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去县里寻她，每天都去、记得是一处很漂亮的宅子，我站在大门前，一眼便望见院子里冒尖的梨树……
……
我在想、姐姐在里面是不是很幸福……
……
这一晃就是半年，梨花变凤梨……
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姐姐应该在里面过很好吧，为什么不出来……
是不是里面不用干活？
是不是里面有吃不完的糖饼？和漂亮的新衣服？
有吃不完的梨子……？
很甜的梨子……
……
直到我亲眼目睹她、出现在门前，最后我们……
我们在一处巷子的尽头……
十年了……
十年了……
终于相认、抱头痛哭……
……
百灵止语、泪水再次沸腾……
牛四作为一个无比优秀的聆听者，目光落在她的一举一动……
牛四自知、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段经历，尽管过程刻骨铭心、但终有一日总会离去。
……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天下万般兵刃、唯过往伤人最深……
百灵，你看……”他伸出厚厚的手、摊开掌心……
“风是抓不住的，黑夜也会消散，人总要和自己过去说再见，不是吗？”
她突然愣了片刻、不禁裹紧了衣服……
侧颜绝美的颤抖着说道，“牛哥、我无法忘记过去，忘记她的存在……
我记得、那个下午相认时满天黑云，而我……我的眼里万里阳光……”
……
说到这里、她不情愿也地摊开双手，试着感受风的温度……
回忆泛起的泪花如雨下……
……
泣不成声的她，转向牛四……
“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最后……
那家的老爷知晓此事后便差人将母亲活活打死、弟弟卖给牙行，而我卖去青楼……
……
“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这样？”牛四疑惑地问她……
她似乎难以启齿、仰空长啸……
“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她轻咬着嘴唇发白、无半点血色……
“老夫人说她是偷吃了树上的梨子……”
“三天……打了姐姐整整三天，当再见她时、她……她身全是伤……”
……
她颤抖着、一双桃眼泛着猩红。
……
……
“梨子很甜、但我心好苦……
好苦……”
……
因为偷了个梨子给我，换来的不过是灭顶之灾罢了……
哈哈……
哈哈……
她发疯似的狂笑……
……
姐姐忍气吞声、不久偷跑出来，直到她找到我、带我入了鄱阳落了草……
……
后来我才知道，她下了砒霜毒死了王家傻儿子、绞杀了老爷与老夫等全家六口，一把火……
烧了王家宅院、也烧醒了她、像是斩断昔日枷锁，从此方知我是我……
不再有梅子香，只有梅金莲……
……
话音落、冷风不止，呼吸急促……
我们一路同行、结识不少鄱阳无赖，姐姐为了保护我、不知……
……
不知tm被多少该杀的糟践，我们像是掉进了地狱、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
她停顿片刻、话语像是被风儿割裂的碎片……
幸好结识了李逵、随他前往山东老家、诸城……
话到这里、她目光炯炯地投向牛四，似乎被什么阻挡住了、迟迟没有开口……
……
牛四就知道、假设自己没有杀李逵，或许她们姐妹俩的命运不会就此改变，与王德林也绝不会相遇……
……
一切因牛四而起、一切又因牛四而终……
……
这一刻，牛四下意识避开来自她的目光……
久久仰天沉默……
……
哈哈……
她突然笑起来、含着泪花儿……
“知道李逵娶了多少婆娘吗？”
哈哈……
“二十一个……哈哈！二十一个啊……”
……
“李逵死后、姐姐联合李逵身前的兄弟将她们全部杀了……”
话到嘴边、她笑意更浓……
她话锋急转直下、“不过嘛，你杀李逵的动作真利落、就是那王德林在场也要避让三分……”
……
牛四蠕动着喉咙、腾出大气插嘴道，“我被逼的、不是我亡便是他死，没的选择……”
“嗯！嗯……”她点着头应道……
“我们拿着李逵的家当，二万多两下江南、又回到了鄱阳……”
……
与从草根杀出的王德林结识，落草康城……
那个时候康城并不太平，姐姐与他都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在此期间、姐姐诞下一子，孩子刚一出生便被歹人毒害……
……
她吐出一口气，呵呵……
摇头几声叹息……
“是王德林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
为此姐姐内心知道、但未明说。
这一路走来，姐姐没忘、我也没忘，那些难听的话、那些恶心的事……
不管姐姐怎样想，而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
有好多次机会可以杀了王德林……
最后你知道的，她于心不忍……
所以呢……
王德林在我姐的心里到底有多大份量呢……
姐姐二十三岁时、在王德林那里得到真挚的感情，困住了年少青春的她……
……
如今姐姐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王德林依然在心里赢得了所有人……
甚至是凛然大哥……
……
……
话尽后、她转身坐到台阶下……
眼神呆愣看向银河那一抹圆月，沉默着……
……
牛四见她不吱声、静静地陪她度过漫长而短暂的时光……
……
“牛哥，你回去吧……”她仰首望月声如风声……
“你弟弟呢？”牛四岔开话问她。
呵呵……
愁眉苦笑的她没有吱声……
……
半晌，“牛哥、就当我和姐姐没有这个弟弟……”
……
话落、牛四识趣地避开方才的话题，转身将于大妈招呼来、低声吩咐，照看好百灵……
说完之后，不知不觉离开……
……
次日一早、牛四等人离开宝山，先去了松江府，同知府方大人前往应天……
耿强糕出门送行……
没走出多远、他拉了拉牛四的袖口……
低声嘱咐着……
“老弟，一切当以方大人为首，去了不要多话！
告辞……”
……
“下官谨记……告辞！”
……
沿江一路向西、牛四直立船头，滔滔江水奔流，内心复杂……
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