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除了沈月霞同李玉妍一直在一起没有被人群冲散外,墨蓝和齐兰都是单独一个人。
齐兰一个人在街上,顺着人流的冲击往前走着,她的双眼无神,任由人群将她冲撞的晃来晃去。
不知何时,齐兰已经从中间被人挤到了边上,又是一个撞击,齐兰身子不由自主的朝一旁倒去。
“小心!”
齐兰只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拉,她整个人不禁前倾,撞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鼻尖一痛,总算是拉回了齐兰一直神游的神志。
“姑娘可小心些,这烫着哪了可是要命的。”一个老婆婆的声音在齐兰身旁响起。
齐兰望过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路的边缘,旁边是个卖烧饼的铺子。
齐兰心有余悸,刚才若非有人帮忙,只怕这会儿她已经受伤了。
“谢…”齐兰转身想要道谢,一抬头,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一袭普通青衣,俊朗的容颜,虽比不得齐家几兄弟的出色,却也是翩翩公子一枚。
此人赫然是刚才与齐兰同台争夺冠军的男子。
男子的手还放在齐兰的手臂上,半晌方才缓缓放开。
齐兰眸间染上一层涩意,她偏过头,还是说了声谢,转身就要离开。
只是脚步刚好移动,却再次被人伸手拉住。
这一次,他拉的是手。
她能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以及一些深深浅浅的伤口。
齐兰心中一痛。
没有回头。
“小兰。”
那人开口,只是轻轻的一唤,一行清泪从齐兰的眼中滑落。
“不要叫我。”她伸手一挣,想要将那只握着自己的大掌甩掉,可是男子与女子间的力气差异本就大,更何况齐兰这样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公主了。
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没用,反而手腕处红了一片。
男子也是发觉了,他轻皱起眉头,“小兰,不要弄痛了自己。”
齐兰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哭看起来更让人心酸。
她转身,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竟然腾的一下将男子的手甩开,她看着他,眼中情绪复杂,似怒似怨似嘲。
“最让我痛的人是你!”
男子眼神一黯,空了的手掌轻握放在身侧。
抿着唇,没说话。
齐兰看他一眼,止不住的伤,“你为什么回来?”
“我想带你一起离开。”
齐兰冷笑了声,“离开?你凭什么带我离开,我是齐国的公主,你是什么身份!”
男子垂了垂眼帘,薄唇抿得更紧了。
齐兰知道自己刺伤了他,但是在刺伤他的同时她何尝不是在刺伤自己。
虽然有些伤人,但是身份一直是横阻在他们之间的横沟,否则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步。
带她离开…
去哪?私奔?逃亡?
天下这么大,他们能逃去哪。
若真能逃,当初他们就已经离开了!
再说,她也不愿意看着他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
而且…现在他们的问题已经不止如此…
“小兰,我选择回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那你想听我说什么?说我愿意?很抱歉,我不愿意。你走吧,既然离开了,你就不该再回来。”
男子看了齐兰许久,最终缓缓开口,“我知道了。”
他弯腰将一旁的花灯提起放在齐兰的手心里,“这个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
齐兰拒绝,“我不…”
“小兰,就当…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齐兰默,没有将手里的花灯丢开,算是接受了。
男子瞧着她。
通明的灯火下,齐兰低垂着头,洁白的侧颜似笼罩着一层柔光,皎洁如月。一袭紫色裙衫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神秘高贵。
男子眼神一闪,竟出手将齐兰拦入怀中。齐兰吓了一跳,刚要挣扎,就听一道低低的声音响在耳畔,“好好照顾自己。”
男子松手,转身离开,很快便沉入了人群中看不见影。
等到人走远,齐兰方才流露出一丝脆弱,她蓦地蹲下身,双手环胸,埋首在膝间。
外面热烈的欢笑声,完全掩盖了这方天地嘤嘤的抽泣声。
旁边卖烧饼的老婆婆见齐兰哭的伤心,从热锅里取了块热腾腾的烧饼递到齐兰的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姑娘,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来,吃块烧饼,照样过日子。”
老婆婆活了大半辈子了,虽然没有听到齐兰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但是光看两人穿衣打扮,再看两人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齐兰抬起头,眼中噙着泪花望着老婆婆。
心中一暖,她没有嫌弃婆婆油滋滋的手,伸手接过,“谢谢婆婆。”
齐兰作势要从身上拿银两,却被老婆婆制止了。
“一个饼罢了,老婆子送给你吃。这大晚上的,你要不就在老婆子这里歇歇,等你家人来找你如何?今天街上人太多,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一个姑娘家四处走动不安全。”
齐兰心头一酸。
连一个陌生人都会顾虑到她的安全,但是那个人却还是走了,走的那般决然,尽管,是她让他走的。
齐兰凄然一笑,拿出丝帕擦了擦眼睛,唇角挤出一抹笑。
她的背挺直了些,长舒一口气。
都过去了。
当年没有亲口说了断,今日也算是有个了断吧。
齐兰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盏花灯,四下忘了下,拦住了一个被母亲牵着走的小女孩,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身上的衣服还有补丁,显然家境很清贫,母亲身上的衣服比小女孩身上的还要糟糕一些。
“小妹妹,姐姐这里有盏漂亮的花灯,送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睁着一双透亮的眼睛,看着齐兰,怯怯的开口,“送给我的?”
