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天上圆月高挂,清冷的月光撒向人间,屋檐阴影投射在地。
侍卫们因傍晚接到的消息,此时一个个神经紧绷着,尽忠职守的守在屋子门外,一有风吹草动便立刻投之凌利的目光。
恰巧子时,一道清瘦身影跳下房顶,踏月而来。
来人一身劲装,脸戴木制面罩,只于口鼻眼露在外面。
侍卫头领见此,眼色一凝,惊疑不定。
这匪徒,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在下有事与太子殿下商谈,劳烦替我通报一声。”来人声音明朗清亮,听着不过是个少年家。
但仅凭他能悄无声息混进刺史府,还这般胆色单枪匹马找上他们,侍卫头领也不敢小瞧了他。
他甚至对放人进去的事起了些犹豫,但一想到苏婳的吩咐,终究还是没出声阻止,只是在放人之前仔细搜了身后,才去敲门。
少年从始至终都很配合,除了脸上的面罩不曾摘下来,其他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屋内,药童正坐在桌边支着脑袋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猛的听见敲门声,便迅速站了起来。
殿下说的客人,来了!
她蹭蹭跑去开门,果然发现院里多出了个戴着面罩的人。
侍卫头领:“客来了,请公公去通报殿下一下。”
“稍等。”
药童关了门,就急匆匆的去喊苏婳。
苏婳睡得很是香甜,被她喊醒后足足在床上迷糊了好一会,才下床披了件外袍,走到隔间的小书房里坐着,“让他进来吧。”
“是,”药童莫名兴奋的去叫人。
就在这时候,两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苏婳一左一右。
苏婳指尖一顿,清冷的说道:“回去,显得孤多怕死一样。”
今天之前,她真不知道这些暗卫是连她睡觉的时候也紧紧看着的。
她就不明白了,他们既然看的这样紧,当初在健康坊的时候,怎么来得那么晚。
暗卫不理会她的要求,“来人不知来历,我等有责任防患未然。”
之前他们的任务只是保太子性命无忧,自离京之后,他们的任务就变成了保护太子免受一切威胁。
苏婳左看看右看看,佛了,“随你们吧。”
正在此时,来客在药童的指引下过来了,他朝苏婳行了一礼:“太子殿下安。”
这是苏婳不曾预料到的,她眸色微闪,背脊更直几分,温和笑道:“阁下客气,请坐。”
看着他从容不迫的坐下,苏婳转而吩咐药童:“别站着了,去给客人泡杯茶来。”
“是。”
在她说话的时候,赵重谙一直在暗中打量着她,星眸里充满探究之色。
少年太子眉目温和,笑意浅浅,身披外袍,发髻微散,瞧着是刚睡醒的样子。
就是不知是不是还没睡醒,竟像是真把他当成寻常客人一样对待了。
太子吩咐过下人,转头好奇的望着他失语片刻,才道:“阁下为何戴这面罩?”
赵重谙以为她要责怪自己心意不诚,来见她还要戴面罩,本来已经准备摘下面罩了——他戴着它原是防着半路被别人瞧见的。
不想苏婳又说:“若是没银两打制合适的,蒙块布多好呢?这木头看着奇奇怪怪的……”
赵重谙嘴角一抽,这太子是个什么意思?是想他摘呢,还是无所谓呢?
他看着苏婳眼中莫名浮现出怜悯之色,像是在看路边穷得要饭的乞儿,顿时毫不犹豫摘了面罩。
“奇怪是奇怪了些,戴着还算舒服。”他嘴边带笑,看似明朗天真,不同于苏婳的温和。
苏婳愣愣看着,忽然叹道:“阁下好年轻。”
赵重谙觉得这太子多少有点毛病,要么就是还没睡醒。
看他关注的都是什么东西!
“我以为,太子殿下更想知道你们口中‘匪徒’的事。”
苏婳见他没和自己唠嗑,直接说起了正事,似乎还挺失望,“这样啊,那阁下想说什么就说吧。”
“……太子想知道什么?”赵重谙嘴角勾起,等她主动问他。
不料苏婳却可有可无的说道:“不是阁下要知而不言吗?孤就不再多问了,阁下将本来准备说的话都说了就是。”
赵重谙闻言心中一堵,彻底对这太子没招了。
他想像之中,太子应该是对“匪徒”的事很看重的,如今自己忽然出现,他应该不断追问所有事宜才对。
这样一来,自己才能稳当掌握主动性,后面谈条件的时候更有底气。
如今看来,自己只能认命处于被动之地。
“那些人,都听命于我,但我上面还有人,上面的人不久前才给了我一道诛杀太子的命令。”
赵重谙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已经决定和苏婳交易,便将自己的筹码和要求一一说来:
“我可以把手下的人全送给太子,也可以把上面控制我的人透露给太子。我要的也不多,只想请殿下协助我救出我母亲而已。”
“上面那人抓了我母亲,若殿下能配合我将她救下,我说的那两个件事,必会做到!”
看起来,苏婳只要帮他救了他母亲,此次匪徒之事就能立刻解决了,顺带还能知道幕后黑手,勉强算是双赢。
可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阁下就凭一张嘴,就想骗孤替你做事?”
赵重谙从袖子里摸出一块血玉,递给苏婳,表情平静的说道:
“实不相瞒,我手下的人乃是从已故温将军手中接来的,这块血玉是温将军与温夫人的定情之物,他临走前赠与我了。”
“听闻温将军尚在京城时,每日都戴着这块血玉招摇过市,想来京城不少老人对它还有些印象的,太子可以让人去问问。”
“噢,还有,今晚我来之前叫人去山阴村村头的三户人家去逛了一圈,殿下明日派人去打听消息,就知我那些‘匪徒’的确是我的人了。”
自他提起温将军时,苏婳内心便已是波涛起伏。
没来由的,她就有些信了他的话了。
当初温将军带走的五千人多是精兵良将,即便已经过了二十多年,那些十几二十出头的也不过三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