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渐渐转成了枣子般大小,噼噼啪啪地从灰沉沉的天幕穹顶坠下。
一行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四人步履匆匆地走进陆府。
陆鸿一身锦白常服,坐在书桌后面,表情上看不出半点焦急不耐,只有无意识中将手中书页捏掉的一角透露出了他的情绪。
“人呢?”看着从进来就跪在书桌前方一声不吭的四人,他轻声问道。
陆东四人却都忍不住一抖。
“回将军的话,凉州北部一带一个多月前爆发瘟疫,而岳家村已是十室九空,整个县城死了一半以上的人口。属下四人连夜查访,没有,半点线索。”陆东低着头,清晰缓慢的说道。
陆鸿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手边的书一下子被挥了出去,将陆东身上的蓑衣削下一节来,滴下了几滴鲜红的血珠。
陆东身姿未动,声调也未发生任何变化。“岳家村村人,几乎都死在了那场瘟疫中,存下的也不过是几个黄口稚儿。属下们访到岳家村周近十几个村庄,没有知晓岳夫人的人……”
陆老爷百无聊赖地在房内转了两圈,便让人取来蓑衣、木屐换了。
陆太太打着帘子站在内室门口,问道:“下这么大的雹子,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孙子。”陆老爷一边系着领口的蓑衣带子,一边说道。
“书院里不是昨天就休年假了,你去哪看?”陆太太虽然也想那个小家伙了,还是这么问道。
“休年假就休呗,我就不能去他娘的看。”陆老爷已经在戴斗笠了,平常至极道:“我让人问了,咱们小孙孙和他娘都在玉弯巷住着。”
陆太太听此,脸上就现出愁容,没好气道:“我不知道?你就消停会儿吧,这事让儿子处理好再说。你巴巴地跑过去,说我来看孙子呢,不定闹出什么事呢?”
事情不简单,陆老爷知道。因为那女人不简单,她想带着他陆家的子孙嫁到王府去。王爷不好得罪……“我去跟儿子商量商量去。”
陆老爷来的时候,陆东正说道:“两日查访,半点消息也无。至于访到的那几个小儿,根本连岳夫人是谁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记得与小少爷有过接触,其余无从得知。”
“属下无能,甘受任何惩罚。”最终,陆东沉声道。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来,那小孩子与小时的少爷既然如老爷太太说地那般相像,那么当初就是他们的失误了。
陆鸿一时觉得晕晕沉沉的。还是没有结果?当初凭猜测而让陆东去查她,没有结果!现在知道了那孩子与自己的关系,还是没有结果!
要查,也不过是为了查清楚,为何岳传当初要说谎?是不是容成独的人干预了,或者说是不是她让人做的?
这些才是他的目的。
但是,瘟疫?大冬天冰封千里的北国,也会出现瘟疫吗?这次又是谁干预他?容成独吗?不可能,这次陆东几人的行迹都是最高隐密,他不可能知道。
那么是谁?天吗?
陆鸿呵呵而笑,却满目狠厉。找她那么多年,没有消息,现在得到了线索,还是这么给终断了。陆鸿觉得心中发冷,这是老天在故意耍着他玩吗?
你不给我们缘分,我不论争抢也要夺来!
不就是瘟疫死了一个村子的人吗?“从今日起,你们去给我查。我就不信一个岳家村没有外出行商,搬离,而逃过这场瘟疫的。查到,不论是什么人,都直接带过来。一个月内,查不到你们四个也不必跟着我了。”陆鸿说道,誓不罢休的狠气到处弥漫。
争缘,就从这里开始吧!
“还查什么查,那小家伙一看就是咱家的种”,陆老爷背着手走了进来,沉着脸说道:“若是你不确定,将小家伙抱来滴血验一下不就好了,整得这么费事。”
不确定?
