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在背地里搞什么鬼,萧弈良不知道,此时他也没功夫去注意这么一个小卒子,对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院子收拾好,然后接顾南乔回家。
瑾王府最好的院子只有三个,一个就是他居住的出云阁,还有就是萧明秋居住的秋碧居,再来就是兰清芜的故居梨花坞了。
自从兰清芜离世之后,梨花坞除了一些下人准时进去打扫之外,并没有人可以靠近,秋碧居本来就是兰清芜准备好了给他们的孩子居住的,呃现在却被别人的孩子也鸠占鹊巢了十几年。
当年兰清芜离世后,萧弈良也是看到了秋碧居的院名,才给萧明秋取了明秋这个名字。
现在想来,萧弈良心里五味杂陈,他和兰清芜的一番爱子之心,却被别人的孩子给得了去。
反倒他们的孩子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萧弈良心里很是难过,别人住过的院子,他自然是不可能让乔妹住进去,思来想去,他直接让桑榆带人去把梨花坞拾掇拾掇,顾南乔回来以后便住在梨花坞。
梨花坞就在萧弈良院子旁边,离萧弈良的出云阁不过三百步的距离,梨花坞之所以取名为梨花坞,是因为院子里栽种了几十株的梨树,虽说这里梨树最多,但是别的名贵花卉也不少。
栀子花、海棠花、杏花、茉莉花、美人蕉、石榴花、桂花......等等。
梨花坞院子精致典雅,面积在府中院子里属于最大,连萧弈良的出云阁都还要小一些。
萧弈良吩咐人去收拾梨花坞,前脚桑榆带着人过去了,后脚陈氏便得到了消息。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陈氏心里的委屈更甚,在听到萧弈良让人去打扫梨花坞以后,她脸色一沉,如同黑云压顶。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丫鬟的请安声,原来是萧明秋过来了。
“王妃,郡主过来了。”陈氏身边的丫鬟兰草轻声道。
陈氏连忙把脸上忿恨的表情一收,露出了温柔慈爱的笑容:“请郡主进来。”
萧明秋是静心居的常客,她跟陈氏的关系极好,陈氏进门以来对萧明秋也是疼爱有加,不知情的人还真会以为她们是亲母女。
“女儿给母亲请安。”萧明秋从门外走来,门口站着的丫鬟连忙撩起了帘子。
陈氏慈爱的看着她,招呼她坐在自己身边,握了握她冰凉的小手,忍不住蹙眉:“明秋,母亲知道你孝顺,可现在天寒地冻,你啊还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可别冻病了,兰花,你去端一碗姜茶过来,我的儿,看看你的脸色,可冻坏了。”
萧明秋笑了笑,从善如流道:“礼不可废,母亲虽不是我生母,但是养了明秋十二年,在明秋心里,您跟生母无异。”
好话谁不喜欢听呢!
陈氏听到萧明秋这话,笑得是合不拢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兰花便把姜茶端上来了。
萧明秋是府里教养着长大的郡主,有着良好的教养,笑不露齿,吃东西也很是文雅,她抿了抿姜茶,便放下了手里的茶盏。
“母亲,我听说父王今儿一早就让桑榆带人去把梨花坞打扫了,也不知道究竟打扫好了给谁居住。”
陈氏今儿早上连早饭都没用,就是被这一件事给气坏了。
当年她嫁进瑾王府的时候,依照祖制,她是应该住在梨花坞的,再不济也应该是秋碧居。
只是秋碧居住了萧明秋,她是嫡女,又是楚皇亲封的郡主,住秋碧居合规矩,继母难为,她自然是不能跟府中的嫡女争抢院子。
那时候她就想着要住进梨花坞,要知道梨花坞的风景在瑾王府中是数一数二的,最重要的是,梨花坞是兰清芜的院子,只要这个院子还存在,就如同一根刺,让她跟萧弈良之间有隔阂。
只是没等她作妖,萧弈良直接就让人把她打发到了静心居来了。
静心居这个院子不能说不好,但是那也要看看是跟什么地方相比了。
跟柳氏居住的冷月阁相比,静心居自然是一个很不错的院子,但是跟梨花坞、秋碧居还有出云阁相比,她所居住的这个院子就是一个二等院子。
因着这件事,她十几年来在这个圈子里抬不起头,跟她不对盘的那些夫人,每次想要羞辱她,都会拿这件事出来说项。
京城里,跟她一样使手段嫁入名门望族的女人不少,不过一个是被翻到了明面上,一个是私底下解决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那些女人嫁入了高门大户,哪一个不是掌管着中馈,住着代表着自己身份的院子?
