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自成权柄
洪荒之中无物不沾因果。
除了上古时灵宝遍地的情况，今时之下谁又能平白拿人好处？
顾清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在追寻混元之前先来幽冥还了巫族的因果，或者说是后土一人的因果。
否则只要洪荒一日不倒，他便没有“清清白白”的一天。
看着后土胸前七色萦绕的玉璧，顾清终是释然了。
“娘娘心思缜密，不过即便没有这些因果，凭娘娘的恩赐，在下也愿助巫族绵延。”
“我信你。”后土语气中已没了之前的凄怨。
“幽冥之中少有修士，你能在我来时渡劫化形，可见这是你我之间的缘法，并不是某个人的一厢情愿。”
神女目中含笑，似乎从巫妖开战以来，她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了。
“娘娘通透。”
见状顾清也不再多说什么，此中滋味还是留给娘娘自己体会罢！
如此略一拱手，他亦觉得心境前所未有的畅快。
至此他再无“前身”因果、亦无去时命数，一切尽在自己手中！
“众生丹的神妙非吾一日之间就能炼化，既然天命如此，小友就多操劳些，为我安顿好地府事宜吧。”
“乐意至极。”
顾清当然不会拒绝，虽然道祖已经不给他功德了，可天道无所不知。
这些东西只是暂时欠着，总有一天他会让其加倍奉还。
等将后土送回轮回盘，顾清遂前往了幽冥的气运汇集之地，也是各司殿中最庄严高耸的一座大殿。
按前世故事所书，地府中该有十殿阎罗，以及一位统掌全局的东岳大帝。
他们共同执掌着“有寿众生”的命数与福德，可见其中权利的强横。
不然也不会安排十位阎罗相互监督了。
至于东岳大帝，也就是生前的黄飞虎，其也有牵制之人，正是那位西方弟子，永世镇守阿鼻地狱的地藏王菩萨。
说实话顾清对于佛教中人的印象都不错，奈何洪荒中的西方教太过工于心计，完全看不出后世的慈悲心肠，哪怕是装出来的。
而这其中他印象最好的，便是这位发下大愿的地藏王菩萨了。
不管其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但自有了他坐阵地狱，封神之后的地府确实没出过什么差错。
至于篡改生死簿的猴子、以及那位撞破鬼门的目莲僧，他们其实都是被圣意牵引，根本不是什么阴差阳错。
由此可见圣人之下皆蝼蚁，即便一切都是从巧合中来，众生也无法跳出诸圣的掌心。
念及此处顾清知道自己想的有些远了。
既然后土娘娘发话让他全权操持，那也就不必徐徐渐进，遵循什么旧礼了。
如此他大手一挥，直接将地府冗杂的职位体系刻印在生死簿上，后借灵宝神机将其中权柄尽数赐下，只等后世大德前来任职就可以了。
而等生死簿上的神职彻底显化，一众巫族残兵也都有了明悟，纷纷赶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这里肯定是没有十殿阎罗以及四大判官的，甚至连再次一层的小判官也没有。
他们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并无与神职相匹配的德行与阅历。
想要升官，就都得从底层做起。
只不过比起以后新来的鬼差，他们的晋升通道会宽敞许多。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波及到了来往投胎的魂灵。
因生死簿与判官笔显化，他们将不再直接去轮回盘报道，而是先要去赏善罚恶司中阐述功过，再凭此受罚或是享福。
如此一来队伍难免杂乱起来，那些好容易将人捋顺的阿修罗不由面露悲泣，有些想死。
所幸“巫族鬼差”们即刻就到。
他们有的力大无穷，有的人身牛首，虽然修为有所不足，但一身蛮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正好填补修罗们的空缺。
而等一万多鬼差尽数归位，亡灵大军果然顺畅起来，比之以往还要快上几分。