陆鸿心中腾起一丝怀疑,他之所以确定曲儿是自己的儿子,是因为母亲说他与自己小时候模样甚似;而母亲之所以会确定曲儿是陆家子孙,是因为他带着曲儿去见了母亲。
所以说,是他们相互以对方的态度来确定自己的态度,但各自其实都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勉强可以说为证据的,也只是曲儿与他长的很像。但是长的像,并不一定就是自己的儿子。那么,滴血认亲确实是很好的一个办法。
陆鸿闭了闭眼睛,闪着期盼目光要他做爹爹的小家伙出现在眼前。
“爹”,陆鸿音色平常道:“我很确定,我只是想查查她。”
“她?”陆老爷子疑惑,旋即恍然大悟道:“你怀疑曲儿不是那女人生的?或者是她拣的?或者是她偷的?”
尽管陆东几人还在紧张的状态中,但听见老爷这样漫无边际地话,还是忍不住想笑。
拣还有可能?偷?老爷也太能扯了吧!
陆鸿却是心头一跳,更多的想法在心中转来转去,却没有一个是立得住脚的,他忍不住的烦躁。
“还不下去?”看见还跪在那里的四个手下,陆鸿气得大吼。
从来没觉得这四个,这么没用过。
陆东四人连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鸿儿啊!”陆老爷从来没有的慈祥道:“不论曲儿怎么来的,都是咱陆家的子孙,还是尽早认祖归宗比较好。”
陆鸿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爹能去玉弯巷看看小孙子吧?前天让人做了一个小木马,本来说是去书院给小家伙送去呢,谁知道都休假了。”陆老爷又商量道。
“爹,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清楚她对我的态度之前,您和娘都别去,况且……”她如今心里全是容成独,“总之您别上门去找。”
陆鸿说着,心中更加烦躁,提步便走。
陆老爷气得跺脚,喊道:“真是长出息了,自家的孩子连去看看都不让。你怕个球啊!”
书房内陆老爷声如洪钟,室外冰雹落地声一阵紧似一阵。
陆鸿一身锦白单衣走在天幕下,枣子大的冰雹一个接一个的砸在肩头,他的目光却很沉静,好像失去了任何感觉。
能感觉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交叉在一起的设想。从未有过的无力,陆鸿突然升起一股冲动,他可以不必如此猜测,什么后果都不管,直接向那个女人问清楚。
问问她,六年前,晚上,山上?
陆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一把明晃晃的刀劈空扔来。他灵敏地向后退了一步,刀面啪地落地。
陆鸿警惕又不掩疑惑地向着刀来的方向看去,临街的半开的房门口前站着一个笑眯眯的老婆婆。
“没事吧,小伙子?”老婆婆笑着,不好意思地问道。明明刚才看看没有人的,这一撂却差点撂到人的身上,真是眼花了。
“没事”,陆鸿气势压了下来,又问道:“您这好好的刀,扔出来干什么?”
“雹子一直下,扔个刀就老天爷就不敢下了。”婆婆笑道。
“怎么说?”陆鸿紧跟着问道。
“下雹子哪有下刀子厉害?”
陆鸿点了点头。
他步履依旧,后面响起了老婆婆的喊声:“小伙子,给你一披蓑衣吧。”
“谢谢了,不过不用。”陆鸿心思稍静,说着继续前行,竟有势如破竹之势。
本意去玉弯巷,却沿着大道一直走到了横桥。悠扬深远的琴音冲散在只有击打声的空中,陆鸿顺着琴音而上。
往日热闹异常的宽大桥面,及周围的一圈地域,空空阔阔,冰雹撞击地面的声音,琴音,更加突出了此时的静寂。
桥中央撑着一柄大黄伞,一黄须中年男子盘膝坐于蒲团上,膝上平放着七弦琴。到了近前,琴音愈显深邃。
“来推卦吗?”男子问道,音声浑厚。
“我不问卦。”陆鸿说道。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朗一笑,说道:“吾观公子眉目缭乱,定有情事扰心。既然人力无为,何不问问天意。”
陆鸿神色动摇。
男子住了琴音,推出一张纸,纸上压着一支笔,笑意道:“今日不推卦,公子测字吧。”
陆鸿默然,挥笔出一玉字。
男子抚须而笑,却又叹了一声道:“玉已断,无缘无分啊!”
陆鸿浑身一震,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领,几乎是吼道:“断玉?你知道什么,给本将说清楚?”