唯独她不一样,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坏了名声,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她硬是等了三年,生生磋磨了自己的光阴,后来好不容易嫁进了瑾王府,迎亲和拜堂的时候又遭了羞辱。
萧弈良身体无残缺,按照规矩,他应该亲自上门迎娶,可他没有去,只是派了管家代为迎亲,这也罢了,最让陈氏心里恼火的还是拜堂时,管家抱来了一只大公鸡,让她跟大公鸡拜堂。
跟大公鸡拜堂在楚国算是少见,会用这种办法拜堂的,一来是新郎官病重,下不了地,娶媳妇冲喜,二来就是新郎官身有残疾,比如不能站立行走,所以才会采取这种办法。
萧弈良身体健康,他就是不待见陈氏,故意羞辱她!
“谁知道呢。”陈氏面色苦愁道:“明秋,昨儿你父王带了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入了宫,到现在为止那女子都还在宫里,没有出来,也无人知道她的身份。”
“母亲可有派人去探听?”萧明秋皱眉道。
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朵苦菊。
陈氏叹气道:“怎么没有呢?可你也知道宫里的消息可不是那么好打听的,听说那女子直接去了延春宫,还在延春宫住下了。”
对于这位皇后婆母,陈氏心里很是惧怕,皇后娘娘身居高位多年,一连生下两子,哪怕宫里那些妃子蠢蠢欲动,可却丝毫没有动摇皇后娘娘的地位,楚皇对她也是极好,不然凭借着太子那病歪歪的样子,又如何能坐稳这东宫之位?
楚皇膝下儿子不少,有能力有才华,又能为君分忧的皇子更多,远的不说就说萧弈良吧,他是楚皇的第五子,是皇后娘娘的嫡次子,在楚国地位尊贵。
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甚高,文官中名声倒是稍微式微了一些,但是陈氏相信,萧弈良必定比太子更适合东宫这个位子。
可偏偏萧弈良就是没有跟着她所想的地方走,愣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一心扶持他。
陈氏心里又怒又气,可偏偏她在萧弈良面前说不上话,好在萧明秋在萧弈良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只不过这种重大事情,萧明秋就是提了,萧弈良也不会听她的。
萧明秋得到这个消息,眼眸微闪,却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她父王看上了又能如何?
见陈氏这么不稳重的模样,萧明秋只得提点道:“母亲,您是瑾王妃,是府中最尊贵的女人,就算父王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子,您也不必惧怕,在这个府中,还没有人能越得过您去。”
“您只要稳住性子,别让父王抓到什么不好的错漏就好了,无缘无故的,父王不会轻易就懂了您的位子。”
萧明秋头脑清醒,她虽是闺阁女子,但是这几年在外走动,她认识的人,见过的事情可不少,自然不会跟陈氏一样,事情还没有发生,自己就乱了阵脚。
“可王爷他从来就没有做出过这样的举动,他这次出门好几个月,一直都没有给家里传递消息,连太子妃她们也都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陈氏急得团团转:“我的名声本就毁得差不多了,京城里那些贵夫人又有哪一个拿我当瑾王妃看待了?”
因着瑾王爷的态度,大家对她都不太热络,也唯有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对她巴结一二。
“母亲,淡定,您嫁入了王府十二年,这十二年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是由您做决定,府里的下人也都任您为主母,现在人还没有进来您就自乱了阵脚,等对方真的进门了,母亲,您又该如何是好?”
