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脚步声从楼梯口响起,鞋底踩在阶梯上的细沙上有着些微的磨砺声,在这样吵闹的楼道内,言昱却是很明显地听见了,嘴角的笑意也因此变浓了几分。
小助理捧着两杯水,乖巧地站在一旁。精明能干的女人则从包里掏出了手机,一边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谈论,一边按键记着最后商讨的重点。
女生扎着利索的马尾,穿着T恤和短裤,像是从外面回来,耳侧有着不经意间被风吹得散乱的发丝,背上背着一个画夹。
她脚步极轻,直到走到四楼走廊上了,女人和助理两位才发现她,稍稍侧身给她让了一下路。
女生低声道了一句谢,目不斜视地往另一头走去,却被后面不轻不重的力量给拉住。
安宁宁回头,看见的便是笑得风轻云淡的男生。
他极自来熟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轻巧地取过她的画夹,打开,又抬着弯着的眼眸,“今早你去海边了?”
她也不恼,抿了抿唇,将发丝撇在耳后,“嗯,在你出来倒咖啡的时候。”
“这样?”男生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摇头,“熬夜的时候估计没注意,不过——”他又低头看着已铺完大色的画作,“今天海边倒是挺美的。”
“你喜欢?”她挑眉。
“喜欢。”男生笑得随意。
女生说得也随意,“回去勾边修一下后,明天把这画送给你。”
对方一愣,明显是没有想到今日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看着女生亭亭地站在原地,笑容清浅,一脸坦然,他指腹在画纸边上轻轻摩挲,若有所思,“不辛苦?”
“一幅画而已。”
她顺手接过,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呵,原来您的邻居都不知道您的身份,还要赠您画,真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率先出声的是刚刚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总编,她掩着唇轻笑。
“赠送的不过是心境而已,安宁剔透,倒是舒心。”言昱不太过多想谈论这个话题,笑了笑,又引了回去,“要求说得差不多了,不过你刚刚最后所说的——”
“哦,这是明日我们杂志社为新杂志筹备的聚会,在琳琅广场的恒远酒店,我们期待您的出席。”
“我会的。”他客气地点着头。
“那就不送你们了——”
言昱如今已是绘画界里的大神,他不同于老派的画家,很接地气,各个社交账号上都有他的出现,许多并不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年轻人也是他的粉丝。
可以说,拥有了他,就拥有了绝对的人气。
没有想象中的坐地起价,谈话也随和,虽然还是同样脏乱的道路,可总编的心情比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总编,你刚刚有看到那个女孩吗?”助理在一旁弱弱出声。
“怎么了?”
“她好像是昨天来杂志社商谈画稿的女生。就是因为言昱打电话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所以才拒绝了她。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她的风格与我们新版的杂志契合。”
总编挂在嘴角的笑意僵了一刻,随即满不在乎地笑道,“那又如何,时运不济而已。”
“那些画稿我也看过,不错是不错,风格也符合,但细节上有些处理得还是不够专业。而且——说起来,她的作品好像和言昱的有些相似。”
“是啊,若非我刚刚看那女生的眼神的确是不知言昱的身份,我还以为她受言昱指点呢。不过,看这样的环境,错失了这么一笔生意,也不知那女生在不在意了。”助理感慨着。
安宁宁又怎么会不在意。
实际上这个月的房租她都快付不起了。
小屋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也使得原本就不怎么大的房间竟硬生生地空出了不少,除此之外她绘画所用的全部都搁置在窗边的那个旧木桌上。
手机摆在一旁,上面是如今最热的游戏的角色,她比对着赶稿。托这个游戏的福,虽然辛劳与报酬不对等,但好歹她也能凭借着手艺在玩家之间挣上一些。
杂志社的插图绘画她都投过稿,可现阶段编辑更多愿意去找一直往来熟悉的画手,她的稿子只有零零散散通过,而且还得等半个来月才能收到汇款。
不得已,只好做些零活。
哪怕是今早晨的画,若非对方是可攻略对象之一,她可能也做不了那般大方。
她叹了一口气,沉下心,又开始画了起来。
女生的手很纤细,但是骨节却有些粗大得突兀,像是曾经做过重活,沾染着水粉颜料下的肌肤也是粗糙异常。动笔一会儿,因为手的缘故,她就得放下笔,轻轻地揉捏着,来减轻旧日伤痛带来的酸涩僵硬。
她抬眸,沉沉地看着台历上明日日期上的圆圈,不知在想些什么,慢慢地眨了眨眼,又低下了头,继续赶稿。
“姐姐。”屋外传来敲门声,打开,是她家楼下那一家的小孩。
“姐姐,我在你家躲一会儿好不好。”小女孩仰着脑袋一脸期望地看着她,得到肯定回答后,低低欢呼了一声,又仔细地把门合上,跟随着她进了屋。
“姐姐,你这些画画得真好看。”小女孩坐不住,好奇地翻着桌面上的手稿,“我喜欢这张。”
安宁宁抬头一看,便看见手稿上一个泥印子就已经沾了上去。
她相信,若是真正的她此刻绝对是面无表情的。
可是在这里因为强烈的人物情绪代入,她硬是扯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既然这样,这张就送给小丫了。”她又转身,拿出屋里的饼干,轻声哄着,“小丫在这里乖乖地吃一会儿零食好不好,姐姐要忙一阵。”
“嗯,好。”小女孩很满意,想了想,认真道,“姐姐对我这样好,我也就不计较姐姐家的地板总漏水到我家的事啦。”
安宁宁:……
也是辛酸。
以及,为了避免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第二次伤害,她可以把这个烂漫天真的孩子扔,啊不,请到外面去吗?
当然,人设之下她也只能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