起走。”

周妈说:“好,我等您一起走就是。”

于是我们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句:“进来。”不是穆镜迟的声音,像周管家的。

周妈拉着我推门走了进去,穆镜迟正靠在床上看书,周管家侯在一旁,屋内安安静静的,倒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不像是过生日的日子,倒像是一个极平常的日子,而穆镜迟似乎对过生日这种事情,也可有可无,脸上没有太大的喜悦。

我们进去后,周妈便对周管家:“今天是先生生日,所以我带小姐过来给先生过生呢。”

周管家大约是不太喜欢周妈的多管闲事,略责备的看了她一眼,可周妈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床上躺着的穆镜迟说:“先生,今天是您的生辰,小姐一早在厨房替炖了点汤,您尝尝吗?”

我可不记得我给穆镜迟炖了汤,当即便去看周妈,周妈使了我一个眼色,便拉着我站在了她面前,又把汤递给了我,我本来还僵硬着身体,因为穆镜迟还是没有看我,目光始终落在书本上,对于我来的反应也淡的很,最后我想了想,我今天是有正事的,便干脆暂时放软了身体,提住周妈递给我的那保温杯说:“你喝汤吗?我给你盛碗汤。”

周妈听我如此说,欣慰的很,当即看向周管家说:“老周,你不是等会儿还要采办东西吗?我正好要去街上买点东西,你顺道陪我去看看。”

周管家说:“你个老婆子有什么东西要买。”

周妈见周管家如此不解风情,便直接过去拉着他说:“我就不要买东西了吗?虽然我是个老婆子了没错,可也总归要用点女人家用的东西,怎么现如今让你陪我出去一趟这么难了?”

周管家还想说什么,周妈已经连拖带拽的把他带走了,然后屋内只剩下我和穆镜迟,门也被关上了。

一瞬间,安静极了。

穆镜迟闲闲的翻着书,我站在他床边有些局促,好半晌,我干脆将保温杯放在了桌上,然后小心翼翼从里面盛了一碗汤出来,然后递到他面前说:“我给你盛好了。”

他停下了翻书的手,然后看向我,倒是一言不发的接过了,反倒是我站在那里,把该做的事情做完,竟然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我想了想,又说:“我、我给你买了份礼物。”然后再次拿起了那个大礼盒,迅速走到他床边,递给他。

穆镜迟看了我一眼,将手上的碗放下,然后接住我手上的礼物,他将盒子打开,白净的手指捏起衣袖的一角,目光在那些花纹上停留了几秒说:“不像是你绣的。”

我说:“是我买的。”

他又将衣服打开,看了一眼尺寸说:“买的什么尺寸。”

我瞬间便有些语塞,周妈怎没告诉我尺寸?

我慌张了一下,又镇定的说:“那老板没问我你的尺寸,只问了我你多高,又多重,我告诉他后,他就帮我做了。”

穆镜迟眼睛都没眨一下,然后将盒子合住,递给我说:“拿回去吧。”

我看向他。

他说:“周妈准备的吧。”

我没想到被他一眼看出来了,他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说:“汤味道不错,不过,应该不是你的厨艺。”

“我说过,不情不愿就不用来,好好在家养身体。”

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我一时半会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依旧递着盒子,见我没有接,便放去了一旁,重新翻着手上的书。

我沉默了几秒,最终想了想,从口袋内掏出了一方帕子,那帕子上绣着青竹,扭扭曲曲的,我扭捏了许久,才把那方帕子递了过去说:“这、这是我绣的。”

穆镜迟视线从书的页面上移开,然后看了一眼。

我说:“绣得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扔掉它就是了。”

我转身就要走,穆镜迟说了两个字:“等等。”

我动作一顿,他在我身后又说了句:“过来。”

我回过身看向他,他朝我伸出手说:“东西拿过来。”

我捏紧了两分,因为这方帕子和之前那件刺绣精美的长衫相比,实在粗陋的很,我缓慢的走了过去,到达他床边后,便把帕子递给了他,他从我手上拿过,把帕子在指尖摊开,那竹子七扭八扭的绣在那上头,阵脚不仅一点也不严密,还粗糙稚嫩的很。

他看了许久说:“什么时候绣的。”

那帕子并不算太干净,是很久以前我绣的,我没有回答。

穆镜迟的手指在帕子下角的穆镜迟三个小字上抚摸了一圈说:“很久了吧。”

我说:“不是这几天绣的,有几个月了,具体什么日子我不记得了,你要是不喜欢,可以还给我。”

我想去他手上抓,他一把扣住了我的手,我动弹不得,当即便挣扎了两下。

他又说:“坐下。”

