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姑父。”
詹扬挂了电话，眼神投向了地面。少了往日的活力，多了几分黯淡与愁容。
一瓶水出现在詹扬面前，伴随着女孩的道谢的话：“谢谢，今天多亏了你。”
詹扬接过水：“不谢。”
舅舅还在和外婆谈事，陶微玥坐了在詹扬旁边。
“我没耽误你事吧？”陶微玥问。
詹扬笑了一声：“我去你们学校，都是去找朋友打球的，能耽误什么事。”
陶微玥点了点头。
原来他不是这个学校的，难怪一直见不到他。
“怎么没见你父母？”詹扬随口闲聊。
“额……”陶微玥顿了顿，“家里就我和外婆两人，不过，我舅舅赶来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似挑起了詹扬的某种情绪：“所以你才会特别地在意你外婆？”
陶微玥点头。
“你外婆的手要紧吗？”
“左手腕摔伤了，不算严重，只是外婆年纪大了，可能需要些时间恢复。”
“我有个假设问题。”詹扬似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无其他意思，但想听听你的想法。”
虽然陶微玥对詹扬不太了解，但感觉上詹扬不像是会扭捏的人，可能是这问题很特别吧。
“你问。”
“如果。”詹扬强调了一下，“我是说如果，与你相依为命的外婆，不是摔伤了，而是快离开了，你会是什么感觉？”
“什么？”陶微玥几分惊愕，完全没反应过来，像是被吓着了。
“你别紧张，不是说你外婆。”詹扬连忙解释。
“我有个表妹，和你差不多大。我一直以为她在羊城过得很好，直到今天才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
“他父母常年在国外，几乎没管过她，她是被家里保姆带大的。
“现在这位保姆得了绝症，快死了，也没法再照顾她了，她父母想把她接到国外，她却怎么也不肯走，说要留下照顾保姆，要陪她度过最后的日子。
“我们都不能理解，不过就一个保姆，她何至于这么固执？”
陶微玥沉默了一会，才缓缓回答：“我们这年纪，都上高中了。我当然分得清谁是我外婆，谁是我妈妈。
“但是从小和外婆一起长大的我，情感上就是把外婆当成了妈妈。这种感情，与在妈妈身边长大的孩子对妈妈的感情，本质上是一样的。
“如果外婆离开，就代表我无法再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温暖和安宁，那些只属于外婆的一切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唯一的家人离去，所剩下的就只有孤独和无助，那种感觉大概就像被抛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会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深入骨髓的痛，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经历。”
詹扬的神色似乎更暗了。
陶微玥给詹扬递去了一根棒棒糖，就是几年前詹扬送给陶微玥一模一样的棒棒糖。
詹扬接了。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对陶微玥说：“我知道了，谢谢。”
没有提棒棒糖的事，大概是对这糖没有印象了。
“不谢。”陶微玥说，“不过，我相信，那位保姆不会是她唯一的亲人，你也是。
“看得出来，你很关心和在意这位妹妹。”
詹扬笑了，再次道谢，然后离开了。
不知，他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场景？
不知，他们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
*
这一个月，陶微玥都是下课后就直接奔回家，因为要照顾外婆。
路过篮球场时，她都会习惯性地往那边看去几眼，似乎下意识地在寻找某人，只是结果都是空空。
直到一个周五。
同学约陶微玥一起去球场看球，被陶微玥给拒绝了：“我外婆手伤了，我要回家给外婆做饭。”
“今天提早放学，不用着急回家。”同学双眼放光说，“今天江凌在球场打球，校草耶，一半的女生都去看江凌了。”
不等陶微玥拒绝，她直接将人往球场拉去。
这是陶微玥第四次见到詹扬。
同学很兴奋地指着球场上一个亮眼的男生，向陶微玥介绍：“那个就是江凌，咱们学校的校草，学音乐的，贼帅，贼厉害。”
此刻的詹扬，没有一丝在医院时的落寞，每一个眼神与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自信。
陶微玥像是听到了同学的话，又像是没听到。
她眼神似乎是看向江凌的，又似乎不是。
也许只有陶微玥自己才知道，她的目光跟随着谁。
詹扬与江凌两人都是一米八几的身高，他们默契配合着，像两个战士在球场上战斗，用汗水诠释着青春的热血与激情。
当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球精准落入篮筐时，他们会相互击掌，嘴角同时挂着胜利的微笑。
球场周围全是女生们的掌声与欢呼。
结束之后，有胆大的女生上前去给江凌送水，江凌很礼貌地拒绝了每一个给他送水的女生。
詹扬对这情形见怪不怪，只是从一边自己的书包里，拿出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珠。
江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也是一起来打球的，他接过女孩递过来的水，上前和女生搭讪，索要女生的联系方式。
“沈卓。”詹扬朝那人喊了一声，“你小子规矩点。”
沈卓像是没听到，继续和女孩说：“有了联系方式，以后我来你们学校打球，就喊你来看。”
女孩没回话，转头想去看江凌。
“我约上江凌。”沈卓又说。
女孩眸光发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沈卓得意说，“江凌是我最好的哥们。”
女孩真的就把联系方式给沈卓了：“你们一般什么时候来？”
“周五比较多，江凌的学习安排得很满，就周五空一点。”
“好的。”
……
詹扬和朋友离开球场时，从陶微玥面前经过。
陶微玥的心跳明显加快了，但詹扬似乎没注意到她。
周五。
陶微玥心中默默地记住了这个时间。
接下来的每个周五，陶微玥都会来到球场。
不是每周都能看到詹扬，但去的次数多了，总能见到詹扬几次。
有一次，詹扬好像看到她了，似乎还认出了她，冲她笑了一下。
但又像是陶微玥的幻觉。
每次只要江凌打球，都会有很多女生围在旁边。陶微玥就会躲在这群女生里，为詹扬喊加油。
默默地关注着。
如此又是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