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四周痛快的谩骂、哭吼，一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被绑紧后面色有些茫然无措的男人，神色复杂。
他们都听说了。
抓到这个男人的时候，这个男人的枪早已扔在了旁边，自己盯着自己僵硬失去温度的双手失声痛哭。
他们也都知道他是谁。
曾经异能者D组的队长，程业。
如今X基地实验室里唯一一个有意识的丧尸。
与其他转化后浑噩的丧尸相比，这样重新清醒过来的，或许更可怜吧。
众人心里微微有些怜悯，可是谁也都很谨慎地没有说些什么。
“这是——”钟恺迟疑。
“杀了他。”
将程业推上来的一个男人果断地说道。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为什么要杀了他呀，他还是有意识的，他也不想变成丧尸的呀。”
“可是谁知道他在清醒之前有没有杀了我们的人，而且谁又能够保证他永远清醒？”
“他已经是丧尸了。”
“他不是人了。”
七嘴八舌地吵闹声愈演愈烈，朱皓紧紧地盯着台上曾经还是意气风发的球场同伴如今变得像个罪人一样的男人，攥紧了拳头。
舆论还快就朝一边倒去。
一点都不意外。
末世里，人类愿意相信的还是只有人类自己。
即使有意识的丧尸也是丧尸，没有谁敢赌，赌将丧尸接受为自己的同伴后敢相信他不会反咬自己一口的。
毕竟，已经不是人了啊。
台上的程业似乎还有些把握不清状况，像是任何一个经历过一场大变打击后的人一样，他目光略带着些微的无措与脆弱，整个人反应有些缓慢，向四周张望着，试图看见熟悉的面孔，可以让他心安。
可是每一个和他对视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头微微偏向一边，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鼻梁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神色有些仓惶，仿佛在这个基地里这么久，他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直到。
他看见了朱皓。
这个他曾经的同伴。
对方正轻轻地冲着他点头。
程业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自己眼角有着浅浅的湿润。
朱皓目光看着台上，嘴唇却微微嚅动着悄声对着旁边的女孩恳求道。
“你有什么办法吗？救救他吧。”
然而女孩还未来得及表态，一声枪响让这原本喧嚣的众人再次沉寂了下来。
程业死了。
被人一枪爆头打死的。
“非我同类，其心必异，当诛！”
开枪的人大力挥舞着手臂，歇斯底里地喊着。
这声音在这夜里传得格外的远。
像是鸡皮疙瘩慢慢地爬上人的手臂，所有人也一点点地反应了过来，果断地丢掉了心中那略微的怜悯，变得果决起来。
“是的，是该这样。”
“只能说他运气不好而已，谁让他被转化成了丧尸呢。”
“末世里的运气都不算太好，也就这样了。”
人群的议论声嗡嗡响起，唏嘘叹惋的话语零零碎碎地传来出来。
朱皓的目光还凝视着台上，刚刚还跪着的那个人已经倒下了，融入在一片夜色中，甚至看不清他身形的轮廓。
他紧攥的拳头缓缓无力地松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女孩抿了抿唇，想要拍拍他的肩膀，他仿佛感觉到一般，目光木然却还带着勉强的微笑，“这样也好，也好，你看他发现自己变成丧尸后吓成什么样了，要是活着可能会……”
大概是想说一个笑话，可是这笑话无论怎么说也说不出口。
他嘴唇紧闭，艰难地吞咽下喉咙里发出的抽噎。
安宁宁缓缓将自己目光移开，从战斗了一夜流着血流着泪的众人身上掠过，从小心翼翼将苏锦护在身后角落里的钟恺身上掠过，从远处那些倒下的丧尸身上掠过。
最后，移向了天际。
天，要亮了。
……
钟恺在这一战上一战成名。
在他的号召下，几乎大多数人都选择愿意携物资和他一同北上，共建基地。
除了个别的异能者另有打算。
安宁宁对他的这个选择本就不意外。
钟恺是有野心的，只不过他的野心似乎更只为他在意的事情而谋划。
程业的事情就像是一片如何也挥不过去的阴影，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哪怕X基地的事情已经了解，可是事关苏锦的却容不得丝毫的放松。
所以为了苏锦，要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一点，安宁宁很能理解。
只是有些看起来设想很美好的事，真正到了这个世界，才发现并不一定会是书中看起来那样简单和谐。
……
凭着他的结交，有不少愿意依附他的人如今已在X基地各个办公室整理第二天要离开的人员资料和物资储备。
而带领着这么多人的准领导者——钟恺，却趁着所有人的不备，又悄悄地溜回了那栋坍塌的大楼。
在末世里，基地与基地之间是有固定联系的。
X基地的事情大概是掩埋不过去，而且也会被人调查，在此之前，他必须得拿到他想要的。
只不过，到达目的地后，他却发现有个人已经在那里了。
“是想要这个吗？”
那人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似乎等了他许久，扬了扬手中的文件。
钟恺脚步一顿，微微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你是研究人员？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不就等不到钟先生你了吗。”那人笑了笑，将文件往他面前一递，“我知道，你是很需要这个文件的，而我也能够带给你绝对的帮助。”
钟恺不为所动，看着他。
“别这样啊，你来不就是为了你喜欢的那位丧尸小姐来的吗？”他轻飘飘地说道。
钟恺目光凛然，盯着他，他嘴角也挂着客气的微笑与他对视，半晌，他接过了文件，“你想要什么。钱？权？势力？”
那人笑的开心，“这些都是最简单最没用的东西，只要我愿意我都可以拿到。”他看着正警惕看向他的钟恺，“如果说我真的想要什么——那么大概我就希望这项研究能成功吧。”
“你不要质疑一个研究人员对实验结果的热切。”他补了一句。
暂且打消了钟恺眼底的狐疑。
“那你要怎么帮助我？”
“你组建好基地、安排好人手以后，按这个文件我先前勾画的一些实验进度继续进行，然后我会时不时过来指导和研究的。”
“你不跟随我们一同离开吗？”钟恺敏锐地察觉出他话里的问题。
那人一直游刃有余的平静眼眸中终于露出了几分兴趣。
“不，当然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