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舰飞离长琴星后，纪昀和霍铮进行了种种猜想，但是他们很难猜到，因为他们可以用来组成事实的条件太少。他们认为比较接近事实的猜想无非就是，这些他们研究认为能延长寿命的东西，对他宇宙的人有着其他效用。
从长琴星至神荼星的航程并不长，他们抵达时，正好是黄昏，悠长的阳光拽着胶着的晚霞沉入山峦之下，在云层渐渐熄灭成一片片淡灰时，暮色渐浓。远方有林霭从山端弥漫而下，很快，整个神荼星都被淡烟笼罩，一轮淡蓝的明月悄然爬上天空，林霭似乎在明月照耀下，都聚集到低洼的谷地和茂密的林中。那些凝结着浓浓云气的地方，都被明月描上一圈氤氲的蓝色光圈，就像是高明的画家拿水彩晕染过一般。
神荼星的月色，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即使宇宙时代的联邦从不缺少田园歌卷般的美景，眼前的景色也依然让他们不由驻足屏息，无声赞叹，生怕他们的声音和动作会打扰这番美景。眼前这画面，更像是古地球时代的山水画作，淡墨轻泼就成一幅天然画卷，远山如黛，淡月微云。
“奇怪，总觉得这画面熟悉极了。”
“联邦历史博物馆，古地球时期的国画展区。”有人直接把画面拍下来，然后进行搜索，相似度高的图居然都是艺术馆的国画山水图。
“对对对，这就是那幅被人称为馆藏十大不解之谜的《空山见美人》。”
“就是那个‘明明没有美人，却叫空山见美人的画’对吧，有艺术家为研究这个，不吃不喝导致被历史博物馆列强制送回家。后来那家伙还反过来告博物馆干涉他的自由之类的，是这个事件对吧。”
纪昀也搜到了那幅《空山见美人》，点开后发现，其实相似度并不高，但那种淡墨淡彩的山水意境，简直是一模一样：“难道美人被画家藏在云烟里？”
“也许是画家的怀抱里。”霍铮贴着纪昀的耳朵低语。
纪昀：又调｜戏我！
“离我远点，流氓。”纪昀叫着离远点。却丝毫没有躲开。任由霍铮的唇在她耳畔低低呼出热气。
“唔，那我离你远点，乖啊。你早点睡，我们晚上还有任务。”霍铮倒是很想跟纪昀去搭建好的临时营房里说说情话之类的，但他要敢这么干，一定会被那些毫不留情的目光捅成筛子。嗯。也可能到时候不是如有实质的目光，而是其他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
“用夜视镜扫描神荼星的动物聚居情况。避免到时候因为大型动物而出现意外危险，只进行空中扫描，不会有危险，你早点睡。”霍铮说完把纪昀送进营房。他则去处理他被划到的区域的扫描工作。
当蓝月彻底将云雾收到山峦间时，所有人都差不多完成工作，这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他们收回器材时，听到远处有阵阵鸟鸣。接着很快。所有人就看到明亮的月光下，有一群群飞鸟仓惶地朝着同一个方面急飞。飞得慢一点的，会被天空中某种无形的存在吞没，然而地面却一直保持着安静，说明对兽类没有影响。
“这些鸟类怎么回事，刚才谁的动物热反射图上有捕捉到鸟类的移动？”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长官，小型的鸟类如果不是聚集成群，夜视镜扫描出的空中热反射图不会进行标记。只有成群后，热量达到记录标准，才会显示在热反射图上。”
霍铮忽然大喊：“全体都有，进入营地，开启过滤隔离光罩。”
“是。”
不等人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进入营地，在过滤隔离光罩的保护内，看着漫天飞鸟急飞而过，心里都充满疑问：“长官，能问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别人没明白过来，张绍周和孟广明却已经有了答案：“鸟类对声波和气流的运动比兽类更敏锐，几乎所有飞行器在低空飞行时，鸟类都比兽类要更加敏锐。一来是枝叶会随气流而晃动，声波会通过空心的枝干形成共震，而且鸟类，惊动一只，就很有可能惊动一群，一群又会带动另一群。”
“飞行器？除了我们，军部还派了其他人来，还是说正好有探险小队降落？”
“都不是，神荼星已被标记为军部野外练兵，暂时不对外开放。探险小队不会来，军部派人来会先通知我们。”孟广明猥琐的小眼睛里，放着亮光，扯着张绍周，无比激动，却又不想失去在属下面前的权威形象，只能压低声音问，“老张，会不会是他宇宙的生物闯过来？”
妈的，这是要立大功，立天大的功啊，六十岁升少将不是梦！
“据推测，他宇宙文明不会轻易进入联邦范围，说他宇宙文明，不如说是我们文明的蛀虫们。你激动什么，激动也没用，这些人不归我们管，他们自由议会和王室对付。”虽然张绍周也想直接开过去，给那群人一人喂上一枚主炮，但他不能这么干。现在的局面不适合暴力镇压，政治权谋，暴力镇压是下下策，那意味着内耗，意味着更多的内部牺牲。