“恩。”
小女孩并没有立刻表现的很欢喜,反而仰起头看着母亲,那眼神很期待。
年轻的母亲舍不得女儿失望,只能朝着齐兰弯腰道谢,“谢谢姑娘。”
齐兰摇摇头,笑着将花灯递了过去,女孩这才接了过去。
两人离开。
齐兰隐隐约约听到前面女孩欢喜的声音传来,“娘,这花灯好漂亮。”
“是啊。”
母女俩笑着越走越远。
齐兰嘴角欣慰的笑了笑,看别人露出笑脸其实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想通了,以后她要努力让更多人幸福,至于她,今生幸福已经抛弃了她。
但是,她会期待,期待今生他多努力一点,来生老天爷多眷顾她一点,她不想什么公主,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也没关系,至少她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
“小姑娘,你心肠好,老天爷定然会眷顾你的。”
齐兰转身,看着老婆婆,扯出一抹笑,“嗯,我相信。”
“兰姐姐。”
“兰姐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齐兰望过去,轻笑,“月霞,玉妍。”
两人跑的气喘吁吁,到了跟前,出了两口长气,“呼,总算找到一个了。”
“这京城的人也太多了,我们刚刚根本就是被推着走,连点反抗都不能。”李玉妍抱怨道。
齐兰笑了笑,“今晚上人多,大家还是小心些,就我们几个出来,也没让人跟着,可别再走散了。”
两人点头。
“对了,六哥和墨蓝呢?”沈月霞四下张望了下,没见人影。
齐兰摇头,“他们没有跟我在一起。”
“啊…”沈月霞朝刚刚来的方向望了眼,有些失望。
刚刚,她瞟到了那边的篝火舞,真的好壮观,若不是他们走散了,她定是要上前去瞅瞅的。
不过…“我们去找找他们吧,若是墨蓝没有跟六哥在一起,她就只有一个人。”
齐兰也是这般想,不知道墨蓝会不会有她这样的好运气,还能遇上一位善心的老婆婆。
齐兰对着老婆婆道,“婆婆,我们要去找我们的朋友,就先走了,谢谢您的烧饼。”
老婆婆笑了笑,堆起一脸皱纹,朝着几人挥手。
走的远了些,沈月霞才不可思议的看着齐兰手中的烧饼,咂舌,“兰姐姐,你还吃这个?”
在沈月霞眼中,齐兰是齐国最端庄的公主,是大家闺秀的楷模。
可是如今,这楷模却在大街之上公然拿着一块油滋滋的烧饼,那画面,可以想象。
倘若遇上认识的人,指不定会被吓成什么样。
齐兰却并不觉得不妥,只不过这会儿她确实吃不下,干脆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将烧饼包了起来。
“走吧,找蓝儿他们要紧。”
沈月霞李玉妍亮亮对望了一眼,跟了上去。
却说另一边,
墨蓝跟他们走丢了,想到齐兰从参加完那个猜谜比赛后就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也放心不下,便打算去找人。
可是这大晚上的,人流量实在太大,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去洪福酒楼。
却没想到,刚穿过一小巷,就被人给拦住了。
对方人数还不少,少说也有近十个,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将墨蓝围在正中央,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面具,猴子,鸡,老鼠,全是些动物脸谱,好起来有些喜剧。
在那群人的后面,有一人,看起来像是为首者,只是身材很矮小。
那人半边身子隐入黑暗中,看人看不真切。
“抢劫!识相的乖乖将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墨蓝唇畔上挂着抹笑,完全将围着她的人无视掉,视线直直的射到那头目身上,“我若说没有呢?”
那人似乎是在评判墨蓝话中的真实性,默了半晌方才道,“没钱?有色也行,小爷不挑。”
小爷?
