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爱慕与欲望，在现实的面前，也不过是像海上的浮沫一般，一吹就散。
脑海中那双灰色、甜蜜的眼睛还未散去，冰冷的事实便已让亚历克斯重新清醒理智了过来，他抿了抿嘴角，水珠从他低着头顺着流下，滑过随着岁月早已变得坚毅的下巴，砸在了地上，落成了花。
心中揣着事的他随手拿过旁边的毛巾擦拭着头发，另一手抱着衣物想也未想地就直接推开了盥洗室隔间的门，而正在这时，却听见砰的一声从一旁响起。
——戴维正如同傻了一般站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睛看着他，而双手的姿势和地下的剑很容易看出他刚刚是想寻个地方把剑放置好。
这一瞬间，就连近年来在同盟会任务打磨下变得沉稳的亚历克斯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浑身僵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
“哇唔。”从目瞪口呆到无动于衷只花了短短不到几分钟，钢铁直男戴维客观地打量着少年虽然有些削瘦但明显矫健有力的身材，然后配合地发出了一声伍德式感慨。
“所以——爱丽克丝，你终于变成男人了？”
想着童年邻里的记忆，他若有所思地问道。
“亚历克斯，我叫亚历克斯。”少年有些懊恼也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就是个男人。”
“一直。”他强调着。
“可——我昨天看见你的时候，和现在相比，不说旁的，至少你的身高都要比那时矮上一截。”
“那是因为魔法伪装。”虽然看见戴维的出现，他有一瞬间因为隐瞒的事被人发现后的慌张，可是认识多年，他相信他的为人，所以此时此刻也索性不打算隐瞒。
戴维听完耸耸肩，表示理解，“那小时候呢？夏普子爵一家也应该不知道吧。”
“嗯，是我父母在我出生后为我设置的魔法，在我未到年纪或者魔法还未成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外貌一直是个女孩。”
“好吧。”戴维点点头，捡起剑，表示自己知道，然后准备冲澡。
“你不问我父母为什么这样做的原因吗？”亚历克斯有些惊讶他就这样果断结束了话题。
“不，这并不会影响什么。”他无所谓，反正以前也没怎么把她当女孩看。
亚历克斯听闻，顿了顿，澄清的眼眸中又恢复着轻快的笑意，少年气十足，“是，这不会影响什么。”
“不过——”
正准备进入盥洗室的戴维突然回过头，有些看好戏地说道，“亚历克斯，你说如果这件事安妮早知道了，会怎么样？”
少年面色一僵，一下就有些慌张起来，“不，戴维，你不能给安妮说，这是男人之间的义气！”
“噢，放心，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虽然他总对自己表妹暗戳戳地私下和爱丽克丝比美表示不屑，但想想吧，如果她要是知道她比了这么多年，竟然一直是在和一个男人比——而且关键还比不过。
老天，他真想看看她自己发现这一真相时的表情。
或许是戴维的表情太过于幸灾乐祸，即使最后得到他保证的亚历克斯也并没有放下心来，反而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在原地愣了许久，才伪装重新出了门。
……
拉比莫修道院。
男人粗犷的脸上带着凶意，眼角下方是一道血腥恐怖、未经处理的伤口，他大步地从外走了进来，带着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怒意。
“德怀特，你回来了？”
祷告室里，埃德蒙正在整理着对外需要的祷告词，看见他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似乎也习惯他经常如此，没有太在意，“事情办得如何？卢卡那孩子怎么说？”
“别给我提卢卡那个臭小子！”他低咒了一声，“我让他给我汇报那个女孩的情况，可是他却告诉我——他爱上了她。”
“老天，这真可笑。老子是让他去做任务的，不是让他有什么时间陷入爱情的。”
“德怀特。”埃德蒙放下手中的祷告词，平静劝道，“这不正是说明我们的怀疑是正确的吗？”
“只要有那个——女孩。”他从蓬松的胡须里咧着嘴，温和地笑道，“说不定我们不必再去牺牲更多的人，就会取得胜利呢？”
“不，对此我很怀疑。”
德怀特沉着脸，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对着埃德蒙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这是怎么伤的吗？”他指着自己眼角下的伤，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我躲闪得快，恐怕那臭小子就要刺瞎我的眼睛了。”
“德怀特，你的意思是——”埃德蒙面容微凝，变得严肃起来，“他们投靠了教会那边？”
“不。”
他嘴唇张了张，似乎吞下一句咒骂，“那臭小子说——他要和我们彻底断绝关系，从此以后他只会是那个女孩的手下。而且还宣称——只要谁敢打那个女孩的主意，他会拼尽一切杀死对方的。”
隔了好一阵，埃德蒙才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卢卡这个孩子。
在很小的时候就加入了同盟会，是一个热情、肯干、开朗的小伙子，虽然有的时候他完成任务并不像是其余人完成得那般利落，但是同盟会的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的忠心。
可是，现在他居然放下这样的话。
“埃德蒙。我们放弃这个计划吧。”
“这个女孩比我们想象中更难去攻克，更别说去掌控了。如果再投入更多的人，我怕我们这里也会折损更多。”
听出他话语之下的欲言又止，埃德蒙皱了皱眉，望向他。
“难道，还有其他的变故？”
“是的。我已经了解到卢卡并不是经过一年才爱上这个女孩的，他爱上的时间更短更强烈。”
“而且——”
“他以前给唐娜汇报的关于女孩的信息很有可能都是假的——是在骗我们。”
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反而，在这一年里，卢卡或许已经向那个女孩说了不少关于我们的消息。”
“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