男子淡淡拂开了陆鸿的手,说道:“这一玉字,中心笔画断裂,玉是牵系缘分的吉物,现在中断,缘分自然断了。终生不得相见,才乃是公子福分。可是观此字,虽断实系,终得会首,才是苦啊。”
“所以,公子所寻之人,别再寻找了才好。”他带着劝诫道。
“这么说,我能找到她?”陆鸿问道。
男子点头。
陆鸿呵然一笑,“我已然找到,又何须问你。”
说过,他转身离去。
身后悠扬的琴音再度响起。
陆鸿一直走,直到再听不见那能穿透人心的琴音。
……
岳筝带着红儿和小文在蚕房内缫丝,小曲儿与朔儿左右跑着帮忙。蜂儿嗡嗡地飞在房间内,落在红儿手中的粉纱上,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蜂儿随即调皮地飞走,气得红儿哼了一声,转向岳筝告状道:“奶奶,你瞧蜂儿,整日地来吓我。”
岳筝好笑道:“谁让你还害怕它呢。”说着便呵斥蜂儿:“你老实点,别再欺负红儿,不然一个月不让你归巢。”
蜂儿飞转了一圈,停在了曲儿的发髻上。
红儿却道:“奶奶,是桃坞,你可别再忘了。您都不记着,奴婢这名字怎么叫出来啊。”
小文也出声道:“桃坞比红儿好听。”
岳筝一笑,“记住了,桃坞。”改了名,也改命!
门口人影一笑,握着把扇子的月无人闪了进来。
“月神医,您怎么私闯别家宅院?”小文与桃坞异口同声,警惕地问道。
月无人哈哈一笑,“好热闹呀。在下月无人,岳娘子是顶顶欢迎我的。”他双手握扇失礼。
“你有什么事,外面这么大冰雹也拦不住?”岳筝对滥施风流的月无人道。
月无人拇指一动,打开扇子,只见扇面都破了,连忙又合上,走上前道:“下着冰雹,家里又没病人。想你了,就来看看。”
“你这个登徒子!”小文与桃坞又是齐声喊道。
“好厉害的丫头啊。”月无人说道。
曲儿却上前,挡在三个女人前面,抱臂喝道:“你又来我家?快快离开,不然我让天明哥哥来揍你。”
月无人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被小家伙后退一步躲开了,痞痞笑道:“揍我啊,要不要叔叔先教会你飞叶射物?”
小曲儿想起往事,大恼,月无人看着好玩,又伸手来逗小家伙。曲儿却双手一伸,抱住他的手就是一口。
“管管你儿子啊!”月无人甩了甩手,不甚用力。叫声中故意透着点凄厉,倒像是专门逗着小家伙玩的。
“曲儿”,岳筝道:“快放开,与朔儿漱漱口去。”
曲儿听罢,呲着小牙放开,扒了扒眼睛道:“漱口,坏叔叔手上有巴巴。”
月无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着小家伙走了,对岳筝道:“你儿子怎么这么笨,说我手上有那什么,他不还咬了?”
“这叫……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岳筝难掩笑意道:“况且,我儿子不是漱口去了吗?”
月无人撇了撇嘴,“什么说法,真是一对母子!”
“你来不会就是说这些闲话的吧?”岳筝问道。
月无人没理,兀自从角落里扒出一个凳子,亲力亲为地拿扇子扇了扇,坐下了才道:“一人无聊,想找你说说话不行啊?”
有些怅怅的。
岳筝无所谓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了”,说话之间却不耽误手上忙碌。
月无人那边却是好一阵没有说话。
岳筝疑惑地看过去一眼,落在她身上的眼光立即放低了一些,落在她手中的丝上。
月无人将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说道:“女人家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事情做?”
