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诗作并未一一送到楼寒面前,而是先由几个儒生模样的人,进行筛选。
丝竹悦耳,在场之人却心不在乐声。
儒生筛选完毕后,只余了一小叠纸张,送到楼寒面前。
姜星舟寻思,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可这种诵传千古的诗句,在这宴席之上,也别无其二。
众人呼吸都放缓了,望着楼寒的动作。
她面带微笑,众人却能发现她眉心微微皱了一下。
这究竟是难以抉择,还是说没有特别出色的?
楼景也微感诧异,他知晓楼寒这人的确是真材实料的才女。
若得佳作,势必欣喜若狂。
而此时的情形,说明她并不满意。
楼景轻瞥了一眼姜星舟,她目光毅然,似乎胸有成竹。
那就探一探究竟吧。
楼景微微侧头,他发觉这些诗句还算工整灵动,只是谈佳作,倒也不至于。
而姜星舟的作品,根本就不在此列。
楼景略一顿首,这真是想开小灶也不行啊……
“姑姑,我瞧你也评不出个第一来。何不再出个题目?这次我瞧着也不必写下来了,直接让人当着众人的面,作出来。若是好,自然得大家认可。”
楼寒目露感激之色,她本就头疼如何评选,又怕被说有失公允,遭人诟病。
于是她询问姜冷风,姜冷风倒是答应得爽快,说道:“既然是楼寒长老出题,那么加试也应当在内。”
姜冷风摆了摆手,示意人重新点燃一炷香,朗声道:“加试一题,此番……无题。但凡佳作,皆可一试。”
此话一出,姜家子弟的目光都亮了。
这不局限于任何题目,自然要搜刮掉脑子里的一切。
姜星舟却低头沉思,不应当啊?
《行路难》这等千古名诗,都不能入法眼了?
对于这一点,姜星舟万分不敢苟同。
即便是她这个不擅诗词之人,也能为之一震。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的诗句没有送到楼寒手中。
莫非是字太丑了?
姜星舟皱着眉头,望着已有跃跃欲试的姜家子弟。她能听出这些诗句,平平无奇,并不算佳句。
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
她骤然起身,朗声道:“我有一诗,但我依旧要以楼长老说的‘道’为题。”
周围的众人目光望向她,不解此人是一根筋,还是傻子。
方才显然是题目难度较大,这才改了题目。
姜星舟面色肃然,此刻她也顾不得姜一行打量的目光了,朗声道:
“此诗名为《石灰吟》。”
“《石灰吟》?这名字可真是特别。”
姜冷风难得抬眼瞧了姜星舟一眼。
方才那些诗词,无论是名字还是内容,都无趣得紧,他甚至都有些耳朵听腻了。
姜星舟微微仰头,望着门外的薄雾,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好!”楼寒眸光一亮,这两句虽言石灰,但已将意志托于诗中。
姜星舟转头扫了一周全场之人,继续念道:“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本欲继续尝试的姜家子弟,霎时静了下来。
不止如此,就连姜冷风也没有说话。
楼寒朱唇微启,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哑,只能低声念出方才这一首诗来。
姜冷风哈哈大笑,拍手道:“妙极,妙极!不像中原那些酸书生,只会伤春悲秋。此诗,倒是彰显了我苍漠儿女的高风亮节!”
其他势力之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上苦涩又惊愕。
此诗之绝,毋庸置疑。但他们却对姜冷风的话颇有微词。
姜家什么模样?还能代表苍漠了?
只是众人本想看笑话。
如今,却挑不出这首诗的半点毛病,最终只得纷纷称赞起来。
楼景眉眼轻挑,他没想到姜星舟竟对诗词如此擅长。
姜冷风既然开口,这样一来倒是不必担心禁地之事了。
不过嘛……先前,恐怕就是有人动手脚了。
“姑姑意下如何?”楼景笑盈盈道。
楼寒恍然清醒,这才叹道:“此诗之绝,自愧不如。”
楼景得此言,粲然一笑:“这位道友,你方才的诗可是这首?”
这句话道出,姜家人神情各异,他们明白楼景话里的意思。
姜家之人,从不在意过程,只有结果。
姜星舟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未入法眼,我自然不会用同一首诗。”
楼景笑道:“既是如此,可让我等一赏?”
姜冷风微眯着眼,姜星舟这首诗,在寿宴上极其长脸,她若是能继续发光。
处理一些不重要的子弟,也无妨。
“不必了,还有许多要作诗之人,我怎好再度占用时间?”
姜星舟知道楼景是想揪出坏事之人,但眼下她几乎可以确定,已得入禁地的资格,便不想再多生事端。
何况姜一行的目光,一直注视在她身上,这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她相信黑纪的判断没有错,姜一行的气息根本不像是这个修为的人。
此人体内的魂魄,不可小觑。
姜星舟随即坐下,周围灼热的目光停在她身上,令她有些不自在。
倒有些盼着继续听诗了。
只是这之后,竟再无一人诵诗。
一时间整个宫殿,陷入一片沉默。
楼高的目光微微失望,他如今哪里还不知。没想到往日颇有才名的姜悠悠,原来是借了其妹姜成的光。
但他失望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姜星舟没有继续表现。
这本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得家主赏识,便是他们这一脉崛起的希望!
突然,一个淡然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看来,姜成的诗,并非偶然。”
姜一行右手执一页宣纸。
平淡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楼寒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她迫切想知晓姜一行手头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
姜一行看透了楼寒的想法,唤来侍从递给楼寒。
楼寒仔细端详起来,表情越来越凝重,直到后来,震惊之色布满面上。
她指尖微微颤抖,那张纸就轻飘飘地滑在了案桌上。
“行路难……行路难……我这一生,也作不出这等诗词。”
随即她的眼中流出一抹苦涩。
她的话语清脆,回荡在众人心头,心痒不已。
究竟是什么?
竟然令苍漠饱负盛名的楼寒,如此失态?
当然,姜星舟也在想这个问题。
两首诗均是绝品,如何能分个高低?
恐怕是这些人中,高洁之人并无多少。
而《行路难》的心境,更像是修仙之人,拥有那种逆天而为,不畏艰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