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夏霁出国的前一晚。
她拿着一幅画在江家门口徘徊。
江凌正在家里练琴，时不时分神，索性没练了。明天夏霁就要去父母那了，这一分别就是两个月，不舍得。
“江凌。”孙阿姨进来帮他收拾书房，笑着说，“我看虾米好像在门口，像是来找你的。”
江凌笑着跑了出去。
夏霁见人来了，飞快地把手背在了后面，没让江凌看到这幅画。
“虾米，你找我？”江凌笑着问。
夏霁是来送画的，但看到江凌后，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只剩下脸红了。
夏霁摇了摇头。
“不是找我的？”江凌笑着说，“那我回去了？”
夏霁连忙叫住他：“江学长。”
“嗯哼。”
“是找你的……”夏霁张了张嘴，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说，“妈妈最喜欢的那首曲子，我还是弹不好。”
“我陪你练。”江凌眼睛清亮干净，对夏霁永远是这么温柔与耐心，“去我书房？”
这时候的江凌，有着一种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中间的魅力，很多事情都懂，却又有些青涩与单纯。
夏霁摇了摇头。
江凌笑了笑：“那去你书房？”
夏霁点头：“嗯。”
江凌走了两步，发现夏霁站原地不动：“嗯？”
夏霁背后拿着画的手紧了又紧，然后说：“江学长，你走前面。”
江凌宠习惯了，就真听话地走前面了，往詹家走去。
夏霁的书房，准确地说是詹扬的书房，但詹扬不爱看书也不爱学习，他这书房基本不用，几乎都是夏霁在用。
夏霁悄悄把画放一边，然后和江凌一块坐在了钢琴前，这幅画终是没有送出去。
大概是两人都不舍得明天的分别，曲子练了一遍又一遍，那时所有青涩又没说出口的情感，都藏在了再多练一遍里。
但曲子练得再久，终有结束的时候。
“江学长，谢谢。”
“不用谢，小朋友早点睡。”
夏霁转头向他看过来：“我不是小朋友了。”
江凌也看着夏霁，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四目相对，空气中几分情愫在涌动。
江凌身体往夏霁方向倾去，唇瓣碰上了她的。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却让两颗心都跳得厉害。
江凌的唇柔软而微凉，像一阵细雨落进夏霁心间，那是一种很微妙的触感。
“明天我送你去机场。”江凌说，声音低低沉沉的。
夏霁点头，连耳朵都是粉红色。
如果这是一个吻的话，那是彼此的初吻。
这当然就是一个吻。
少年青涩的吻，深情但不缠绵，陌生却无比虔诚。
一个吻便能灿烂整个夏天。
他们离别在机场，他们再次相见也在机场。
夏霁再回来时，已经是初秋了。
在机场，江凌第一次牵起了夏霁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夏霁偷偷瞄着江凌，脸上有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甜蜜。
江凌回应她的，是一个很温柔的笑容。
美好的少年，纯净的爱恋，纯粹的感情，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从此刻开始，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她，最珍贵的她。
夏霁读大学了，她理想中的美院。
大学报道，是江凌陪着她；
熟悉大学校园环境，是江凌陪着她；
其实从高中到现在，都是江凌陪在她身边。
很安心，很甜蜜，很幸福。
她画了一幅画，取名《爱的实验》。
什么是爱的实验？
夏霁的理解是，在朋友之上，恋人之下，那一段接近于恋爱却不是正式恋爱的，最纯真的关系。
是一段感情里最美好的一个阶段。
虽然出现了网暴那一插曲，但并没影响到这份纯粹的感情。
所以，当江凌来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才会说好像是。
那时的夏霁一直以为，两人已经算在恋爱了。
但她突然就听到了江凌出国读书的消息。
那天，她不管不顾跑到了机场，执意地想见江凌。
可是她没有追上江凌。
人来人往的机场，衬托着她一人孤零零的背影。
她坐在长椅上，抱紧双膝，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哭得稀里哗啦。
她不知道江凌为什么要离开，一声不吭，连个道别都没有。
江凌对她有多重要，他比谁都清楚。
没有江凌的夏霁，就像灵魂缺失了一块。
……
夏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病床上，旁边守着的人正是江凌。
“虾米，你醒了。”江凌看见夏霁睁开眼，立刻关心问，“身体还难受吗？”
夏霁摇了摇头。
不知道江凌在床边守了多久，他脸色不太好，眼睛里满是血丝，身上还是那件演出服。
夏霁眼眶是湿润的，想说什么却哽咽了，想扑进江凌怀里，但身体却虚弱得动不了。
江凌握着她没受伤的左手，眼中满是愧疚与懊恼：“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医生说，她双手双脚起码被绑了三个小时，多亏了她一直挣扎，才使得绳索变松了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刻，江凌的自责与心痛到了极致。
昨天他一直心慌，却没能早一点发现夏霁出了意外。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早点找到夏霁，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夏霁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听到江凌这样说，夏霁只觉得自己胸口酸涩不已。
“对不起，我当时应该更聪明一点的。”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明明就不是江凌的错，他却总在道歉。
“江学长，对不起。”夏霁眼角泪珠滑落，声音虚弱而沙哑，“当年那些叫你离开的微信，不是我发的。是赵燃偷了我的手机，和你说了那些话。
“是我没注意，让他偷看到了手机解锁密码；是我没注意，让他偷走了手机；是我的没注意，害你的心被撕裂。”
江凌轻柔擦掉夏霁的泪水，安抚似的露出一个浅笑：“傻瓜，这不是你的错，道歉做什么。
“是我当时不够聪明，没能分辨出那些话不是你说的。也怪我自己，没能坚持陪在你身边，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
他的目光温柔又疼惜，看得夏霁一阵恍惚。
夏霁伸出包着纱布的右手，颤抖着碰触江凌英俊的眉眼，再慢慢靠近他的唇瓣。
江凌顺势在她手上轻轻一吻。
最后，夏霁把手放在了江凌心脏处：“你当时心里一定很痛吧。”
确实痛。
江凌将自己所有的爱都交给了那个女孩，无法割舍，所以在收到那些消息时，他才会痛得像灵魂被割裂一般。
但他的回话却依旧温柔：“在羊城你问我为什么离开时，我就知道了那些消息不是你发的，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开心吗？”
江凌握着夏霁的手，夏霁手上有伤，他的动作很轻。
两人的手一起放在了他心脏处，他虔诚得像在许诺：
“夏霁，我爱你。
“即便我以为那些消息是你发的，即便我选择了离开，我也无法不爱你。
“你一直被坚定地爱着，从来都不是一句妄语。
“现在一切真相都已揭开，痛苦也都过去了，我们就只剩下相爱、幸福与美好。”
夏霁望着江凌，眸光里流转的全是江凌的影子。
“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江凌说，“六年前，是赵燃骗得我离开；六年后，也是赵燃亲手把你送回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