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走到了花园里的凉亭里，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先开口：“你最近挺火啊。”
虽然近十年没联系，但从小一起长大，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是夏依涵。
“有事？”夏霁问。
夏依涵笑了一声：“看到这么多人骂你，不来笑话一下，不是我风格。
“夏霁，你说你怎么总是被人骂？这是你第二次被网暴了吧？”
夏霁没太大反应：“没事我挂了。”
“爷爷遗嘱立好了。”在夏霁挂电话前，夏依涵快速说，“有你的一份。”
夏霁说：“我已经放弃了。”
“我知道。”夏依涵说，“爷爷把你的《自愿放弃财产继承承诺书》给大家看了，还当着大家面撕了。
“其实，爷爷自从去年那场大病后，整个人都变了不少。只是你一直住外面，所以感受不到。”
夏霁语气中满是疏离感：“我不用知道这些。”
夏依涵说：“这么多年我都没打扰过你，难得打次电话，多聊两句呗。反正你知道得多一点，又没坏处。”
夏霁沉默的时候，夏依涵又开口了：“你五一回来那次，爷爷不在家，是家里佣人自作主张让你等了那么久。
“当然，我知道，是爷爷以前都这么对你，他们才敢这样。但这次不一样，爷爷知道后，把人都给赶走了，而且第二天，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了。
“夏霁，你的孩子姓夏还是姓江，不都是你的孩子吗？大不了你们多生几个，匀给夏家一个，他们江家还能不同意不成？
“你到底在和爷爷犟什么呢？”
夏霁沉默了片刻，淡淡说：“挂了。”
“姐！”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夏霁一顿。
“对不起。”这声道歉是夏依涵哽咽着说出来的。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双方是久久的沉默。
“是我到处和同学说你是扫把星，所以才没有一个小朋友愿意理你；是我赶走了喜欢你的老师，所以其他老师都不敢护着你；
“是我偷走了你的画，换成了发芽的土豆；也是我害怕被绑匪绑走，才让你当了替罪羊……
夏依涵哽咽着哭了出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很早很早就想和你道歉，但我始终说不出来，一直端着不好不坏的态度对你。
“我甚至觉得，爷爷也是这样。”
又是许久的沉默。
夏依涵说的这些，确实都是真的，但自五岁那次绑架后，她就再没做过了。
夏霁问：“夏依涵，你是不是内疚了很多年？”
“是。”
其实夏霁都知道，但一直装不知道，就让她内疚着。所以，她们之间，谁比谁更坏一点，谁又能说清楚。
“夏依涵，我不恨你。”夏霁说得特别平静，“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多少坏心思，你只是一面镜子，投射出来的都是大人的想法。
“你换了我的画，你觉得大人们看不出来吗？绑匪想绑架的是谁，难道大人们真的不知道吗？
“但最后，受处罚的依然是我，即便他们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是无辜的。”
夏霁从小就清楚，自己和妈妈的处境源自于谁的态度。
她知道自己该恨谁。
夏霁和夏依涵和同是他的孙女，却一个是扫把星，一个是龙凤呈祥好兆头。
夏霁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把一切都还回去。
但她太乖了，乖巧到这都不像是一种报复。也没有人觉得，这是一种报复。
其实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感情可以是治愈伤痛的良药，也可以是直击灵魂的利刃。
夏霁挂了电话，在凉亭站了许久。
她不知道江凌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江凌的怀抱亦如往常那般，温暖而坚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没有回头，就这样呆在江凌怀里：“肩膀还疼吗？”
“不疼了。”江凌手臂环紧了她纤细的腰肢，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些笑意。
“现在理疗师在给我爸妈做肩颈理疗，我和他们说是儿媳妇有心，特意给他们请的，可开心了。
“虾米，明明是一样的事情，怎么你来做和我来做，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满满的幸福感，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世上只有一个夏霁，但同样的人，在夏家和江家，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待遇。
夏霁嘴角微微上扬：“网上那些夸我的小作文，是你让人写的？”
江凌说：“就是让人往这个方向引导了一下，很多营销号就跟着写了。”
夏霁说：“就不怕夸得太过分了？”
“我女朋友本来就是这么优秀，哪里过分了？”
“下午录音约的几点？”
“三点。”江凌说，“中饭是想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
“在家吃，我喜欢家里的氛围，也喜欢孙阿姨做的菜。”
江凌的电话响了，他就在夏霁旁边接起，听了一会，回复说：“她就在这，你和她说。”
然后把电话开了免提。
见夏霁神色中的疑惑，江凌解释说：“是你的代理律师。”
“你好，我是夏霁。”
“你好。”一个清晰透亮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我是你的代理律师方颜，我正在参与法院的诉前调解。
“这次被告人身份有些特殊，她可能是您资助过的一名学生。我对比过她的资料，与江先生提供的受助人名单上的其中一位很是相符……”
居然还会有这么巧的事。
夏霁静静听律师讲完，然后说：“好，可以，我一会给你。”
随后又用自己手机，打电话给袁静：“静姨，你帮我拉一下‘王妙晴’这个学生的转款记录，现在就要。”
“好的。”袁静说，“马上发你微信。”
等待的时间里。
江凌问：“虾米，你怎么想到去资助学生的？
“我看过记录，似乎从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资助了。而且，除了资助学生，你还帮助过许多人。”
夏霁说：“把我带大的罗阿姨，有自己的信仰。她认为布施是一种很大的功德。总有一天，这些功德都会化作福报，回到我自己身上。
“其实，做这些事，我也没花多少精力，平时都是罗阿姨，后来是静姨在帮我处理。
“我只负责出钱，偶尔也会给他们回信，有时候还会给他们寄画过去。”
袁静办事很利落，转帐记录很快发了过来，还有一封王妙晴给她的信。
这些资料很快就到了律师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