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蓝玉声音落下的瞬间,眼前那些百姓个个面露惶恐,不敢多言。
当此时,却见蓝玉转头看向一直守卫在天香阁门前的将士以及京兆府衙役斥道:“命尔等前来此处,正是为防有不测之乱。”
“方才尔等的眼珠子都是死鱼眼?看不见百姓生乱?”
闻言。
从营中调来的将士个个心生惭愧,不敢直视蓝玉。
可说到底他们也是委屈,毕竟京城生乱,京兆府的差役有监管之责。
方才百姓生乱,那些个差役个个后退不言,他们这些兵卒自然不知如何自处。
况且朱标这位陛下爱民之心也是有目共睹,这些将士也担心镇压百姓,会引来天子震怒。
“军中众人,回营之后各领二十军棍!”
“是.....”
听到蓝玉惩处军中将士,京兆府的差役左右环顾,半晌后这才有一差头模样的衙役走到蓝玉跟前,小声嘀咕道:“将军见谅,这沈家三节五令的,都从来没有孝敬。”
“弟兄们到此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谁还能真的帮他平事......”
“嗯?”
见蓝玉很是疑惑的盯着自己,那人忙出声继续道:“还请将军宽恕营中弟兄!”
“没有孝敬,你等便不予出面?”蓝玉目光森冷,沉声质问。
那差头似是不识蓝玉,闻言竟理所当然道:“正是如此,咱们弟兄又没得沈家的好处,犯不上为了他们得罪百姓不是.....”
“京兆府的差役原来都是如此办公!本公倒是长见识了!”
当听到眼前之人竟自称本公,方才出声那差头一个没忍住,竟直接惊呼出声。
眼下还在京城的国公还能有谁?
除了常茂,自然就是天子亲信,入宫不禀,直入谨身殿的梁国公蓝玉。
方才见蓝玉随行不过十数人,也未曾着甲,那差头还以为蓝玉不过随只是寻常官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来人竟然是梁国公蓝玉。
“梁.....梁国公.....”
“哼。”
蓝玉轻哼一声,压根不愿多看那差头一眼,转而冲天香阁前的兵卒继续斥道:“各领军棍四十!”
“梁国公息怒,小人....小人.....”
那差头牙床打颤,连连求饶。
毕竟谁人不知大明的梁国公乃是铁血嗜杀的主儿,对军中将士都是四十军棍,对他们这些差役恐怕定要斩首不成。
也就在那差头出声之时,蓝玉很是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继续同他废话,转而看向面前百姓朗声问道:“你等因何生乱抢粮!”
似是被蓝玉威慑,方才还闹的正欢的诸多百姓,此刻纷纷后退,竟无一人开口言说。
见状!
蓝玉知道方才生乱的几名百姓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
旋即,蓝玉微微示意。
下一秒,只见军中将士大步上前,直接将眼前百姓瞬间包围了起来。
“将.....将军是要屠杀我等?”
当看到此刻那些兵卒个个表情肃然,好似战场逢敌般死死注视着他们,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其中几名百姓心生恐惧,忙出声道。
闻听此言,蓝玉却是冷声笑道:“本公虽是武将,可还没有残忍到擅杀自家百姓的地步。”
“可沈掌柜虽是沈家店铺的掌柜,却入了朝廷商会,为吏部记录在册的正五品官。”
“你等打伤朝廷命官,若没有个交代,本公自然不会放诸位离开!”
见蓝玉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百姓也知闭口不言糊弄不过去。
片刻过后,方才有人冲着蓝玉出声道:“那请将军给我等做主!”
“我等本在城外居住,今日天还未亮便在城门口等候,等城门一开便火速赶来。”
“为的就是能购得一些低价粮。”
“可平日来,沈家铺面还能售卖一整天,今日还未到正午,他竟说低价粮已然售完。”
“将军评评理,不就是那沈掌柜不愿低价售粮,想要囤积粮食,高价售卖吗!”