我站着不动,他干脆拉着我坐了下来,我没办法只能在他床边坐下,他看向我脸,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后,便问:“腿还疼吗。”

我想了想摇头,他手指忽然移到了我膝盖的位置,好半晌,他说:“阴天呢。”

我说:“有点疼,不过还好,能够忍受。”

他没有说话,而是看了我良久说:“今天肯定不是来替我过生日的吧。”

接着,他把手帕放在了一旁。

我没想到他全都看出来了,一时之间否认好像不太好,不否认好像也不太好,我梗着脖子在那里,好半晌,我点点头说:“我、不想青儿有事……”

穆镜迟忽然抬起了我的脸,我眼睛里藏着的慌乱在他眼里暴露无遗,他说:“以前你在求我事情的时候,永远都是理所应当,从不慌乱,怎的,才这几天就生疏了?”

我想打掉他抬起我下巴的手,谁知道他干脆一把扣住,捏住我下巴的手干脆用粗鲁的力道直接钳住,我感觉下颌一阵疼,我看向他。

他面无表情说:“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我说:“我没有不敢看你!”

我有挣扎了两下。

他说:“你在内疚?”

我抓住他手腕像是一只瞬间抓狂的小猫一般抓着他,咆哮说:“我没有!”我红着眼睛说:“我为什么要内疚,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我只是后悔没有彻底杀死你而已!”

穆镜迟听到我这句话,皮笑肉不笑。

他说:“还在后悔?”他忽然松开了我一只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了那天我插入他心脏的那把刀,他塞入我手里说:“给你这个机会,现在杀了我。”

我以为他发了疯,可谁知道他的脸色如此的冷静,他看我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

我动弹不得,下巴依旧被他钳住,以一种极其屈辱的角度看向他。

他慢条斯理问:“知道我心脏在哪里吗?”

他握住我拿刀的手,便往他胸口走,当那柄尖刀再次顶住他心脏的位置时,他冷幽幽看向我说:“插下去。”

我不动,只是冷冷的瞧着他。

他又说了一句:“不敢动吗?”他笑着说:“我帮你。”

他握住我的手,就要用力,我手握住刀柄死死往回缩,我红着眼圈说:“你别逼我。”

他说:“我不是在逼你,我是在给你报仇的机会。”

我哭着摇头,他再次扣住我手往他心口带说:“下手。”

他又说了一句:“下手!”

当他扣着我的手,就要往他心口扎时,我用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他那个位置,在那刀尖即将插入我手背内时,刀尖急急的停了下来,刀尖戛然在我手背上。

他没有再用力,而是看着我。

此时的我已经泪流满面了,在不知不觉中,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见我哭成这副模样,问:“不想杀我了?”

我哭着,死命摇头。

他说:“为什么。”

我又摇头说:“我不知道。”

他忽然说:“你靠过来。”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他说:“脸。”

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朝他靠了过去,离他只有几厘米远时,他忽然扣住了我脑袋,便朝我用力的吻了下来,我吓了一跳,刚想尖叫,可是我发出的声音却像是断了弦的琴,戛然而止在那,我的哭声我的尖叫声,一并被他霸占着吞没。

我想要挣扎着,可是手下下意识去推他胸口,还没压下去,我又停了下来。

他吻着我用力的吻着我,他扣住了我的手,忽然放在他受伤的位置,我摸到了他胸口的伤疤,很大的一个伤疤,在温热的肌肤上,他吻耳边说:“还有一厘米,现在抱着你的就是一具尸体,你喜欢我冷冰冰的抱着你吗?”

我哭着摇头。

他说:“以后还这样做吗?”

我却没有回答,他冷笑了一声说:“还真是一个残忍的小东西。”

接着他顺着我耳垂直接来到我颈窝处。我没有闪躲,只是任由他吻着我,那熟悉的温度,当他的吻忽然停在那颗朱砂痣的位置。

他轻轻吻了两下,我刚想闪躲,可谁知道他忽然直接吻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狠狠咬住了那颗朱砂痣位置的肌肤。

我尖叫了一声,刚想将他推开,可谁知道,他只是扣住了我的手,往那再次加深的咬了下去,我身体疼得直发抖,我以为他要咬死我,甚至要撕下我那快肉,我哭出了出来,可是连一个字都未说出,只是哭着。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穆镜迟忽然又扣住了我的脑袋,朝我吻了上来,那吻带着血的味道,是我身上的血,他扣住我的双手,深深的吻了上来。

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脑袋乱糟糟的,之后便感觉自己被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时,他抱住了我,将我用力的抱在他怀中,他终于松开了我的唇。

我窝在他颈脖的位置,在那拼命的喘着气,他抚摸着我脑袋,也不知道喘了多久,他吻着我眼尾挂着泪珠说:“还你,扯平了。”

我又哭着不说话。

他吻着我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的眼泪,笑着说:“不哭了好吗?”

