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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十两银子,还有四五两金子,如今金银紧俏,按照市价,抵得上东都洛北四五套房子,只求辛七哥脚程稍慢一慢,行不行?反正你只要天明前将公文送到段尚书那里就算是连夜送达了,也自然能交差妥当。”

明晃晃的月光下,大兴城正东的大道上,骑在马上旳王代积额头皱起,双目圆睁,正捧着一大包金银说话。

汗水从他脑门上的头发里流出成线,复又汇集到了他下巴上那几乎拧成一团的黄胡子上,最后滴落在那些金银之上,显得分外可笑,哪里还有平日兵部及时雨王九郎的风范?

且说,行在这里不比东都,两位相公都是因为谣言事件仓促留在骊山的,身侧根本没几个南衙本身的人可用,所以也不知道算走运还是背运,被抓包往西都大兴找兵部尚书段威传讯的居然也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姓辛,名严,族内排行第七。

同为兵部的中级官吏,此人当然认得王代积,而且对此番事故背后的关节心知肚明。

但就是这位晓得背后关节的辛七郎,在被同僚赶上、拦住、拉到路边后,面对着这么一笔横财,这么简单的要求,却居然沉默一时。

王代积等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袋子来,放到那包金银里,再度递来:“这里面是几颗珠子,我在潼关得的,留下来准备给发妻的……辛七哥不要嫌弃。”

那辛严辛主事怔了一怔,依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捻须不语。

就在这时,一直隐身在王代积身后的张行忽然勒马上前,认真开口:“辛七哥,我这还有一把金锥,乃是当日我在淮上杀东夷凝丹间谍左游仙的物件,龙骨鎏金,锋锐不可当,是一件难得宝物……也给你添上如何?”

辛主事眼皮一跳,终于失笑:“怎么好要张三郎的宝贝?兄弟我之所以犹豫,不是贪财,而是委实有些胆小……不过你们说的也对,只要天明前入城找到段尚书,此事便是打官司到御前,那也没有处置我的道理……这事,我辛七应下了。”

说着,这位兵部主事直接就在月下伸手,将王代积的金银还有珠子一并接来,打了个包,挂在马后,这才重新抬头:“你们速速去忙吧,我且在路上盘桓慢行。”

王代积如释重负,张行也面无表情勒马转身。

身后大路上,五六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在月下相互交谈,很多人都在询问其他伙伴此行目的,很显然对事情原委一无所知。不过,为首的两名金吾卫队将在相遇后却明显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却因为李定勒马在旁,一直不敢交流,只是偷偷往路边交易处偷看不停。

而此时,见到各自做主的折返,两名队将也只能收了心思,一人率领十余骑,随着辛严的手势茫然转到道旁,另一人则带了足足三四十骑,见状立即跟上王代积、张行,然后即刻顺着大道往正西面的大兴城飞速驰去了。

后者不是别人,正是丁全……别看张行说的好像自己很有人脉一样,他才到西苑几天,认得几个人?

骊山、大兴之间,不过区区数十里,不吝惜马力,快马疾驰的话,一两个时辰,便也到了。

张行和王代积既然按照计划在半路上拦住了另一拨人,自然不敢怠慢,几乎是不顾一切抢在二更时分便抵达了大兴城下。

大兴城是故都、西都,甚至是先帝营造的新城,自然防范严密,临到此处,城门也早已经关闭,但好在王代积是有南衙文书的正经钦差,又是带着金吾卫抵达,自然可以通行,但却不免需要验明正身,耗费时间。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王代积好歹算是能喘口气说句话了:“三郎,咱们这算是成了一半吧?”

《仙木奇缘》

“不到最后事情了结,拿住穆国公的罪过,便都算是失败了。”张行有一说一。

“也是。”王代积当即颔首,却又啰啰嗦嗦,忍不住继续来问。“之前在路上,三郎你是在胁迫那厮?”

“事情都过了,问这个干吗?”张行一时不解。

“不是。”兵部及时雨当场摇头,语句混乱,可能只是歇下来以后,为了说而说。“我是在想那厮路边的态度,明显是存了坏心思……若不是你出面吓住了他,咱们今日在他那里都未必能有好结果。”

张行看了看对方,复又与一声不吭的李定对视一眼。

王代积本能警惕起来:“什么意思?”

迟疑了一下,还是张行有一说一,做了解释:“其实,正常人在段尚书和你王九郎之间来选,怕是都会选段尚书,咱们现在不过是当面压住了那厮一头罢了,等咱们进城去了,天晓得他会不会改了主意,直接跟在咱们后边也直接进去了?”

