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的顾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赶忙回身朝道院方向行大礼参拜，口呼太清老爷。
“呵呵，进来吧。”
话音刚落，顾清就被一抹玄妙之意挪移到了静室之中。
座下蒲团徐徐显化，面前茶盏也似刚沏，悠然的檀香唤作轻纱，将躁动不安的灵气尽数抹平。
“老，老爷！”
顾清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紧张的一天，此刻的他颇有些理解凡人见到他时的惶恐感了。
面前之人仿若大道真在、混沌之所，虽然有形，可看不透，摸不到。
一切都自然而然，一切又都无法理解。
此中滋味让顾清晋升后的喜悦感急速衰落，那种被人操纵，不得自在的感觉再次笼罩在了心头。
“你似有所悟？”
“我……”
顾清欲言又止，但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只得将心中所想尽数吐露，不敢隐瞒。
“弟子自化形后福德良多，所悟其实多是前辈恩泽，只疑问多积多攒。”
老子微笑颔首，如邻家长辈般态度亲厚。
“混沌中珍宝如烟，无处不在，无处不有，但能得其一二者屈指可数，你可知为何？”
闻言顾清立时明白了老子意思，想他时常点化他人，轮到自己这儿却是糊涂了。
命数，运数，亦是仙者的修行啊！
见他瞬息勘破，老子目露欣慰，事实上能悟出此道者绝非麟角，其不过是爱屋及乌，看重顾清的命数罢了。
想及此处，他清静无为的道心竟有了熹微的增长，老子面色如常，只心中确定了自己的推算。
搅局还是破局，对道门来说都要比直面劫难好得多。
捧起茶汤轻拂烟气，有些喝够悟道茶的圣人仅是品了品香气。
“你不必拘谨，即使是圣人，也不过是行在大道途中的先行者而已，你我皆为众生。”
闻言顾清偶有一明，此话若由他人言说必是毫无玄妙，可经由圣人之口却让他勘破了许多执念迷障，对自在的看法也再一次升华。
见老子有意点拨，大有所得的顾清终于放下心里的担子，坦然接受起了前辈恩赐。
他修行经年所遇的疑问不少，又因后土娘娘身为祖巫，对道法不甚了解，幽冥的数万年间顾清只能靠自己摸索前行。
等到了东洲，初有兴盛的人教亦难教导金仙，所以顾清才专精本命幻术以及黄泉一道，对其他道法少有涉猎。
随着各中疑难尽数吐露，凝练到极境的本源再次浓厚起来，八景宫中积攒了数个元会的大道精魄被他牵引至身，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黑洞一般的本源之中。
由圣人解答金仙之难，犹如鱼儿戏水，飞鸟行空。
老子或是一字点破，或是抬手演化，将极难参悟的大道真形显露出来，让顾清受用匪浅。
等蓦然回首，刚刚还有些虚浮的境界竟再次圆满，顾清又要用红莲压制突破的欲望了。
这回倒不是他贪得无厌，而是凝练到极境后便涉及到一方大道的掌控，在突破之前他必须想好所学之道，否则入了太乙就错过这份奖赏了。
轮番破境的顾清没了一开始的喜悦，心境愈发自然。
回想起人间俗事，耽搁良久的顾清终于出言请辞。
“时间尚早，不必心急。”
老子身后显化出太极两仪，轻一旋转就将院中时间凝滞下来。
原来自顾清坐到蒲团上时，此地的时间就已经停止了。
拂手轻点，老子将玄都送给他的储物袋唤了过来，而后直接在案前展开。
顾清早就好奇老子会给他什么东西，只可惜一路上也没功夫打开。
此刻定睛观瞧，发现内里仅是一根枯木，顶端稀疏带着两片残叶，尾部却不知被什么东西斩断，裂开了数道伤痕。
老子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道明了它的来历。
“此乃先天灵根，黄中李。”
什么！？
顾清心中一惊，这根枝丫就是黄中李？那它的本体呢？
老子看出了他的疑惑，遂从侧旁取来一尊玉瓶、一方神土，将枝丫种了进去。
“先天灵根生于混沌，福运绝顶者证道成圣，稍次者落于宝地，难成道果，而最次者，则与魔神共入开天大劫，生死难料。”
顾清双眸微动，原来是这样。
所谓绝顶者自然是西方那两位圣人了，次之则是蟠桃和先天葫芦藤等物，虽有神奇却身不由己。
至于眼前的黄中李，自然是入了开天大劫，被盘古斧劈成了碎片。
可怜它本是洪荒绝顶灵根，如今却只剩下一根枝丫。
“何必可惜，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老子并无所谓，以他的修为先天灵根除了观赏外毫无用处，甚至还不如一颗山野桃李令人解渴。
“若躲避劫难入洪荒扎根，它虽能保全性命，但也会如其他灵根那般被人控制，再无晋升之机。
而要是渡过劫难，它就能借着此般感悟一飞冲天，成为杨眉老祖那样的混沌天魔。”
“原是这样。”
顾清豁然，他就说黄中李既然能入洪荒名号，又怎会被蟠桃那种“烂大街”的东西比下去？
只是他又不明了，这残枝给他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发芽结果？
看着枯瘦的枝丫，老子取来最后半斛三光水，尽皆沁入了玉瓶之中。
之前他还有些不确定，但等为顾清解答了疑难，那无欲无求，却又所谋甚大的野心便渐渐显露出来了。
这没什么不好，若只想做个清净天仙，他也就没必要布局如此了。
“既有开天之志，就要有瞒天的本事，这黄中李还有半点灵光残留，经此滋养可保你一元会天机难觅。”
至于之后，或许就用不到这东西了。
以老子的地位确不需遮遮掩掩，所幸顾清除了穿越的事不能透露外，其余经历倒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此刻得知圣人真意他赶忙起身拱手，郑重接过眼前的玉瓶。
“老爷厚爱，弟子必当尽心侍奉！”
“呵呵，今后少要多礼，玄都那孩子就不像你这般客气。”
虽未正式认作弟子，但老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局势复杂，收徒就是将顾清架在火上烤，更会将八景宫牵扯进各方的算计之中。
所以在一切明朗之前，人教二弟子的身份决不能暴露。
“弟子明白了！”
说不欣喜是假的，但顾清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感。
他为了这个位置谋划经年，不想一切都未运转时，自己竟先修成了正果。
不过想想也是应有之义，眼下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减缓量劫的到来，作为道门之长，太清乐见其成。
可惜封神大劫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阐截的矛盾也不是两句话就能解开的，他能做的，仅是在成圣之余降低量劫威势，让阐截两教不至于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