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历元封一六三年九月,东海道。
通天城位于东海道嵊洲,依山而立、紧靠墨江。作为“观月斋”总行所在地,此处是大陆六道最繁华的地域。
城池处于昶皇河、沧浪江和墨江的交汇点,商路直通文洲的盘钟郡、光洲的明珠郡。从通天城继续往前,可以深入东海道其它洲郡,是四通八达的交通咽喉。
周围居住人口超过八百万,分布在四座城池当中。它们以通天城为核心,周边立有三座支城。城中修士比例极高,且大部分是散修。因此通天城还有个别名,叫做“散修之城”。
景华顺流而下、历时数月,终于到达通天城外。他挥手放出“传信符鹤”,上面留有景福仁的灵力印记,会将自己的消息通知二老。
片刻功夫,另一只“传信符鹤”飞回景华手边,带来家人的讯息。二老没在通天城内,他们选了旁边的礼乐城,作为家族定居之所。
礼乐城、沸生城、解铃城三大支城环绕通天城,构成以商贸为主的大块地域。
通天城是“观月斋”私产,经营的产业范围极广,无论丹『药』、法器、功诀,全是稀世精品,普通修士根本买不起。三个支城作为补充,为中低阶修士提供了交易场所。
尽管只是支城,礼乐城的规模依旧远超越火云镇。
秋初天气转冷,修士漫步城中,丝毫感受不到萧瑟的秋韵。无数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外边布有各式法阵,远远望去祥云环绕、气象万千。
只见店铺商舍重重叠叠,一眼看不到尽头。大街上人头孱动、叫买叫卖,一派兴旺发达的模样。
景华进入城中,匆匆赶往内围。通天四城修士众多,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修士多在内城交易,普通百姓则生活在外城。
按照“传信符鹤”中的地址,景华拐弯抹角、一路寻来,终于来到西北处偏僻角落,发现“一善堂”的黄木牌匾。
未等踏入店铺,里面传来刺耳的言语。
“景老头,我看你不要再拖了。‘份子钱’早交是交、晚交也是交,何必这么不爽利?”
景福仁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不急不徐、十分镇定。
“钱掌柜,‘份子钱’是商家月例。可‘观月斋’条文写得明明白白,斋中供奉经营产业,月例酌情减免。‘一善堂’是我孙儿景华的产业,他是斋中的铁牌供奉,哪有交‘份子钱’的道理?”
“啧啧啧......牛皮你吹了大半年,景华人呢?他的供奉玉牌在哪儿?要是他死在外面,你还想白占便宜不成?我告诉你,死人不算供奉,‘份子钱’一文都不能少!老头,你明不明白?”
『药』姑的嗓门咆哮而起,声音震动屋瓦。
“狗奴才!光天化日竟敢喷蛆?我家小华刚发来信函,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屁话!几个破字爷我也会写。他人哪?没人就交钱!一个小小的新进铁牌,竟敢忤逆我家老爷的规矩?告诉你,我家祖上给‘观月斋’打拼时,你们还不知在哪里投胎做畜生!我今天非……”
听“钱掌柜”越说越不像话,景华皱起眉头,直接跨进店内。只见一名矮瘦中年身着皮袄,正站在柜台前面,唾沫横飞地指手画脚。
“我是景华,你‘非’要什么?”
“钱掌柜”说得嘴角流涎,冷不防脚下剧痛、差点跌倒。低头一看,肥硕老鼠正从脚边跑开。脚踝处被咬了个洞,鲜血染红了鞋袜。
“啊……咬人......呃!”
他惨叫出口,嚎到一半却戛然而止。肥老鼠几下窜上柜台,张嘴“吐出”一块碎末。碎末倏地“飞”入“钱掌柜”口中,顺着食道滑入肚腹。
“呕…..呕…..呕……”
“钱掌柜”连呕数下,只吐出些唾沫。他正要发怒,耳边响起冷冷的话语。
“你不是说死在外面、不能作数?怎么,要不要先查看玉牌,验明正身啊?”
“钱掌柜”抬起头,入目处是一位青年修士。
乍看之下,对方斯文秀气,仿佛书院的儒生学子。可被他目光注视,“钱掌柜”不由自主地低头,产生自惭形秽的“错觉”。时间一长,甚至有窒息、压迫的恐惧感。
灵压远超自家老爷的威势,是正主儿回来了!
“钱掌柜”本想打打秋风,弄几个“小钱”花花。此前几次都有收获,料来今日也不会例外。
可不知景老头怎么搞的,没有乖乖识相拿出点“意思”。他恼羞成怒,嘴里便开始不干不净。
在通天四城,“观月斋”的地位至高无上。自家赵老爷统管附近街面,“钱掌柜”虽是普通百姓,却不怕“一善堂”的“外来人”。
在嵊洲境内,任何人胆敢攻击“观月斋”,都会迅速招来灭顶之灾。“钱掌柜”虽无修为,却是“世袭供奉”的家奴,多少能沾点“观月斋”的“霸气”。
景华一旦现身,事情变得有些麻烦。对方可是正经的铁牌供奉,和家奴、掌柜天差地别。但“钱掌柜”仗着身份横行惯了,一时转不过弯来。
“嘿嘿嘿……”
中年人干笑几声,随意拱了拱手。
“......景华是吧?在下钱大富,在‘丰谷庄’赵老爷手下办事。赵老爷负责周边店铺买卖,自然要清查账面,以防宵小之徒偷『奸』耍滑......”
“……”
“......这个……刚才小小一点误会,想必景当家不会放在心上……呵呵……”
“......”
“……那个......大家都在为斋中办事......这个……以后可以多多走动……呵呵……”
景华并不说话,漠然站在一旁,任由对方单独“表演”。汗水自额头慢慢流下,钱大富舌头打结,心中的恐惧越来越甚。
在大陆六道四十九洲,修士、百姓存在巨大的鸿沟。不论在何处,普通百姓冒犯修士,无一例外都是死罪,且无人敢有异议。
钱大富仗着东家的地位,平素横行无忌、忘乎所以。此刻对方摆明车马,不买东家的账,立时把他打回原型。
自己冒犯供奉在先,如果被对方杀掉,供奉最多是罚俸数月、革除出斋。哪怕事后东家能找回场子,也和自己毫无关系了。
钱大富越想越怕,结结巴巴地不知所云,嘴唇也哆嗦起来。
“......这个……一笔写不出两个‘观月斋’……嘿嘿嘿.....红花绿叶是一家……亲不亲自家人……”
见这货不过是个怂蛋,景华直接打断道:“自己掌嘴十下,滚出‘一善堂’,今后不得踏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