“若是这般……”王代积明显慌乱。“若是这般,我们回去绑了他?”

“谁来绑?”李定也有些无奈起来。“且不说此论之荒唐,只说那边也有十几骑,我们要动粗,只能指望着金吾卫跟我们一起动手,才有可能将事情弄妥当……但我们这边的金吾卫也只是纯粹拿钱办事,反而不如对面是受了调令,如何能用的起来?又如何敢放开了用?”

“非只如此。”张行眯着眼睛望向墙头来叹。“这金吾卫的丁队将也是个有心的,经过之前一遭,此刻估计也已经在心里嘀咕了……真要是弄出动静来,只恐怕被绑的未必是人家……说句不好听的,与其想着去绑身后已经让出身位来的你们那位兵部同僚,不如担心待会进城遇到穆国公和段尚书的人,丁队将先将我们绑了。”

王代积愣神去看被吊到城墙上跟西都兵马做交流的丁队将,一时也是汗如雨下:“可就没什么法子了吗?”

“法子就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端起架子来,认认真真去穆国公府上查案。”张行叹气道。“人心这个东西,素来没有法子来制约的,只能说咱们自己尽量不漏破绽,尽力而为罢了!”

王代积心下愈慌。

但由不得他多想了,因为城上很快验明了文书和印绶,立即缓缓打开了春明门。

“记住我的话。”张行看到对方似乎还有些慌乱,便上前勉励。“九哥,咱们三人现在是有进无退,门一开你就要拿出钦差的架势来,不要再管身后,不要理会其他,直接去穆国公府上拿人,小事我和李四郎自然会为你查漏补缺……你表现的越是决绝,金吾卫就越是信你,事情也会更加顺利,反之是自取其祸。”

王代积重重点了点头。

而很快,随着城门彻底打开,这位兵部及时雨便一咬牙,直接一马当先,于早已经宵禁的夜中,纵马驰入西京的天街之上——他本在大兴北面的新丰长大,如何不晓得西京格局,再加上此番早已经打探清楚,穆国公府邸正在崇仁坊,从他们进入的春明门开始,一路向西,临到宫城跟前的那个坊就是。

所以更无顾忌。

王代积既然迫不及待放肆驰入,张行和李定也毫不犹豫驰马跟入,其余金吾卫骑士见状,不敢怠慢,反而争先恐后,纷纷追入。

至于丁全,他匆匆自城门上下来,看着自家部下全都涌上,也只能放下多余心思,飞起马鞭,奋力追上。

天街驰马,何其之速?

不过一刻钟,王代积一行人便抵达了崇仁坊,然后并未叫开正经坊门,反而是来到了崇仁坊东南角一处仪制恢廓、灯火通明的门前——按照制度,穆国公这种级别的仪制,是允许直接在坊墙上开门的,迁都之后,西京缺乏政治敏感,渐渐懈怠,此类坊上私门就更加毫无顾忌了。

“奉骊山行在圣谕转南衙相公钧旨,兵部法部员外郎王代积前来索拿穆国公府上相干人犯,速速开门!”王代积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一口气,放声来喝,声音震动天街。

“是金吾卫吗?”穆国公府刚刚因为这声喊有了一点动静,张行忽然勒马转向一侧天街,指向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这是明知故问,夜间的西京街上,除了巡街金吾卫会过来查看,怎么可能会有他人?何况甲胄这般明显?

而只是因为王代积一行人肆无忌惮天街跑马过来查探的金吾卫首领听到这一声问,再加上之前的喊门,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却偏偏不敢不应:“大兴金吾卫,正在例行巡视天街……敢问是哪一部的上官?”

“装什么装?奉圣谕拿人,立即入坊堵住穆国公府后方出口,不得拖延!”张行直接下令。

那金吾卫首领怔了一下,本能想上前询问案情,查探文书,但转念一想,心中复又微动,反而立即应声,飞也似的带着部下离开穆国公府的正门,从坊门那里进去——甭管如何,看样子不是假的,自己若是留在正门,不要说平白辛苦,恐怕要叫惹祸上身。

又等了片刻功夫,穆国公府内早已经喧哗,但大门依然没开。

此时,王代积早已经发起狠来,根本不用张行催促下,便又一次上前呵斥:“穆国公难道要抗旨不遵吗?!速速开门!我们是从骊山行在来的钦差!南衙的文书、金吾卫的兵马,都在这里,就连伏龙卫都来了!”