桃坞和小文听了都笑。
“笑什么?”月无人满脸疑问。
“那是因为您是爷,男人是天,女人是跑在地上的马,不干活能怎么?”小文说道。
“一个小丫头,说话倒头头是道的。”月无人看了她一眼,道。
小文脸色一红,忙低下头道:“这都是听奶奶说的。”
岳筝警告地看了月无人一眼,小丫头单纯着呢。
月无人像曲儿似的呲牙一笑。
这个人!“你大冷天的又打什么扇子呢?”岳筝问道。
月无人晾了晾手中的折扇,道:“没有蓑衣,暂以当伞。”
曲儿与朔儿这时又跑了回来,先到娘亲跟前,从手里的纸包中捏出一个杨梅喂到娘亲口中,然后又分给桃坞和小文,故意馋月无人。
“好香的酱杨梅啊”,月无人很配合地说道。早就知道那天把这小家伙惹得不轻,就陪他玩玩吧。
曲儿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娘亲做的,当然很香了。”依旧得意地小声音。
这还是岳筝见异园中成熟的杨梅落了满地,红艳艳地铺在地上,便取了两篮子忙里偷闲地做了些。
其实异园中得水果,像这样落了的多的不可胜数。
每次见了,岳筝都很是心疼。倒是蜂儿说,这些落了东西并非白费,能使异园下脉无极水更加甘甜,这才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而月无人听是岳筝做的,再闻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竟然不争气地口舌生津,俗称流口水。
他拿扇子扇了扇,绝不没出息地跟一个小孩子要东西吃。
曲儿如此而番打击了月无人,消了心蒂,又与朔儿在一边玩去了。
月无人蓦地叹了一口气,岳筝看向他:“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张纨又来找我,说我能放张家一条生路,可以嫁给我来做妾。”月无人陈述道。
岳筝想了想,说道:“这样也不错啊,张纨那样的大小姐,嫁给你做妾,也算是报复张家的一种手段了。”
月无人看向说话的女人,他这么想过,但是,他不想娶一个仇家的女儿放在家里膈应自己。就算让张纨给自己做妾,比让张家破产更能折磨他们。
“张敢说,当初是我爷自己撞到烛台,才引了大火,烧了我们家,也不是他们想的。”月无人却说道。
啊?“那你是想放过他们了?”岳筝不可思议道。
“夜半火起,烧死我爷,烧伤我爹,气病我娘,若不是我在山上,也难逃此劫。”月无人冷笑道:“知道张敢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了吧!”
岳筝默默无语。这人怕是心里很不好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
月无人却是在说起张纨伊始,就忘了屋里的其他人,觉得只他们两人在谈话而已。
房间里异样的寂静,才让他惊觉回神。不过,他旋即一笑,说了就说了,隐痛就不再是隐痛了。
“那你想怎么办?”岳筝问道。不会是想给张家致命一击,让他们在金川再也待不下去吧?
其实这几天来,在月无人有意故意地为金川那些富贵人家,特别是与张家蜜兴旺起来有很大贡献的人家的主妇接诊调理身体后,几乎都建议人家用岳家蜜。
可以说,现在的张家已是一点生意都没有了。昨天张家才降过价,比这边的价格还低。岳筝也明白,这样的价格对于张家来说,简直是往外扔蜜。
他们打的主意,岳筝当然清楚,可能想用价格挽留住客户,直到把这边打趴下吧。
但是张家有再多的钱,也撑不下去的。因为她的蜂蜜,根本不要本钱啊。
当然了,这方面,月无人也是不知道的。前几天,他竟揣了五六千两的银票过来,一见面就扔桌子上,“给你补本的”,他这么说。
一直说自己家的蜜得以扬名,全是接了他月家的名,薄利多销的月无人,竟又别扭的给她送什么补本钱,让岳筝又欣慰又好笑。
虽然自己不嫌钱多,但是异园中的蜂蜜能卖的这么火,确实与月无人有莫大的关系,当时就推拒了。
“我有赚的”,她说。
“呵,别是蜜源一大部分是金川王那里来的?”他轻讽道。
“整个金川这么大,就那一间店,离得远的人很多都不想跑远路,所以,再多开三家店怎么样?”