墨蓝眼睛闪过一道暗芒。
两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出去。
那人吓了一跳,身形一转就要避开,却发现,银针根本不是对着他去,而是冲着他旁边的某处。
他吓了一跳,此刻再想过去已经来不及。
“叮叮——”两声,银针忽然坠落。
墨蓝眼睛弯了弯,看着角落处,“还不现身?”
“轱辘轱辘——”
车轮转动的声音响起。
“就知道瞒不过你。”一道温润的声音随之响起,角落处有人慢慢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一袭白衫,肌肤如雪晶莹剔透皎洁无暇,墨发用白色的发带简单束起。长长羽睫之下,一双眼犹如浩瀚的夜空,透亮清明,也如冰川般琉璃如雪却缺少温度。当那双眸子看着墨蓝时,上面方才染上了丝丝人气。
男子坐在轮椅上,却不减丝毫气质。
他的怀中抱着一只小狐狸,通体雪白,额间是一撮紫色的毛。
小东西看到墨蓝,呜呜的叫唤了两声。
原本围着墨蓝的几人齐齐闪身,消失在原地。
墨蓝走上前,看着来人,眼中也全是笑意。
只不过,她偏了偏脑袋,慢慢道着,“我还以为你这几日是跑到哪里去了,没想到倒是学起当抢匪来了?”
那“头目”嘿嘿笑了两声,明显是女子音色。
那人取下头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娇俏的脸,不是墨月还有谁。
墨月几步上前,拉着墨蓝的手很是讨好,“我这不是想逗蓝姐姐玩嘛。”
墨蓝没理会墨月的耍宝,看着轮椅上的男子道,“来京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这不出现了?”男子声音很温和,如潺流的泉水。
“可是你不是今天才到的。”
男子笑了笑,如清风霁月,“被你发现了。”
“我见到大师兄了,大师兄到了京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齐轩,反而还在京城安静了好几日,我就知道你也来了。乐安,你这次京城来是有什么事吗?”
在墨蓝提到齐轩的名字时,乐安的眼神有着一瞬变化,但是速度太快,让人捕捉不及。
“恩,刚好有点事情需要来京城一趟,顺便来看看你。”
墨蓝笑着,跟乐安已经好久不见了,乐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自然很开心,不过…
“乐安,我们先回洪福酒楼,我想让他们帮我找几个人。”
“蓝姐姐,你放心,他们很好。”墨月在一旁答道。
墨蓝疑惑的望过去。
墨月吐了吐舌头,只得老实交代,“从你们从洪福酒楼离开,便一直有人跟着。”墨月怕墨蓝生气,越说越小声。
“是我吩咐的,今天晚上人多不太安全,你们又有几名不会武功的女子,那几位也不是普通身份,完全不带随从是不妥当的。”
墨蓝看了看墨月,又看了看乐安,叹了口气。
“算了,你说的不错,我本来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多人一起出来。”至于一个随从都不带,大概是觉得有人跟着玩不尽心,所以把人给丢在哪里了。
“既然他们都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一会儿让人去带他们回酒楼吧,我们先回去。”
乐安点头,“好。”
他打了个手势,立马有人离开。
墨蓝走到乐安身后,帮忙推着轮椅。
其实乐安这轮椅设计的十分巧妙,就算不用旁人帮忙,他一个人也可以,但是他却没有阻止,因为,这样的时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
也正是因为享受,所以今晚,他可以仁慈一些。
“呲——”
乐安手指不知道在轮椅上动了哪,一道利箭从轮椅中飞了出去,射向墙头,接着便是利刃入体的声音,随之被射中之人从墙头滚落在地。
那人一身黑衣,面上蒙脸,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
此刻,他捂着大腿,那里插着一支木制的短箭,伤口处不断的流着血。
墨月上前,抽出剑抵在黑衣人的脖子上,“你是何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人别过脸,一副绝不开口的模样。
乐安伸手轻轻揉了揉手腕,依旧是温和的调子,听到黑衣人耳中却如阎王的催命声,“动手。”
声落令行。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便已经永远的沉睡在此。
浓郁的血腥味铺散开来,让墨蓝不耐的皱了皱眉头。她推着乐安继续走,淡淡的说了句,“便宜他了。”
乐安笑了笑,面上依旧清风霁月,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人会做出残忍的事。却不知道,落在乐安手中的人,一般不会死,只会生不如死。
“我都没注意到有人,该想办法撬开他的嘴的。”
没有第一时间服毒,这些人并不是死士,让这样的人开口,其实很容易。
“没关系,你很快便会知道的。”
墨蓝看了乐安一眼,一脸无奈,“你又卖关子。”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个浅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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