就在王代积努力呵斥叫门的时候,另外一队人也已经出现在春明门外,为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许诺了王代积的同僚、兵部主事辛严。

“去交验文书,让他们开门。”辛主事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扭头朝自己身侧的队将做了吩咐。

“七哥,这不好吧?”那队将摸着自己的怀中的金银,忍不住诧异来问。“刚刚门上说的清楚,王九郎他们才刚刚进去一刻钟多一点而已……咱们既收了人钱,何至于这般逼迫?日后传出去,谁还跟我们做生意?”

“这是做生意的事吗?”辛主事冷笑一声。“他王代积平日做得好生意,结果如何今日惹出这份事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起来?还不是看到越过尚书直接巴结圣人的机会?我既让了一个身位给他们,便算是仁至义尽了,接下来自然要找段尚书要我的机会。”

那队将闻言虽然不晓得内情,却还是觉得对方此举有些不讲道义……不过话说回来,他既然与对方同行,也分了银子,自然也不愿意平白多事,便只兴致不高,随意上去喊话。

而那辛主事也不着急,只是从容来等门开……于他来说,今日事只是个天降的利事与机会罢了。

“开门吧,坊内后门都被金吾卫堵上了,这是动了真格。”崇仁坊内,灯火通明的穆国公府内,闻得最新的汇报,可能是仅次于曹林的第二位实权皇族曹成正衣衫不整枯坐堂上,却是语气悲凉,终于下令打开了大门。“而既然动了真格,便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下方都管、家将、道人、宾客,外加两边侍女林林总总站了不下七八十人,闻言或慌张、或哀戚、或愤懑,但却无一人敢出言驳斥。

没人敢当众站出来说,将来拿人的钦差挡在门外。

今日第二扇大门缓缓打开,王代积面色狂喜,居然连马都不下,便直接往里窜入……进去以后,匆匆下马,只将文书一展,便对来迎之人直接点名要那两名随行的侍从……当然,另一边他也不敢怠慢,还是往穆国公所在的正堂上去做拜会、说明。

等到一行人直接来到穆国公府的大堂上,两个侍从也被恰好带了过来。

“国公毋须忧虑,只是北衙、刑部、兵部联席查得这二人与骊山行宫谣言有关,圣人钦点了下官,来找国公,专行此案。”王代积此时早已经容光焕然,说话做事也都与之前不同。

张行与李定也乐见如此,只是躲在堂外,冷冷旁观。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此日。”穆国公衣衫不整,面色发白,连文书都不去看,只是苦笑去看房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又或者是衣服太少有点冷,以至于这位国公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们自去查问,莪就在此处……不许惊扰女眷。”

“这是自然。”王代积失笑以对,复又肃然。“事不宜迟,还请国公许我们借地问询,好速速还国公府上清白。”

“随你们吧!”曹成一挥衣袖,直接扶额闭目。

王代积也上前取回公文,从容退出去,然后带着金吾卫和两名侍从去了一个侧院。

而张行与李定也果然不再冒头,只是在院中相对而立,望月发起呆来。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都管务必再去通报一二,请段公见我一见。”

崇仁坊的对面,隔了一座天街,乃是平康坊,坊西北角有一座府邸,几乎可以遥遥望见穆国公府邸的惶惶灯火,而就在此处府邸的门房内,满身是汗的兵部主事辛七正小心翼翼给一个中年都管陪着不是,同时还给对方塞了一块银饼。

那中年锦衣都管接了银饼,却还是不耐:“你这人如何不晓事?你只是一个送文书的,送到了许你在门房这里歇下便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如何非要我们深更半夜去喊主人?主人难得来西京住了几日,我们好生伺候都还来不及,一旦惹怒了主人……到了那时候,你们自是朝廷命官,我们却要没了生计和性命的!”

说着,居然是动都不动。

那辛主事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再度摸出一小块金子来,当面递给对方,然后俯首诚恳行礼:“请都管去帮忙问一声,我保证,此事若是段公知道,只会称赞都管警醒,绝不会迁怒。”

“那你等一等。”中年锦衣都管将金子没入袖内,当场笑了一笑,终于转身离去,却又在转身一瞬间直接捏起了鼻子,俨然是嫌弃对方满身汗臭。

辛主事怔了一怔,忍不住自己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却也是无奈。

然而,下一刻,不仅是他,便是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金吾卫队将也都表情怪异起来……区别是,身后的队将面色复杂,还算从容,甚至有几分戏谑,而辛严却几乎面容扭曲起来。

原因再简单不过,这二人修行上虽然不是很济,但毕竟是有些底子的,甚至不需要修为都能清晰听到,那个收了钱的尚书府都管根本没有去叫段尚书起身,反而直接去了隔壁坊内,与一些男女仆从调笑喝茶。

说起喝茶,自己这般辛苦,一意跟过来,只想着要迎奉段尚书,结果来到门房这里,居然连杯茶都无,甚至还要被嫌弃身上有味道。

说句不好听的,真让王代积做成了这事,穆国公第一个不好,你段尚书难道不是第二第三个不好?