看着这一幕顾清颇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
若说别的东西他还不怎么在意，但这样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在自己手中诞生，确有种说不出来的成就感。
当然只是安排职位肯定不够，待将人书放下，顾清转而行到奈何桥边，观瞧着那枚自轮回显化后就衍生出来巨大山石。
既有奈何，怎能没有“三生”？
此物正是能照映万物前世今生的“三生石”，乃地府至宝。
每有魂灵踏过黄泉时，都会赶来此地看一看今生所做，前世孽债。
虽然这些东西会在转瞬间遗忘，但能有刹那的明悟已经是天道的恩赐了。
当然眼下的三生石还没有真正显化，它似乎在等一个人，一个能将三生所记尽数忘却的人。
想到这儿顾清目向天外，其眸光中的星澜好似穿过亿万枷锁，独独投注在那位“兰竹夫人”身上。
此人正是丹缘的母亲。
她虽在动荡中死去，但却在顾清的点化下修成了鬼仙，因祸得福。
如今她已经很少帮芙蓉坊做什么了，也不知是顾清所授之法过于玄妙，还是她本身的跟脚就适合鬼仙一道。
一个元会下来她竟突破到了三界鬼仙皆难以企及的高度，达到了玄仙圆满的层次。
这种地步已经是鬼仙所能到达的极限。
毕竟他们没了肉身，绝无可能扛过金仙天雷，也无法以“死后之身”参透长生道果。
故她的一生其实已经走到了“尽头”，之后的路便是延展自己的寿命，直到增无可增之时前去轮回。
瞧见此幕顾清微微颔首。
当年他就心有所感，只是运数不显天机难觅，到了此时他才确定此人的命数到底为何。
随着他的注目，兰竹亦有察觉。
其不由面向天地恭敬一礼，语气不卑不亢：“不知是哪位前辈前来，倒叫晚辈失礼了。”
世人都知芙蓉坊真正的主人是谁，是以除了那些大罗尊者，一般的金仙都不会和仙子们无礼。
此下兰竹自然不怕，她只是好奇，自己独居这么久，什么人会来特地寻她？
“呵呵，莫要惊慌，是我。”
眼见要生误会，顾清适时开口，于天外之地显化了形影。
“帝君！？
您怎么来了！”
兰竹惊呼一声，怪不得她惶恐，要知道自打当年的“青君”离去，到如今可是有二十多万年了！
奈何顾清没有和她解释的打算，怎见神人拂手一点，她就被天地神风挪移到了幽冥之中！
等她好容易站稳脚跟，无边无沿的亡魂大军就映入眼帘了。
“呃……这，这是幽冥！？”
“不错。”
一声清冽传来，兰竹这才想起什么，赶忙回身见礼。
“拜见帝君！”
叩首俯身，乃至五体投地。
这么多年的清修仍难让她在帝君面前保持沉静。
“别那么多礼，吾叫你来此是有要事相托。”
“呃，是！”
徐徐抬头看向黄泉中狰狞嘶吼的恶魂，兰竹心中不但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是期许更多。
自家儿子跟随在天河元帅身边，修为一日高过一日，端的是勇武非常，她哪还有什么挂念。
是以到了如今她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毕竟鬼仙的寿命再长也不能真的长生，她绝不甘心就这么过下去。
三尸尽斩的顾清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有所求就好，过于无为反而有碍修行。
“众生死后皆要入幽轮回，奈何生灵太多，饶是后土娘娘也无法彻底清除他们的记忆，如此一来常有人觉醒前世宿慧，扰乱仙凡秩序。
今我找你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我？”
兰竹下意识指了指自己，她如何能有这样的能耐？
可面前的神君并不这么觉得，其随意的从黄泉岸边摘了颗幽莹兰草，探寻着其中的韵味。
“有时候忘却不等于失去，而众生常有万世轮回之苦，是以若要除去记忆，就必须干干净净，半寸不留。”
说着顾清就将这株兰草杂糅成一片灵光，后又从各处黑石夹缝中寻来些许奇物，让它们缓缓相融。
等兰草们彻底化作一团剔透如水的茶汤时，顾清遂操持起幻梦一道的秘法，赋予此水“一梦无忧”的神奇。
“有了此水，便可保众魂身心澄净，万世无遗了。”
