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云镇,“观月斋”。
席远应对自如、不失风度,让修士暗暗点头称赞。他不再存疑试探,直接取出蓝『色』净瓶,轻轻放在桌上。
“多谢席掌柜解『惑』。此瓶得自一处秘境,可否再帮忙看看?”
“哦?”
听到“秘境”二字,席远微微动容。方才景华先抑后扬,在他看来稀松平常,是常见的货殖伎俩。“秘境藏宝”却不常见,蓝瓶若真为上古孤品,无疑是笔极大的买卖。
席远取过净瓶,翻来覆去仔细端详。以“观月斋”掌柜的眼光阅历,东西刚一入手,立刻觉察出宝物不凡。可究竟蓝瓶价值何在,凭外表很难作出判断。
修士察言观『色』,知道对方已初步认可净瓶。
“席掌柜,此瓶十分古怪,隔日便会生出一瓶灵『液』。用之浇灌灵植、花果,可以让使其生长提速两成,对灵果、仙草的品质都有提升。”
“原来如此......”
席远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翻起巨大的波澜。如果对方所言不虚,净瓶对宗门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观月斋”下辖数处『药』园,常年需要修士、供奉打理。蓝瓶真有如此神效,万万不容它落入别人手中。
想到此处,席远当即起身,把净瓶交还景华。
“若真如景道友所言,兹事体大,还请稍待片刻。”
席远说罢转身离开,功夫不大,他请来一位褐衣老者。老者面貌清癯、长须及胸,似乎是私塾、贡院的学究。
景华神识过人,在对方身上却完全失效。他察觉不出任何气机波动,仿佛老叟是个普通百姓。与此同时,他识海深处浮现出莫名的恐惧,不知缘由却异常清晰。
“『药』老,是这位景道友带来的宝贝......”
修士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态度恭敬有加。“『药』老”微感意外,他没有多话,径自拿起净瓶察看。
端详良久,“『药』老”大手一挥,桌上立时多出个陶盆。陶盆中长有一株嫩苗,只有两片小小的绿叶,植株望之『色』泽鲜翠、生机无限。
“『药』老”拔开瓶塞,倒出数滴灵『液』,洒在嫩苗周围。然后他轻轻抚『摸』叶片,闭上双目静静等待。
修士暗自猜测,“『药』老”恐怕是“灵植”、“炼丹”的大方家。只凭抚『摸』、接触,就能感应灵植的细微变化。
景、席二人站在旁边、一语不发,唯恐打扰老者做事。过了良久,“『药』老”缓缓睁开眼睛。
“有点意思,不过凭此很难作出判断。想验证灵『液』的效果,这点时间远远不够。”
景华入斋前想得很清楚,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敢问‘『药』老’,需要多久才能验证?”
“嗯.....至少得一个月。”
“好,净瓶就有劳贵斋妥善保管,我下月再来就是。”
席远面『露』讶『色』。如此重宝,对方竟相当爽快,没提出任何“抵押”条件。“『药』老”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木牌,伸手交给景华。
“既然小友信得过本座,月后自会给你个交待。”
修士接过玉牌、拱手示意,随后转身出门。席远跟在后面,一直将他送出大门。
眼看景华背影渐稀,他向两名伙计叮嘱一番,快步返回二楼静室。“『药』老”还在原地未动。他轻轻抚『摸』着净瓶,脸上若有所思。
“『药』老,您看这瓶……”
“嗯,确实如他所言,对灵植生长极有裨益。”
“这......那为何不直接开价,让他等一个月是……”
“『药』老”笑了笑,稳稳将蓝瓶托在掌心。
“若玉瓶是他机缘所得,些许时间并无大碍。如果他强取豪夺,此等宝物岂会没人觊觎?到时他有没有命来拿,还是两说的事情。况且空出一个月时间,本座可以详细研究,对买卖多几分把握。呵呵呵......小远,此事算你立了一功。”
席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若他真因此横死,那宝瓶自然就…..”
“『药』老”摇了摇头,挥手打断席远的推测。
“小远,你和本座当年一样,眼界、见识都需历练。若他真因此出事,我们要全力寻找他的亲属,尽数补偿损失。”
“啊?”
“使者大人曾有明示,货殖贩利只属细枝末节,搜罗各类上古奇宝、灵『药』,才是‘观月斋’存在的根本目的。本斋不缺灵石,像净瓶之类的宝贝,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奇珍。多年以来,历任使者大人苦心经营,只要有人肯送宝上门,宁可多给对方一些浮财,也要把名声打出去。‘观月斋’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就是这么立起来的......”
说道这里,“『药』老”晃了晃手中的净瓶。
“......譬如此宝,对普通散修毫无用处,价值却极其珍贵,根本无法以灵石衡量价格。若它被宗门世家得去,立时就要列为机密、不得外传,绝无可能出手售卖。而如这般宝物,本斋每隔百十年,总能收到一两件,其中缘由就在‘舍得’二字上.......”
“......散修获得奇宝,交予宗门后不但有赏赐可拿,说不定还能作为晋身之阶。为何众人选择本斋,而非宗门世家?这里头的学问,是每个掌柜都要把握的关键。小远啊,对方的恩怨我们不必多管,只要保证净瓶在手即可。”
席远默然无言,苦苦思索着“『药』老”的教诲。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既然如此,白白拖延一个月时间,目的究竟是什么?
“『药』老”则闭上双目,不再说话。掌控一地分号,其中的轻重奥妙,多数要靠席远自悟。自己只能从旁指引、点到为止,算是对得起他父亲的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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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离开“观月斋”,围着火云镇连转数圈,让饭团在后面盯梢。确认无人跟踪后,他躲到僻静处换回衣物,动身赶往“火雷门”。
净瓶留在“观月斋”,并非因为他生『性』爽快。离家前,修士思考得非常清楚。此事牵扯到大笔买卖,对方必然会控制时间,以验证净瓶的神效。
自身修为低微,没资格索要贵重抵押。既然无法改变现状,索『性』装作大方,为后面的买卖留出余地。真正需要做的,是在众多“目标”中作出选择,找到最“公允”的存在。
对于“火雷门”的“公允『性』”,景华不抱任何希望。挑来选去,“观月斋”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
金字招牌、信誉卓着,修士因而决定放手赌一把。赌的就是对方家大业大、爱惜羽『毛』,不会轻易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