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生死
生于皇族，猞仓的命运必然要被大势裹挟，去做一些本不愿做的事。
他有时在想，若自己生在平民家中，是否就能去那些仙门寻求自在，纵于天下？
怎奈此念随着权利的侵染愈发淡薄，哪怕曾有仙人愿收他为徒，可在母族亲眷的牵绊下猞仓只能放弃心愿，转投于人世沧桑。
天地间促然就清冷了下来，
众将解决了肚子，继又有了淫邪之念。
那些特地留下来的女眷被人拿去，在受尽折辱后投身业火，化作狞笑者永世的孽债。
哪怕他们三魂分崩离析，凡有沾染此魂碎片者皆要永世偿债，直到地狱出世，将其带入无间。
猞仓愈发心绪不宁，他已察觉到大难临头。
离国本是他心怡的归属，只是父王的无能让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若放任不管必会招来大祸。
当年那位仙长曾留下的启示，称他若有死劫，必在雪落大地之时。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猞仓目露郑重，随即叫来营中将官，不再苦守孤城。
“即刻传令众将，让他们带上金银细软，与我返回国都！”
数日的纠结后他终是放弃了家国利益，选择遵循己心。
只是此时醒悟已然太迟，若无功在千秋的伟业，今后万世他必将在饿鬼道与畜生道中沉沦。
所谓论迹不论心，初心再好若不去遵行，那么一切皆是虚妄。
“也罢，能有悔悟也算他机缘在此。”
通悉内外的顾清叹了口气，若说可救之人，此人算是唯一。
拂袖一挥，无尽业火化作万千飞霞，于静谧无声间将数万军将化作枯骨，继而散落在大地之中，孕育春来芳草。
“这！这是天罚！”
唯二没有吞吃人肉的将官不由抱头鼠窜，所幸那些业火并未找上门来，只将他吓成了疯子。
这即是顾清的最后一重考验。
若猞仓流露半分不舍，那缥缈仙缘便会随风而散，再无踪影。
“天罚吗？”
少年眸色深邃，所谓的考验在他这里似乎成了摆设。
他不但没有什么不舍，甚至连惧怕或是惶恐也无。
或许此回发兵前结果就已注定，大雪阻道，粮草断绝，两位兄长算计好了一切，不是将他逼疯，便是让其自取灭亡。
“可这些火焰为何不来杀我……？”
主动去触碰那些幽紫的业火，猞仓发现这些销骨蚀肉的火焰无有半点温度，反而冷的他心里发颤。
“你觉得自己该死吗？”
……谁？
转眼去望，才见一位黄衫少年纵于云霭，徐徐而至。
“您是……仙？”
少年摇头：“非也，仙者是为蜕凡入道，摒弃妄念之大德，吾还差的远。”
闻言猞仓疑惑更重。
国中稍有些神奇的道人都会称自己为仙，怎得到了少年口中却换了模样？
“何须疑惑，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
卞庄虽有笑意，但语气却是古井无波。
他抬手取来一支发钗，细看形貌，正是猞仓母亲时常佩戴那支。
“这……这是！母亲！”
少年顿时明了一切，兄长必然在他出兵后发动了内乱，将年迈的父王推下王座！
可是自己母亲又有什么错？
甚至于当年太子落水，还是母亲舍命相救！
“如此，你可知人与仙的分别了？”
“我，我不知道……”
猞仓满目彷徨，他想流泪，可又觉得眼眶干涩无比。
自己似乎失去哭的能力了。
“一切妄念皆由众生贪欲而起，你可想回国都看看？”
“可……我需要付出什么？”
猞仓仍旧保持着半分清醒，在他眼中一切优待皆需付出更多的代价。
“呵呵，你倒是看得通透。”
卞庄笑了一声，随即取来一枚古朴的莲种。
“至今日起你不再是猞猁国的皇子，而是吾道门下的杂役，直等你将此身罪孽赎清才有解脱之时。
至于这枚种子，便是吾师赐予你的恩赏。
何时能用功德之力将其生根发芽，你何时就能入我道门正宗，习学仙法。”
卞庄知道师尊不会再收徒教导，若此人勘用，必然是要投身在自己门下的。
“如何，你可愿意？”
“我……我愿意！”
此话一出，猞仓周身衰败的死气骤然散去，他似乎找到了另一个活着的理由。
“不错，那便随我来罢。”
话音未落，一抹清风遂拂过发梢，恍惚时分便将其带到了国都上空。
放眼去望，才见滚滚狼烟蒸腾而起，求饶喊叫时时不停。
那耗费数代人才建起的都城此时竟焚毁了大半！
“你那兄长因破不开国中供奉的阻挠，疯魔之下勒令宫人纵火焚宫，烧死自己亲父。”
仙者语气平淡的说出了皇家阴私，可一旁的猞仓如何能忍？挣扎着就要下去杀人！
“畜生！让我杀了他！”
再有开悟少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脱离了刚才的迷蒙，猞仓已没了恕罪赴死之心。
怎奈卞庄抬手一挥，他竟是连挪动手指都不成了。
“不忙，我可以予你神力灭了这些人，只是此役后你身业力将浓而不化，想要洗清怕是要再多上几万年了。”
“某不怕！还求仙长成全！”
“既如此，那就去吧！”
呼——！
万里狂风瞬息而下，怎见杀业未至甘霖先降。
此间飓风直接将那些难以扑灭的罪孽之火荡清，连带众生的喧闹也一齐带去了天外。
而那皇子猞仓犹如天神下凡，手中凡铁也成了神兵利器。
他见人就杀逢人便砍，将无数阻挠之人剁成了一地烂肉，直至将那得了大统的兄长砍成千百碎片！
无有源头的猩红如蛛网般龟裂蔓延，业债蒸腾，杀星入世。
少年在这俗世之中描绘出了一幅地狱奇景，直惊得众生仓皇奔逃。
“有趣。”
遥望此间的顾清嘴角微翘，他偶有所感，随即脚步轻移扶摇而至，目色欣然的看着这场业力反噬的狰狞。
“呃，师尊您怎么来了。”
卞庄略有尴尬，不是说只让自己来点化么，刚才他那么高深莫测，万一被师尊现了原形可就没“风度”了啊！
“呵呵，别担心，我不耽误你教导弟子。”
摆摆手，顾清随意的在祥云缭绕中摆下桌案玉纸，准备将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这回卞庄顾不上什么气度了，急忙厚着脸皮凑到近前，好瞻仰师尊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