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在雪上踩出一连串的脚印,跑到树林里的时候回头望了星野光一眼,然后就跑不见了。
星野光愣愣地看着狐狸消失的地方,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狐狸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她原本就是自由的,若不是捕兽钳夹住了她的脚,他和她也许一辈子也不会遇到……
另一边,狐狸跑出星野光视线之后加速奔跑起来,确认星野光不会追过来看之后才渐渐放慢脚步。
雪地上的四个脚印一路蔓延,却在某一刻变成了一对小巧的脚印。
脚印之上是一双踩着巫女草鞋的粉嫩小脚丫,再往上是略微有幅度的身体线条,一直延伸到胳肢窝,胸前一马平川,金黄的头发像是瀑布洒向双肩,头顶上又两只毛绒硕大的狐狸耳朵,像是两座金黄覆雪的小山一样立在头发之上。
而这一切的主人有一张稚嫩的脸。
如此没有女人味的身材在看到她的脸的时候也就不难理解了。毕竟,一个看上去只有7、8岁左右的小女孩,又能有什么女人味呢?
金发女孩有一双跟发色接近的眼瞳,明媚又水润,好似水珠覆盖着她的眼眸。孩子气的鹅蛋脸,不难看出等她以后长大会有怎样惊艳世人的美貌,粉色的樱桃小嘴微抿着,竟有一番不符合样子的成熟和稳重。
而在她的身后,三只金黄的尾巴凛然舒展开来,毛发蓬松就像是枕头。
这就是玉藻前荡漾三条尾巴的样子,一只狐耳萝莉。
三条尾巴赋予她的变身术最多只能变得这么大,等四条尾巴的时候就能幻化成她原本岁数该有的样子了。
玉藻前荡漾穿着红白为底色的巫女服,看上去很单薄,走在雪地里却没有一丝寒意。
“出来吧,小猫,想必你跟了咱们一路,早就等不及了吧?”玉藻前荡漾说。
然而四下无人。
她又说:“别装了,咱老早就闻到你身上的腥味了。”
语毕不久,一位身穿深色羽绒服的女子突然从一棵高大的杉树上跳下,她还穿着带有跟的鞋,落地的时候居然轻盈地像是羽毛飘下,头上的帽子在下落时被风吹开,漆黑如瀑的长发在空中悠然起落。
黑发女子甩了甩头发,站起身来足足比如今的玉藻前荡漾高了两倍。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有三条尾巴了。”黑发女子上下打量着玉藻前荡漾,冷笑一下,掀开落在肩上的长发,“难怪能从那个男人身上闻道狐臭味,原来是被你盯上了。”
说话的黑发女子就是昨天星野光在三宅八幡神社跨年时遇到的女子,正如玉藻前荡漾所说,她的真身是一只黑猫。
此时这片树林除了她们别无他人,于是黑猫也露出了自己的……两条尾巴。
猫又,日本民间神话着名的双尾黑猫妖怪。
而这只猫又的名字,叫作如月未央,千年之前就和玉藻前荡漾认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没能得到成神,而且还是只有两条尾巴,未免也太废物了吧?”玉藻前荡漾双手抱胸,勾起嘴角揶揄道。
“说了无数遍了,我最多只有两条尾巴。”如月未央早就习惯玉藻前荡漾的调侃,回复起来内心毫无波动。
“那你还不成神?”
“还不是要等你啊,不然我成神了你可不就孤独死了,连陪你斗嘴的人也没有……”
说完如月未央又在心底默默否定了最后一句,说不定,如今的玉藻前荡漾有了新的可以陪她斗嘴的人出现了。
读心术并不能对妖怪奏效,因为同为妖怪,怎么也会学习反读心术,所以这两人面对面的时候怎么也看不穿对方的心思。
“哼,咱看是你资质愚钝,吸取天地灵气根本就不够你成神吧?这辈子你怕是没机会咯~”
“是呀,所以我要吸取你身边那位男人身上的灵气,助我成神。”如月未央眯起好看的眼睛,语气认真。
玉藻前荡漾明显愣了一下,眼睛很是动摇,刚才胜券在握的气势一下就烟消云散。
下一刻,她又恢复了原状,厉声道:“你敢!”
“我怎么不敢?”如月未央挑眉,“那个男人是你的什么人么?和你有关系么?他是只属于你的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之后,玉藻前荡漾竟一个也接不上。
她的眼睛明显动摇着,此刻连如月未央冷淡的眼神都仿佛刀一样刺眼,于是她不得不微微垂下眼眸,骄横的姿态一下子消失不见,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是啊,她和星野光能是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救了她一命的恩人而已。
伤没好之前她大可以心安理得地赖在他家里,被他好吃好喝伺候着。
可如今她的伤完全好了,能蹦能跳吃肉麻麻香,却还是赖在他家里没走。
是为什么?
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追根究底……还是自私。
就因为星野光体内蕴含着极为丰富的灵力,所以她为了自己的修行而赖在他家里,即便她早就能幻化成人,却还是以狐狸的姿态与之相处。
只是为了方便修行,为了能早日得道成神,脱离凡间七情六欲的苦恼,以及死亡的恐怖。
玉藻前荡漾低头长久不语,明明是萝莉的样子,却沉重的像是老人。
狐狸这样子让如月未央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狐狸也曾因为某个人露出了这幅样子,而在那之后没过多久,狐狸就失去了近乎所有的修行,又变成狐狸的样子。
“总感觉你变了好多啊,荡漾。”如月未央轻声说,“但某些刻入灵魂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
“曾经的你被人供奉在神社,受千百人敬仰也无动于衷,冷淡的就像是没有心的石像……那时候的你和如今摆放在稻荷神社的狐狸雕像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后来你遇到了‘那个人’,变得像个真正的少女,充满天真与元气……在我看来,那个时候的你真是最可爱的时候了。”
“别说了,咱不想回忆起关于那个人的事……因为太痛苦了。”玉藻前荡漾低声说,声音里添了一分悲凉的嘶哑。
如月未央微抿着嘴,略微停顿后又说:“可现在的你又不一样啦,变得像个搞笑女似的。”
“……突然把这么沉重的情绪生生给毁了,你才是搞笑女吧。”玉藻前荡漾被气笑了,心想谁叫她身边有一个脑回路不正常的男人在。
即便高冷如她也经常被不按常理出牌的星野光弄得够呛,脸上挂不住是常有的事。
你来你也绷不住。
……不对,你不准来。
玉藻前荡漾在心里默默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