随着这人声音落下,周围那些百姓一个个跟受了莫大委屈一般,齐齐高声呼喊。
可他这话在蓝玉听来,却还真有种无理强辩的意思。
“肃静!”
随着蓝玉冷呵出声,眼前百姓也瞬间停止喧闹。
见状,蓝玉面容冷峻,径直走到方才说话那人跟前,没好气道:“朝廷售卖低价粮,原本便是恩济百姓。”
“沈家店铺效仿为之,也无朝廷明令。”
“如此沈家售卖低价粮便是民间生意,卖与不卖,全凭沈掌柜心意,尔等还敢强求?”
“这.....这......”
见那人半晌不语,蓝玉横了他一眼,愈发冷声斥道:“京城铺面有粮者,不下数百。”
“尔等盯着沈家铺面,甚至还敢生乱抢粮。无非就是眼看沈大人为国分忧,售卖低价粮。”
“无非是觉得沈掌柜好欺负,故而才敢有恃无恐!”
“草民不敢,草民......”
“咚~”
不等那人说完,蓝玉眼神微微示意,紧接着两名兵卒立时将他按在地上。
见此一幕。
周围那些百姓生怕自己也会如眼前那人一般下场,此刻竟又开始喧闹了起来。
“将军,我等都是良善之家,绝非贼凶!”
“若不是全家都等着低价粮下锅糊口,我等也断然不敢做出此等事来!”
“将军饶命啊!”
“将军饶命啊!”
还没等蓝玉反应过来,眼前那些百姓竟一个个全都跪在地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梁国公蓝玉当街欺压百姓,这才迫使无数百姓给他下跪。
饶是如此,可蓝玉脸上却无丝毫慌乱。
轻咳两声示意众人熄声后,方才继续道:“尔等当真是家中无米下锅,等着低价粮养家糊口?”
“正是正是啊......”
“胡扯!”
蓝玉表情冷峻,厉声斥道:“若尔等真为困苦之人,前些日子朝廷发售低价粮,你等便必然回来采买,如今家中也断然不可能毫无存粮。”
“倘若此刻尔等家中真无存粮,想来也只有一个结果!”
“那便是见这些时日粮价上涨,尔等将从朝廷铺面,从沈家铺面购来的低价粮高价卖出。”
“如今因无法购得低价粮心生怨怼,怕不是觉得自己没法再低买高卖,从中得利!”
听到蓝玉这话,方才还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乃是无米下锅,迫于无奈方才生乱的众人,此刻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毕竟蓝玉所言,句句属实。
他们没买到低价粮,哪里是担心无米下锅,没法度日。
他们是生怕自己没法高价卖出,从中得利。
也就在众人静默不语之时,蓝玉环顾众人,继续斥道:“朝廷发售低价粮本意,乃是为恩济困苦百姓。”
“可尔等却将朝廷恩旨视作生意,竟还妄图从中得利。”
“待明日朝会,本公自会禀明陛下,劝说陛下停售低价粮。”
“啊?”听到此处,意识到自己生财之道彻底断绝后的众人表情一怔,不由惊呼出声。
不仅如此。
蓝玉更是转向身后的沈三石,高声道:“若明日陛下恩准,朝廷不再售卖低价粮,届时沈大人也无需继续售卖!”
“是....是!”
“至于尔等动手打伤朝廷命官.....”
蓝玉眸光不善,逐一扫视方才闹的最凶的几人。
数秒过后,方才沉声下令道:“将闹事之人押解送至京兆府,请府尹发落!”
随着蓝玉声音落下,几名闹事百姓被军中将士押解,朝京兆府送去。
等聚集在天香阁前的诸多百姓各自散去后,蓝玉这才同沈三石一并朝楼上走去。
行至房内,看着沈三石额头上被鲜血浸透的丝绢。
蓝玉也无方才那般严苛,转而出声询问道:“沈大人的伤可有大碍?”
“无碍无碍。”
沈三石刚想放下捂着伤口的手,可一阵剧痛袭来,却疼的他不由闷哼出声。
见状,蓝玉更是毫无忌讳,直接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若是在军中,沈大人这点伤都用不着军医来看。”
“去战场上走一圈,若是人还没死,伤口就他娘的好了!”