萧明秋很是看不惯陈氏的作态,自己明明是正妻,为什么就要自甘堕落去跟一个妾计较?
陈氏着急道:“我何尝不知道该淡定,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不知为何,陈氏心里慌乱到不行,总觉得府里的平静会因为那个女子而打破!
只能说女人的第六感实在是太准了!
“敌人还未临门,您就先露了怯,在这上面,您就输了!”萧明秋毫不客气的指出了她的短处:“母亲,昨儿父王回来时,可有跟您提起这件事?”
“未曾。”陈氏摇摇头。
萧明秋沉吟了一会儿,淡笑道:“如此说来,母亲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这是为何?”
“父王这十几年来都沉浸在我生母逝去的事情里,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当年皇祖父给父王赐婚,父王都推辞了好久,若不是母亲巧计,又苦等了父王十几年,母亲怕是也进不来。”
萧明秋一针见血道:“他能十几年守着一个离世了的人,又怎么会突然出门几个月就看上了一个女子,想要娶回家呢?依我看,父王估计是觉得亏欠了母亲,想让母亲搬进梨花坞了。”
“真的?”陈氏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不确定道:“但......那位女子?”
“或许是皇祖母让父王去找来的。”萧明秋笃定道。
闻言,陈氏整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突然她想起了昨晚萧弈良跟她说的话,连忙道:“对了,王爷说让你今天有时间过去见见他。”
“父王回来了,身为女儿,自该前去拜见。”萧明秋试探道:“母亲可有跟父王提起女儿的亲事?对于那三家人选,父王可有别的看法?”
“他对这件事没什么意见,只是说这三家的世子都很不错,跟你很是般配。”陈氏慈爱的看着她道:“等你的及笄礼过了之后,我便让人上门去探探口风。”
“母亲,这件事就让女儿自己来办吧,您请人上门探口风,那三户人家怕是会以为咱们瑾王府的郡主愁嫁了,我虽说想要嫁入那等功勋世家,但是也得让对方来求娶我,否则我们眼巴巴的凑上去,不仅落了下乘,也丢了咱们王府的脸。”
“还是明秋想得周到,这件事你看着办就好,有需要母亲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母女两人相谈甚欢,萧明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女儿去给自己的父王请安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萧明秋离开了静心居以后便去了出云阁,只可惜等她到的时候萧弈良正巧不在府中,说是有事情出去忙活了。
萧明秋扑了个空,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以前萧弈良不管多晚回来,必定要去她院子里看看她,还会给她带礼物。
就算没有去看她,第二天也会在院子里等她,可这次她来得并不晚,萧弈良却不在府中。
萧明秋心里有点没底,有点惶恐,总觉得发生了一些自己没法预料的事情。
她回了自己居住的秋碧居,连忙喊来了自己的心腹嬷嬷。
瑾王府中发生了什么暂且不提,萧弈良一大早就离开了王府,他也没有着急忙慌去皇宫,而是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酒楼,点了不少招牌菜和点心,最后提着这些美食去了皇宫。
皇后娘娘见到他时,面色一喜,只是等看清楚了他带来的东西时,脸色颇有些难看:“小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担心乔妹在我这里会饿着么?”
宫里御厨无数,想吃什么口味的厨子没有?
再者说了,昨儿乔妹刚进宫,今儿楚皇便让内务府去招几个擅长做大齐菜色的厨子了。
萧弈良可是孝顺的人,面对皇后娘娘的问话,他笑着道:“母后,您真的是想多了,您是我娘,乔妹是我闺女,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在宫里,我就是想买点好吃的东西进来讨好你们,让你们高兴高兴。”
“母后宫里的小厨房做出来的菜品很是不错,我今儿个就留下这里陪母后和乔妹用膳如何?”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萧弈良都如此说了,皇后娘娘自然是笑骂了两句,这件事便过去了。
这是顾南乔也已经梳洗好了,从她居住的院子过来了,皇后娘娘一看到她,眼眸一亮,脸上的笑意都深了三分:“乔妹,过来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你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好看,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
皇后娘娘这直白的夸奖,直接把顾南乔说得是脸颊泛红,她福了福身道:“孙女不过是蒲柳之姿,祖母不嫌弃罢了!”