月无人的话拉回了岳筝的思绪。
她想了想,连忙摆手:“没钱了,不开。”
“你还缺钱啊!”月无人怪笑。
“当然了”,岳筝瞪眼。
桃坞忍不住插口道:“其实奶奶,何不把咱家的蜜批出一些给货郎的,这蜜价格又低,货郎走街窜巷的,一定很好卖。”
“好办法!”岳筝笑赞道,早怎么没想到呢。
月无人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可行”,他说道。
“我让月大写几张告知贴到城门口去”,月无人笑了:“这样一来,张家的钱就散的更快了。”
岳筝想到莫家,他们现在已经很不顺了,但是还有品鉴大会那一个使得齐若兰扬名的可能,还有一个即将奋起的齐家,所以她的战争还没开始呢。
走的时候,月无人在她身边低声道:“待会让你家的小厮给我送点杨梅去。”
岳筝先是一怔,随即看着月无人很快地飘出去的身影好笑不已。
到了前院,便遣了天明端了一碟子杨梅送了过去。
……
冰雹渐渐地小了,却夹杂着密密的雨珠,李嬷嬷无意间朝外望了一眼,惊喝一声连忙打了把黄油伞出去。
给踽踽独行进来的人遮了伞,李嬷嬷担忧道:“将军啊,怎么出门也不打个伞,都淋成什么样子了?”
薄薄的白衣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体上,严密的肌理也隐隐显现。
“可别冻伤了,这个时候已经很冷啦。”李嬷嬷又急急地说道。
“没事”,陆鸿说:“我有急事,你下去吧。”
被冷雨打击下热气蒸腾的身躯走出伞下,又浇了一阵冷雨,到了岳筝的门口停住。他敲了敲门,她很快拉开半关着的那扇门,同时还好笑地说道:“敲什么门啊?这样的天气,你怎么还出门?”
却在看到是他时,声音生生止住。
“哎呀,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岳筝惊讶疑惑。
陆鸿扯了扯嘴角,说道:“我来问一个问题。”
“你怎么了?这么不对劲?”岳筝对着这样的陆鸿,感觉很怪异。
看到他这一身的雨湿,又侧开身:“你快进来吧,有什么问题非要今天问不可?”
陆鸿没有动,只是问道:“筝儿,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岳筝心中一顿,脸色微变。她正要说话,他道:“你老实说,我没事,只是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又不敢直接揭开。”
“好吧,我之前是讨厌你,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她看着他道。
相处中,早就不讨厌他了。其实之前对他的讨厌,有一大部分都是迁怒,因为那时自己不知该怒谁。
“你知道我是谁吗?”陆鸿一瞬间怒火冲头,却强忍住了,抬手按在了胸口处,终究没有把那块与衣服粘在一起的断玉扯出。
岳筝疑惑地看住他,“陆鸿,你今天怎么了?”
陆鸿看向她,却是满目柔光,前所未有的,他说:“没事,一时感叹。让天明去将军府把我的衣服拿来,你去给我煮些姜茶吧,我想我是风寒了。”
“好吧,西厢有一间收拾好的客房。”岳筝点头道。
陆鸿眼色一沉,瞬间又是笑意。“好”,他应道。
曲儿听说陆鸿来了,欢呼一声就跑去了客房。陆鸿喝过姜茶,干衣服才回来,他换上衣服也没当时走,领着曲儿又是重新给那只小狐狸做窝又是考校他背书的情况。
曲儿一直不让他走,岳筝便留他吃晚饭。
容成独来时,给她带了两身府里绣娘做的蓝印花布的衣服,但是却对她道:“这两件衣服给你的婢女,让她们过年时候穿。”
岳筝正看得喜欢,猛地一听这话,脸色立即沉了下来,颇为不满道:“王爷真是心细如发,连我婢女过年穿什么衣服都给包了。”
容成独先是不明所以,却马上明悟,这是他的筝筝看到他“关心”别的女人,心里不舒服了?
他轻笑,捏了捏她的脸颊道:“王爷也不好做啊,要关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岳筝脸色更难看了。
容成独哈哈大笑,“别小心眼,不能跟婢女争东西。”他十分好心地劝解道。
但是他脸上愉悦的笑容却在看到牵着小曲儿进来的陆鸿时,顿时沉在洁白如玉的面容之下。
因为陆鸿的眼光,透露出太多的挑衅与不屑一顾。就好像,有什么被他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一样。
容成独很快看到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孩子,神情不禁更为严肃……这个曲儿,既然对他好也不行,也不是不能舍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