知道蓝玉是说自己太过矫情。
沈三石苦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梁国公见谅,在下区区文人,着实不能和军中将士相提并论。”
“只是不知梁国公今日到此,可是陛下另有安排?”
“嗯。”
提及正事,蓝玉便也收起脸上玩笑。
也是此时,蓝玉事先派人去请的常茂、姚广孝二人也在此时赶了过来。
和他们一起赶来的,自然还有京兆府尹陆升。
三人刚一进门便看见沈三石头上的伤,常茂武人心性,当即没好气道:“这些百姓当真不知好歹,沈家店铺效仿朝廷给他们售卖低价粮,他们不知感恩便也罢了,竟还敢恩将仇报。”
“舅父,外甥愿领军.....”
“领什么军!”
不等常茂说完,蓝玉眸光犀利,狠狠瞪了过去。
“生乱的是咱大明朝的百姓,不是战场贼寇。”
“如今乱象已平,你还想带兵上门不成?”
“这.....”
“倒是你派来天香阁的兵卒驻守不利,你这个主将当受惩处!”
听到蓝玉这话,常茂自是不敢反驳,忙单膝跪地请罪道:“全凭舅父发落!”
“认罚便好!”
蓝玉看了眼一旁的陆升,转而冲常茂继续斥道:“去查明派往天香阁的兵卒究竟哪些人受了沈家的孝敬。”
“一经查明,无论军功,立时赶出军营。”
“还有!”
蓝玉语气愈严,继续斥道:“自己到陛下面前请罪。”
“是!”
就在常茂声音落下的同时,一旁的陆升闻言竟吓得身体一颤,此刻看向蓝玉的目光也变得很是犹豫。
斟酌片刻后,却听那陆升上前一步,走到蓝玉跟前小声试探道:“梁...梁国公,那些衙役妄图收取沈家孝敬,下官当真毫不知情。”
“更非下官授意,此事下官更是不敢从中得利。”
“陛下治贪极严,爱民尤甚,若是陛下听闻,下官恐怕....恐怕.....”
见陆升满脸恐惧,说着竟还要给自己跪下。
蓝玉转而笑道:“陆大人这是为何,本公何时说过要弹劾陆大人。”
“那.....”
见陆升心有余悸的看了眼一旁的常茂,蓝玉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意说道:“陆大人多心了。”
“陛下令本公调教常茂这小子,而他御下不严,因此才让他到陛下跟前请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不过!”
就在陆升长舒口气的瞬间,却听到蓝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只不过陆大人身为京兆府尹,京城之中,百姓民乱,陆大人也是难辞其咎。”
“是....是.....”
“况且约束民间商贾,按理来说本是陆大人分内之事。”
“如今陛下派姚大人、常茂二人协助,并命沈三石和本公一同处置。”
“陆大人应更加竭心尽力才好。”
“袖手旁观,任由我等处置,待到功成之时,我等几人自然有越俎代庖之嫌,大人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是是是,梁国公说得极是,说的极是。”
“只是不知下官能做些什么!”
见陆升已然上套,蓝玉冲姚广孝使了个眼色。
旋即,姚广孝看向陆升郑重道:“明日褚家便会将所筹粮草上缴朝廷,这些粮草从何而来,从哪些地方收购,还请陆大人带京兆府的差官查明。”
“是!本官定然查明!”
此事虽然繁琐,倒也还算不得棘手。只需加派人手,一整日便也能查个清清楚楚。
因此陆升倒是没有多想,当即便也答应了下来。
紧跟着。
姚广孝继续说道:“听闻陆大人与褚家有些私情,明日还请陆大人出面。”
“对褚家是奖是惩,届时还需陆大人定夺。”
此话一出,原本陆升还想否认自己与褚家有私。
可见姚广孝语气格外平淡,一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二没有抓住此事大做文章。
陆升便也没有多言,权当默认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