“三郎,再救一救我!”

三更往后了已经,穆国公府的侧院里,审问了大半个时辰的王代积匆匆走出房来,复又没了之前的从容。

“怎么讲?”张行面无表情。

李定也冷眼来看。

“就是不认,咬死不认。”王代积跺脚来言。“问到刚刚,其中一人干脆冷笑,说他父亲就是先穆王的下属了,自己也久随穆国公……现在的局势他一清二楚,他们二人只是由头,我们就是冲着穆国公来的,所以宁可一死,也绝不留口实牵累穆国公……所以问什么,他们都不知道,让我不要再有妄想。”

“这就对了。”张行想了一想,平静做答。

“什么?”王代积愣了一楞。

“我说这就对了。”张行叹气道。“穆国公府上,果然早就对圣人心怀芥蒂,而且穆国公父子累世做雍州总管几十年,根深蒂固……”

“这是废话。”王代积苦笑道。

李定也只是叹气:“其实人家本来就没有造谣吧?”

“事到如今说这个干什么?”王代积略显不满。“也是废话。”

“那就不说废话。”张行认真来言。“这个情况若说我没有想过,反而可笑……王九哥,你现在有上中下三策可选。”

“你不如直接说中策。”李定一时无语。

“还是都说吧。”王代积咬牙以对。“不然我心里不通畅……”

“上策,就是不要管这些了,直接伪造一份审理结果,就说谣言是穆国公府上传出去的,然后把人和审问结果现在就带出城去,连夜送到骊山。”张行平静叙述。“圣人跟穆国公是世仇,必然会有说法。”

王代积大为意动,李定连连摇头。

“下策,不要管别的,只是将穆国公府上的真实态度认真记录下来,但可以润色一点文字,依着穆国公府上现在情况,圣人很容易发怒……而圣人一旦怒了,有证据没证据,谣言不谣言,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落了下乘。”轮到王代积摇头了。

李定也继续摇头:“同样卑劣,还不如直接伪造口供呢!”

“中策。”张行没有理会对方,只是望着头顶双月认真来讲。“现在情况很清楚,咱们都知道穆国公府上不可能遵纪守法到什么程度,也都知道穆国公对圣人是真的恨入骨髓……所以,府中必然有把柄,但我们得讲策略,用个法子将这个把柄给敲出来。”

“关键是怎么敲?”王代积忍不住又来跺脚。

“当然是找心性最差,此时最为恐惧,偏偏知道内情最多的那个人来做威吓了。”张行摊手以对。

李定怔了一怔,微微颔首:“确实。”

“谁?”王代积微微一愣,反而没反应过来。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说的是谁了,然后赶紧来问:“怎么威吓?”

“从现在开始,不停抓人进来,只抓不放,也没必要审问,就是抓……想法子弄个名字来,侍从、使女、都管、家将,把堂上穆国公身侧的那些人一个个全都抓进来,却不许其他人到堂上补充,等到就剩他一个人的时候,我们直接进去,敲山震虎。”张行安静说完,反问了一句。“事成则成,事不成那也只能做个恶人了……”

王代积点点头,立即振作起来,而且即刻行动。

李定沉默了一会,也缓缓点头。

张行见此,方才踱步走出了院子。

而很快,张行的计策起到了奇效,穆国公府上立即便陷入到了极大的恐惧之中。

说白了,张行选择穆国公曹成真不是胡乱选的……因为圣人跟他的这个堂弟,几乎算是世仇。

没错,堂兄弟是世仇!

先帝跟他的嫡亲三弟先穆王,一起活着的时候,就是死对头。

据说先帝登基前,先穆王就尝试过刺杀自己的亲兄长,理由是他是前朝忠臣,不想看到自己大哥篡位,而私下人们都说,那是曹氏三兄弟中的老二忽然早死后,曹氏内部只有两个柱子,先穆王觉得自己只要宰了大哥,就可以担负起更大的历史责任……

而这位先穆王是怎么死的呢?