“……神君妙法。”
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幽泉”，兰竹一时有些恍惚。
她不觉回想起帝君刚刚所取的草药，而后就发现自己竟然全部记下了。
这自然是顾清有意为之。
孟婆只是一个代号，一个职位，由谁做都是可以的。
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处理巫族的事了，即便真有命定的孟婆，那也只能等兰竹修成正果之后再说。
“你若愿行此道，吾便授予你幻梦一门的妙法，可敖炼此汤。
当然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今日的些许记忆需得忘却，以免生死相连，挑动劫数。”
言明了利弊，顾清将选择权交给了兰竹。
为众生熬汤的话就不能随意走动了，也许今后的几万年甚至是几十万年她都要留在这里，日复一日的熬汤送魂。
这样枯燥的修行一般人绝对无法承受，他不能为了职权归位强行将人安排进来。
闻言兰竹倒也没冲动的直接答允。
她当然有长生久视的野心，但她也在考虑自己能不能经受起这样的孤独。
只是还不等她想些别的，自家儿子的脸庞就徐徐显兆在了心头。
对啊，她怎么糊涂了！？
天官已能长生，她若早早离去，还怎么看儿子成圣做祖？
此念一出别的东西瞬间就顾不上了，只见她眸光闪了几下，当即就跪在了顾清身前。
“弟子一身修行全在帝君，即便没有好处弟子亦愿来此修行！”
“不错，起来吧。”
顾清面色不变，但心中其实是有些无奈的。
他倒不是在意兰竹的拘谨，而是苦恼于自身的地位越来越高后，实难听到什么真话了。
或是阿谀，或是谄媚。
即便他能洞察内心，也不能真的全知全想。
可见修仙的尽头皆为自己，凡有第二人在侧，都会引起意想不到的劫数。
摇了摇头，等见兰竹起身，他便将熬制“忘忧汤”的秘法教给了她，并嘱咐其今后不可再用真名自称，道号也不可以。
如此兰竹便化名梦姑，算是应了幻梦一道的法门。
而随着梦姑归位，本还灰败无光的三生石果然颤抖起来，连带一旁的奈何桥都有了震荡。
见此顾清遂动用心念稳住了幽冥，又用几枚灵石布下阵法，收束起三生石的道韵。
奈何三生石的因果牵连众生，
哪怕有圣人遮蔽，众魂仍能听见轰鸣阵阵，久久不能消散。
而等山石外层的灰败终于开始龟裂破碎时，内里如玉质般的参天神镜终是显露在了众生面前。
物华天宝，自成一界。
三生石根本不像是一面镜子，其更像是一块独立的小世界。
每个过往的魂灵都好似重新经历了一番前世今生，将一些能够弥补的遗憾尽数抹平。
这是释然，亦是恩赐。
轮回虽能重生，可此中大苦唯有众生知道。
不然修士们何以刻苦修行，甚至为了一本功法而大打出手？
所幸这一切都与顾清无关了，如今他在乎的东西可不是这些“柴米油盐”了。
等三生石彻底平复下来，梦姑遂敖起茶汤，迎接从三生石处行来的众生。
由此后土娘娘所受之情将再次下降，若再加上功德与那枚七情玉佩，或许封神之后娘娘还有修行的机缘。
奈何做了这么多事，天道竟真的一点功德也不赐下，惹得出来闲逛的烛九阴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道友莫不是杀了什么不该杀的……？”
他还以为顾清是为了什么东西闯了祸，这才被天道厌弃。
奈何其中故事可比这复杂多了，顾清也懒得和他解释，略打趣几声便前往了幽冥北侧的血海。
有巫族操持，阿修罗们终于能回血海休憩一二，只是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歇下来可就永远丢了这份“体面”的工作了。
顾清来此倒不是找他们做事，而是为了寻找当年冥河老祖遗落在血海中的神剑碎片。
之前他看不上这些东西，可眼下却需这两物撑一撑“门面”。
元屠阿鼻两剑皆是先天上品，要不是圣人联手冥河绝对不会舍得自爆。
不过这也便宜了顾清，若不自爆，他也得不到这些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