军人牺牲价值，应体现在面对敌人的战场上，而不是耗于内乱里。
“他们开启了隐形。”
“老张，你刚才说神荼星已经标记不对外开放……”孟广明忽然想到这个，觉得他们是陷进了危险中。
张绍周和霍铮对视一眼，他们上次来神荼星，并没有对神荼星进行标记，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在神荼星多作停留，而且也是临时决定降落神荼星。这一次一标记，才降临，就有飞行器隐形出动，似乎就是为他们而来。
“他们的目标究竟是我们。还是我们携带的武备和资料？”
“或许两者都有。”霍铮说了句“等一等”，立刻跑进存放武备的营房里，从中扛出一件并不大的，如同大型脉冲枪的东西。
“这什么？”
“电子信号嗅探追踪器，据说还有很多其他功能，正好我们现在试试。”这个电子信号嗅探追踪器的阉割版被用在星网上，所有非法入侵。都会很快被嗅探到。只要被它捕捉到特征码，就会被牢牢记住，直到追踪到真实地址才会罢休。
张绍周：“你这么快就把资料全看完了？”
“全看完的是纪昀。”至于他。得感谢昭武的记忆传承，他可从来不是什么爱阅读爱提问的乖乖牌好学生。
“唔……”张绍周知道怎么用纪昀了，叫她把资料全看一遍，回头省得翻。直接问她。因为不能录入，不能有电子存档。张绍周为那几大箱资料，烦得快患上躁郁症。
嗅探追踪器发出后，张绍周就跟霍铮说：“既然你的小女朋友来了，那就不能吃白饭。得干活。”
霍铮警觉地看张绍周：“你要做什么？”
“从黑山取出的那几大箱纸质资料，叫她读透背熟，然后让她给每样武备写个简洁的报告。最好是只有几句，说明功用。说明怎么用的那种。既然她能参加这个任务，那些资料她也应该能看，我这样说，你懂吧？”张绍周嘿嘿嘿地笑。
“我问一下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当然可以。”霍铮没一口答应下来，答不答应，愿意不愿意全在纪昀，再亲密，霍铮也不会武断地替她作出决定。
“行。”
“老张，嗅探器开始反馈信息了。”
嗅探器是基于网络的，而且擅长伪装，一旦吸收到特征码，就会很快把自己伪装成带有同样特征的潜伏者，并且暗中不断把敌方的资料搜索发回主机。
“能不能给嗅探器下指令，要求接入监控系统。”
队员中有擅长智能光脑和网络的，立刻就输入一条指令，要求监控系统的转接。但嗅探器没有反应，依然在按照它自己的规律进行工作：“长官，对我的指令，他没有反应。怕它不懂，我还用早期的程序编码方式发出指令，它完全不接受，就好像是我们这边的人，却听不懂我们的话一样。”
张绍周看霍铮：“叫你小女朋友起来，这时候还管什么美容觉。”
霍铮点头，虽然他更愿意纪昀继续美美地睡觉，但昭武其实也有很多不知道的细节，所以这时候必需问一下纪昀。昭武武备库里取出的武备资料，张绍周当然谁也没给看，但黑山取出的武备资料，纪昀已经看得差不多：“好。”
纪昀迷迷糊糊被叫起来，穿着软绵绵的睡衣，顶着一脑袋狂乱无比的毛趴进霍铮怀里撒娇：“你来陪我睡觉的吗？”
这句娇软的话，差点让霍铮说“是啊，那我们一起睡觉吧”，不过，他要敢说这句，立刻就会触发警报：“殿下，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真扫兴。”
“是，是我的错。”
“好吧，你说要帮什么忙。”
“还记得电子信息嗅探追踪器吗？”
纪昀“啊”一声，脑袋抵着霍铮的胸口，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记得，它全称是基于智能光脑的网络电子信息嗅探追踪器，名子好长，不过资料里有名字比它还长的。”
纪昀软软一伸手，抱着霍铮的脖子，软软地把自己整个人都塞进霍铮怀里。霍铮浑身一抖，下意识要跳开，却又实在舍不得温温热热，散发着暖香的少女，片刻后，他震惊地看着纪昀：“你没穿……”
猛地，纪昀也醒了，咬着下唇，脸烫得像被点着了一样：“你不许说。”
“好吧，殿下，我先出去，你换上衣服后过来，可以吗？”霍铮觉得，他要再不走，就要犯错误。犯错误不要紧，年轻男女间总会有禁不住的亲密举动，但对纪昀……还是先想想她的第三护卫队吧。
“嗯。”
营房门关上后，两人都在舒一口气的同时笑出来，有点刺激，有点甜蜜。有点让人心不住悸动，这种暧昧的情愫，即使霍铮已经把情绪全收起来，还是被张绍周和孟广明这两个“花丛老手”看出来：“啧，我要不要投诉你呢？”
“当然要投诉了，我们是来流血牺牲的，他是来风流快活的。这样的混蛋不投诉怎么得了。”孟广明夸张地舞动四肢。作出流血牺牲的状态来。
“两位同僚是在索要贿赂吗？”
“我们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不是吗？”