我没有理他,他说:“让我看看你的伤。”

接着他伸出手将我衣服解了解,那朱砂痣的位置处,是一排牙印,他似乎满意的很,手指还在上面抚摸了一圈说:“会留疤。”

我说:“这不是你希望的吗?不然你咬它干什么。”

他笑了,从一旁的拿起一些药物和棉花便替我清洗着,血止住后,他替贴上纱布,然后指尖不舍的依旧在那纱布上端摩挲着,他说:“这是我私心。”

我没有理他,从床上起身,摸了摸眼泪,把衣服穿好,然后便说:“以后要是别的男人看见了这排牙印,我就说是狗咬的。”

他笑着说:“是吗?他会信?”

我说:“反正我解释了就行了,管他信不信。”

他说:“你过来。”

我以为他又要亲我,我往后退一点,他拉住了我的手,替我理着两个小辫子说:“谁给你扎这样的。”

我说:“周妈。”我想了想说:“我像不像你女儿?”

他捏住我鼻子,冷笑说:“我就这么老?”

我说:“你三十七了,你说老不老。”

他又看向我身上这身衣服说:“花着心思来气我吧。”

我笑着说:“对呀,周妈说女人越老越不值钱,我只知道反正我永远都比你年轻,而你永远都比我不值钱。”

他说:“歪理。”

他忽然将我的辫子给散了,我抓住他的手说:“你干嘛?”

他说:“我喜欢散着。”

我说:“不,这样难看,已经扎了好久了,散掉会像个疯子。”

穆镜迟却不理我,他将我辫子散掉后,手指便在披散着的发丝上缕了缕,他说:“还记得我第一次替你扎头发的那个早上吗?”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那时候第一次扎,怎么扎都扎不好,你这小丫头,哭得整个府里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怎么哄都哄不好。”

他说的,我都不记得了,低头玩着头发说:“以前都是我阿娘给我扎,她扎的最好看了。”

他笑着说:“后来,为了帮你扎个好看的头发,我专门还研究了,倒是也不难。”

我说:“可是后来周妈替我梳了。”

他说:“嗯,你更喜欢周妈替你扎辫子,男人扎,手的轻重永远不如女人轻巧。”

他替我将头发缕顺后,便替我卡了一枚小夹子在头发上。

门外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传来了周妈的敲门声,我迅速将长发从穆镜迟手中一拉扯,跑去镜子旁迅速扎了个马尾,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又窜了过去将门给拉开了。

周妈见我头发变了当即便问:“小姐头发怎么乱了?”

我头绳断了,只有一个头绳了,所以干脆随便扎了一个,她看了我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在她即将进门的时候,她忽然压低声音问:“提了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便摇了摇头,周妈见了我一眼,只差一个哎呦没冒出来了。

我只能先拉着周妈进来,这个时候正好护士也进来了,手上端着药水,正准备替穆镜迟输液,我刚想提,他将手臂递给护士说:“这件事情我会适当插手的。”

周妈一听穆镜迟如此说,便赶忙笑着说:“先生,青儿虽然糊涂,可是对小姐是很不错的,倒也算个忠心的丫鬟,这一次其实也是她们欺人太甚,才会如此。”

穆镜迟看向周妈,周妈说:“那天小姐去看了您后,夫人也一并回来了,不过回来后,便和小姐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之后青儿气不过,才会回顶了两句,夫人便去袁家找王夫人哭诉了,大约王夫人是想要替妹妹出气,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穆镜迟淡声的问:“都说了些什么。”

周妈迟疑了一会儿,又说:“说了一些让小姐回袁家的话,有点……难听了。”

穆镜迟说:“还有呢。”

我说:“她说穆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袁家,还有她说他才是穆家的女主人,她有权决定我的去留,我不是你什么人,所以不该住那里。”

我话刚落音,我又说:“所以,既然她这么不想让我在家里住,过几天我就搬回袁家便是,不回来了便是,反正我也不是穆家的什么人。”

穆镜迟见我说些这样的话,他瞧了我一眼说:“我的话你不听,别人话你倒是听的很起劲。”

他又对周妈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找她。”

他说完,便又看向我说:“过来。”

我看了他一眼,便朝他走了过去,他撅着我下巴说:“给我在家老实待着,等我出院。”

我笑着说:“那你还生气吗?”

他说:“不是扯平了吗?”

他替我理着衣襟,手若有似无的碰触我胸口的伤口,微有些疼痛,我笑着说:“好,你说的,那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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