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白知道爸爸妈妈的倔强。
因此，她换了一种方式。
“那换一份更加轻松的工作可以吗？”
她望着王晴。
王晴避开她的视线，苦笑着抹了一把眼泪：
“嗐！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儿还有工作单位愿意招我啊！”
王晴在被老板的辱骂中也曾想过换一份工作，可她没有文凭，年纪又大，服装店或者是餐馆都不愿意招她。
她只能忍受着老板的白眼，日复一日地消耗着自己疲惫病痛的身体。
“我给妈妈找了一份工作。”
詹白就知道会这样，她说：“我今天和女主角老板谈合作的时候，问了老板，她说还有个工作岗位适合妈妈。”
“只不过工资少，但很轻松。”
詹白看着王晴有些手足无措，心中漫上了一阵阵如潮水的心酸。
“可我这么大年龄又没文化……”
王晴的眼神闪烁，用尴尬的笑容掩饰自卑和怯弱。
詹白眼眶一酸，笑着说：“没事儿，这工资轻松！也不看文化和年龄！”
王晴抿了抿唇，微微笑着：“那……那我明天去试试？”
詹白点点头。
“爸爸也回G市吧！找一个清闲的工作，工资少一点儿没关系！”
詹白出声，对着桌上还没挂断的手机说道。
电话那头的詹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你学费咋办……”
停顿了一两秒，他似乎意识到了他女儿已经不需要靠着他挣学费了。
詹兴张了张嘴，只说：“那等我把十月份干完了吧！也不好半途中给老板说要走！”
除了老板之外，詹兴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惊人的事实。
他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埋头在煤矿里干活。
突然不需要干活了，他这心里就像是丢掉了什么东西，又像是踩在云上，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地上来。
直到电话挂断。
王晴的情绪终于缓和下来。
她一只手握着詹白的手，一只手去牵詹云。
她们三个人仿佛在此刻心意相通。
温情弥漫在这套狭窄的小房子里。
“我和你们爸爸注定陪不了你们多久，你们两姐妹以后才是相依为命的……”
“只要你们两姐妹过的好，我和你们爸爸才放心……”
……
蕾丝窗帘透出远处市中心大楼的灯光。
詹白翻了一个身，睡不着。
脑子里是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
爸爸妈妈、姐姐、席玉奶奶、庄北宸、宋澜、方渺、白乘学长……
所有人时不时都会出现在她脑海中。
让她坚信，生活会越来越美好。
客厅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
詹白听到了姐夫徐恒的声音。
她摸出手机一看，已经将近一点。
她按熄屏幕。
“你又去哪儿鬼混了？”
姐姐压低的声音夹杂着怒火。
“你神经病吧！我都说了是公司直播！”
姐夫徐恒不满地说。
尽管他们的声音压得足够低，却依然清晰地传入詹白的耳朵。
詹白从高中起睡眠就开始变得不稳定。
一点儿轻微的动静都能让她惊醒。
姐夫和姐姐的争吵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你以为我不了解你吗？徐恒！你以为我没看直播吗？你以为我没问你同事吗？”
姐姐的声音颤抖起来，嗓音有些尖锐：
“你他妈十一点就离开公司了！你在这儿骗我有意思吗？”
安静了一会儿。
徐恒开口，但语气里少了之前的硬气，像是被戳中了心思。
“我难道还不能出去玩吗？”
“出去玩你骗我干什么？你直接和我说啊！你为什么骗我需不需要我给你说出理由来？”
詹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我不想和你争。”
徐恒绕过詹云，准备去洗漱。
“你站住！”
詹云一把扯过徐恒，她胸口剧烈起伏，说不出话，直到好久才开口：“你跟你同事们乱说什么了？”
徐恒有些心虚地转移视线，低声说：“什么我乱说了？”
詹云看着他不承认的嘴脸，恨不得扇他两个耳光，她咬牙切齿地揪着徐恒的衣领：
“你他妈真是傻逼！你为什么跟他们说妹妹的事情？谁他妈让你答应你那些同事的要求了？”
“你他妈是谁？你凭什么说让妹妹去你们公司帮忙直播？”
“你以为你是谁啊？”
詹白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微微散发着亮光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侧躺在床上，心里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可怕。
或者，她从来没对姐夫徐恒抱有期待。
因此，这个时候她没有愤怒。
“那万总亲自开口，我能拒绝吗？”
徐恒心虚，但却觉得自己没错。
詹白是他小姨子，帮个这么简单的小忙怎么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詹云浑身气得发抖，她双眼通红地又扇了徐恒一个耳光。
“少给我狡辩！”
“我他妈不了解你吗？”
“你就是为了你那不值二两钱的面子！”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
“看上你这么个怂货！”
詹云再也忍不住，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这一刻，她觉得徐恒这张脸又恶心又无赖。
她已经不想打徐恒了，她只想要打自己。
是她自己眼瞎，看上这么个东西！
这么大的动静，妈妈应该被吵醒了吧。
詹白躺在床上想，也许，妈妈和她一样，早就醒了。
沉默。
从詹云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客厅就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恒再一次开口：“那现在都已经答应了，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也没办法了。”
詹云冲上去又给了他一个耳光：“我不管！你自己解决！你要是敢找妹妹，我们就离婚！”
徐恒被打的也来了火气：“那不找怎么办？我辞职吗？”
“你滚啊！”
詹云指着大门：“你现在就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徐恒没动。
詹云使劲儿把他往门外退。
可徐恒毕竟是个男人，詹云压根儿推不动。
“你他妈去死啊！”
詹云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脸上全是泪痕。
她从没这么绝望过。
她的人生仿佛糟糕透了。
吱呀——
房间门被推开。
徐恒和詹云同时愣住。
詹白的身影站在门口。
“已经快要两点了，还不睡吗？”
詹白冷冷地盯着徐恒。
徐恒没和詹白对视，他移开视线没看詹白。
詹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对不起，对不起……”
当詹白出现的时候，意味着詹白什么都听见了。
詹云语序混乱，她只能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她浑身发冷，只觉得没说一句对不起，她和詹白的距离就会越远。
可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詹白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纸巾，抽了几张递给詹云。
她面无表情，见詹云哭得抽搐，她上去给詹云擦眼泪。
没想到詹云哭得更厉害。
“自己犯的错，自己承担。”
“自己夸下的海口，也是一样。”
“我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去。”
“并且，我讨厌自以为是和为我做决定的人。”
“无论是谁。”
詹白看向了徐恒。
她的眼睛像一面镜子。
清楚地反映出徐恒此时狼狈的模样。
徐恒能接受被詹云辱骂和殴打，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可詹白不一样，詹白是他们之间的外人，甚至是他名义上的晚辈。
詹白的话像一根鞭子抽打他的面颊。
他的脸开始发热。
一种羞耻感和愤怒贯穿全身。
他摔着门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