答案是入宫喝酒,忽然发急病死了……当时所有人就都说,这是被灌了毒酒。

这还不算,圣人他娘,也素来看不上她妯娌,所以在先帝登基后,多次要求先帝下旨,让“阿三”休妻另娶,而且多次在旨意中用言辞侮辱她妯娌。

就是为这事,先穆王丢了大将军的职务,放弃了参与掌权的任何机会,硬生生以先帝唯一在世嫡亲弟弟的身份混到了一个白地王。

等到他儿子更是无缘无故变成了国公。

所以,穆国公曹成跟圣人曹彻之间,表面上妥妥当当,实际上是杀父辱母的世仇。

也正是因为如此,张行根本不信,这些年天高皇帝远的穆国公这里能多么妥当。

“王代积这厮平日里看起来挺老实的,如何做了这种事情?”兵部尚书段威一身中衣,坐在自家后堂上,看完了文书后,满肚子窝火,却又有些不理解。

“回禀段公。”辛七勉力苦笑,却没了一开始的算计和兴奋。“部中都说,他这是想学张含张相公……”

“也得有命学!”段威冷冷以对。“他现在就在穆国公府?”

“是。”辛主事点点头。

“等我更衣妥当,点起人来,直接过去,你也跟我一起去见他,我倒要看看这个想踩着兵部吃里扒外上去的混蛋玩意见了我怎么说!”段威直接站起身来,转到后院。

“是。”辛主事再度点点头,却根本不做多余应和。

无他,这位兵部尚书,根本不是他或者谁叫起来的,而是因为天街对面穆国公府上的动静越来越大,做惯了将军,且是凝丹修为的段尚书自己察觉到了动静,然后醒了过来……但醒了之后,却也花了好多力气,方才做了召见,看到了文书。

辛老七现在只觉得心灰意冷,不如老老实实拿了王老九的钱,安安静静发一笔财。

“可以了,咱们一起进去?!”

就在兵部尚书发怒之际,王代积终于也按照张行的计策完成了布置,如今堂上只剩一个衣衫不整、露着肩膀卖肉的孤家寡人曹成。

“走吧!”张行没什么可说的。

李定也一声不吭。

见此形状,王代积终于也深呼吸了数次,然后闷头扶刀往堂上而去,之前他就是这么一次次进入堂中,将堂中七八十人分二十多次带走的,早已经走得腿都麻了。

“穆国公!”王代积走上堂来,格外严肃。“你家宾客、家将、使女、都管颇有些忠贞不二之人,明明知道局势已经很糟了,却还是努力维护你。”

堂上早已经坐立不安的曹成沉默了一会,刚要说话,这位快四十的国公却又忽然落泪:“都是我连累了他们。”

“穆国公……”王代积上前数步,凛然来言。“这事确实怪不得他们,但如今阁下委实已经自身难保了,毕竟,既然有忠贞不二的,那就也有胆小怕事的……刚刚这些人,足足招出来七八件事情。当然,以穆国公的身份,大多数事情根本无足轻重,但其中也有一两件……”

“我不该听那几个巫族邪道胡扯的。”曹成连连摇头,泪水都已经糊了眼睛。“我如何不晓得那些是旁门左道胡言乱语……但还是忍不住借此排遣,希冀一二……却不料平白坏了自己。想想也是,我的性命,怎么可能比大魏国祚还要长?”

王代积本欲再言,却忽然怔在当场。

张行和李定也目瞪口呆——这比传谣实在多了好不好?而且你为什么说的那么痛快?

茫茫然中,金吾卫队将丁全忽然闯入堂内,面色苍白:“三位,你们让我盯着的……段尚书亲自打着仪仗出府来了!”

“无所谓了。”李定当场拂袖,一声叹气。

“我想独吞这个天大的功劳!”王代积扭头来看张行,面容兴奋到扭曲。“三郎,再替我想个主意……”

张行面无表情,只是束手立在那里:“这有什么好想的,你自带着穆国公从后门出去,附近随便找个能拦住段尚书的贵人家里闯进去就是,西京缺这种人吗?至于丁队将,只装作不知道,按部就班去前门迎接段尚书就是。”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王代积便已经上前拽起了曹成,便往外走。

可怜曹成,明明也是个正脉大圆满的修为,却垂头丧气,落泪涕流,居然任由对方将自己拖拽而去,连本来就不整齐的衣服都被扯开,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胸脯出来……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谁牵了一头大白鹅。

大白鹅和黄胡子一走,张行便忍不住拢手来看李定:“李四郎,你们大魏的贵人都是这个样子吗?”

李定居然有些躲闪之态:“偶尔,偶尔。”

pS: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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