“可惜，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你们懂的。谈恋爱很容易使人贫穷啊。没听过吗，离婚穷三代，恋爱月月光。”霍铮说完就笑了，他倒没有月月光。不过，他家少女是公主殿下啊！找一个普通的恋爱对象。和一个身为公主的小女朋友怎么能一样呢，公主要有公主的特权和待遇嘛。
现在是公主还在学院，又正在失忆中，他才捡了个便宜。以后还是要努力挣钱，穷成狗还想娶公主的话，不用永嘉陛下。纪皇后就会笑着把他发射到宇宙中去当游魂。
纪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她向张绍周和孟广明行礼后，走到信息反馈的主机前，看了看后说：“不是程式语言不对，而是他觉得你输入的指令是错误的。”
“啊！”士兵觉得他很冤枉，因为这又不是他下的指令，他只负责输入。
“那么小一个东西，难道还能对战局进行运算？”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这个小东西是基于舰载智能光脑的，如果我们是在长安星的话，如果权限足够，它甚至可以使用长安星总控核心智脑。所以，不在于它的大小，而在于它的主机智能光脑运算能力。”纪昀其实也大开眼界，那个嗅探器她见过的，不过一枚硬币大小而已，居然作用这么大。
“那就可以理解了，我们的舰载智能光脑是伏羲的减省版本，虽然因为舰载资源有限，进行了很多减省，但伏羲就是伏羲，运算能力、判断能力、战局意识和战略能力都非常高。”张绍周说完，接上舰载智能光脑，像人类对话一样，询问伏羲的对战局的判断。
伏羲这时才有反应：“有异常能量波动，非监控系统可以捕捉，监控系统反而会影响对战局的判断。能量成象程序正在植入，预计还需要三分钟，三分钟后，将为主机接入能量成象画面，请稍候。”
在植入能量成象程序的同时，伏羲还问了一个问题：“嗅探器的适应性接入匹配程序很奇特，它会自动匹配己方最高运算能力的主机，并且我没有感觉到被入侵，更像是多了一个无形的臂膀，使我可以轻易进入对方的星舰而不被察觉。”
“是昭武时期研发的，原理我们不懂。”
“我知道，昭武离世后，是科技文明的黑暗时代，我们的适应性和灵活性不足，是可以理解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哪怕伏羲也没说什么，他们都深深地感觉到，他们被鄙视了。噢，准确来说，整个人类这几百年的发展都被鄙视了——看，你们没有在发展，你们反倒在后退，你们是一群失败者，站在巨人的荣耀上都没办法发光发亮。
“能量成象画面已经形成，接入准备中，倒计时三十秒开始，30、29、28、27……3、2、1……”
倒计时结束的同时，画面传来，画面上人的能量波动是蓝色的，除绿色的能量波动之外，还有绿色的能量波动，那是念力植物的能量波动。除蓝色绿色外，还有一种深紫，如同黑色的能量波动，被伏羲标记为“未知波动”：“我需要大约十五至三十分钟进行运算，判定这些能量波动属于什么物种，宇宙空间中，有能量波动的生物很多，所以并不能判定那是否是他宇宙文明生物。”
“是否消耗舰载百分之一的能源与百分之六十的运算能力进行运算？”
“是。”
“现在开始运算，请稍候。”
伏羲的运算超出了它预估计的时间，直到快两点钟时，运算进度条才显示为“100%”：“结束运算，是否显示运算结果？”
“是。”
“能量波动无法匹配，但他们的能量波动和郁垒监测站的运动监测数据可以匹配到相同规律，所以，如果郁垒监测站的数据是银核中他宇宙文明生物的运动规律，那么是的，这些能量来自于他宇宙文明生物。”
“准确率？”
“无参照，不可判定确率。”
霍铮看向张绍周，张绍周点了点头，霍铮走上前输入一组数字：“进入皇家资料库，综合该视频进行判定。”
“序号已通过，正在请求进入，已获准进入，开始分析目标视频……”智能光脑阅读视频是直接读取数据，而不是观看画面，智能光脑读取数据不过几十秒，很快给出结论，“准确率64%，另外，通过皇家数据库的可阅读数据，该星舰上的联邦公民分属于……”
霍铮在坐伏羲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时，就已经把声音按断，伏羲在屏幕上闪了几下，霍铮输入了一句“这是机密，不得外传”。
“明白，是否标记此事为默认不报备事件。”伏羲被按断了语音，只能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来。
“是。”
“遵命。”
纪昀却忽然胸口不可抑止地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心底挣扎着出来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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