她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但那也是一般的姿容罢了,谈不上仙女二字,皇后娘娘见多识广,后宫里的女人更是各有千秋,顾南乔可不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宫里那些女人。
“你这孩子就是谦虚,看着你这张脸,我今儿中午都能多吃两碗饭。”皇后娘娘笑眯眯的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昨儿一见面只觉得顾南乔长得跟兰清莞相差无几,可今儿一看,皇后却发现顾南乔还是有一点点像萧弈良的,特别是嘴巴,她嘟着嘴的模样,跟萧弈良小时候是一模一样。
“母后这么说了,今儿您可得吃三碗饭,父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也很高兴。”萧弈良打趣道。
皇后娘娘年龄越来越大,胃口自然跟以前没法比,哪怕宫里天天都是山珍海味,可皇后娘娘却更喜欢清粥小菜,每天三顿饭,她都恨不得喝粥,对于菜色的要求也不高,只是要求少油戒辣戒荤腥。
皇后娘娘见萧弈良调皮的模样,有些愣住了,这一刻似乎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候萧弈良刚从南域回来,喜滋滋的跟她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南域的姑娘,要娶她为妻。
南域人在楚国人眼中,那就是蛮夷,特别是发生了百年前的那件事以后,两国之间来往甚少,更别说联姻了,萧弈良可是楚国的皇子,是太子的胞弟,他在楚国的地位那真是金樽玉贵。
南域和楚国都不同意,那时候的萧弈良就如同一朵被霜打了的花儿,蔫蔫的。
可没想到他们之间实在是有缘分,过了多年,还是遇到了,这一次两人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誓死都要在一起。
无奈,大人们自然只能让步,本以为他们能恩爱白头到老,可没想到兰清芜走得这么着急,还没陪萧弈良度过几年,留下一个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从那以后萧弈良一直都是冷着脸,极少笑了,更别说调皮话了。
皇后娘娘感触良多,她很快就回过了神,稳住了情绪,跟着说起了别的趣事!
顾南乔在皇宫里的日子过得可谓是舒心极了,宫里皇后娘娘最大,她抱着这只大腿,在宫里的日子过得是潇洒极了。
什么好东西都送来给她,什么好吃的也都送来给她,除了吃喝玩乐之外,顾南乔每天还必须学楚国的礼仪,不过对于《女戒》、《女训》这方面的书籍,皇后娘娘却并不主张她学习。
用皇后娘娘的话来说,女子就是以灵动为美,要是全都变成了书本上那个模样,那还有什么看头。
皇后娘娘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柔光,可顾南乔看着她,却心疼到不行。
想来皇后娘娘年轻时也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子,只是后来嫁入皇家,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的脸面,所以她拼命克制自己,让自己变成了贵妇典范。
可她心里的伤痛和不舍,又有谁能体会呢?
皇后娘娘向往外面自由的生活,可她已经在皇后的宝座上坐了几十年,她的一生早已经注定好了,而她名义下的那些孙女们,哪一个不是从小读着《女训》长大的?她们对自己的要求更高,一言一行非常标准。
皇后娘亲却不喜欢,她喜欢自然美,可这种美,在宫里是看不到的。
现在见到了顾南乔,皇后娘亲却不希望她也变成跟宫里的女子一样,所以对她格外纵容。
礼仪要学,但是却不必跟那些以夫为天的女子一样,战战兢兢的学着做正妻本分。
顾南乔是皇家子孙,是她的嫡孙女,是萧弈良的嫡女,不愁嫁,就算她行为不端,举止不妥,在京城里也多得是人想要娶她!
不过顾南乔虽然听从了皇后娘娘的建议,但她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加上她聪明好学,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她就已经把所有的礼仪都记住了,而且做得极好!
连宫里的教习嬷嬷都忍不住夸赞她,觉得她天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