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辕晧在等紫水的解释,但紫水却沉默了下来,仿佛在思考该怎么说。
“姑娘的沉默是无话可说还是想说的话难以启齿”他打破了沉寂,因为他没有慢慢等她的理由!
紫水有些讽刺的叹笑:
“比起难以启齿……应该说,我应该拿来说服公子的理由对我而言很可能是性命难保的危险。”
“无缘无故,你怎么会性命难保”东陵辕晧的疑问和好奇更多了!
“公子可知我一个土生土长的大承百姓为什么会那么了解夏侯国的凤雕含义,甚至还拥有夏侯国皇家的物件”
东陵辕晧自然是好奇的,只是他沉默着等着紫水继续说下去!
紫水微调整了一下内心难以按耐的愤恨才继续诉说道:
“八个月前,大承国的皇城突然风云变幻,权倾百年的西门氏一朝坍塌。连带的,商氏和夏氏也一并失去所有的一切……原以为西门一案会牵连甚广,可庆幸的是,先帝下令诛杀的只是三家首罪同姓族人,皇城多少权贵之家为此暗暗安心!”
“然而,皇城大儒之家~汶氏一族只因为与首罪之一的商家有姻亲而被强行冠上了至亲连罪关系。就这样,与世无争的汶氏一族惨遭灭门……。”
紫水说到这里,她的双手已经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眼中也迸发着颤动的恨意,她的恨意让东陵辕晧眼眸微闪:
“你说的汶氏可是先帝时期的使臣大家~汶家”
“没错!”
“你和汶氏有关系!”东陵辕晧几乎确定这个可能。
“我是汶南川之女~汶潺吟!”
东陵辕晧暗暗一惊,诛灭西门氏事件虽然处理得快速干脆,但其实当时还是牵连甚广,与之有血缘关系的近亲都被列入诛杀的名单里。
可是,所谓近亲指的都是同姓,而汶氏怎么算也不该被列入被诛名单才是。
紫水~也就是汶潺吟似乎看透了东陵辕晧的疑惑,她主动阐明:
“我大哥与商氏之女情同意合而结成夫妻,之后俩人育有三子……汶氏被诛杀时,三个孩子最大的是五岁,最小的只有一岁。我们汶氏被诛杀的理由就是因为我大嫂出身商氏,她的三个孩子与商氏有近亲血缘,因此被恶意定性为近亲连罪关系!”
“恶意定性”东陵辕晧一向天真玩世的眼眸开始深沉:“你是想说汶氏本不该连罪,但有人恶意针对汶氏下了毒手”
如果他没记错,汶潺吟的父亲汶南川曾经是名震一时的使臣,在皇城是儒流中的名门世家之首!
先帝前期,汶南川多次出使夏侯国和一些边陲小国,每次回来都能带回让先帝满意的结果。
因此,汶南川曾倍受先帝荣宠,汶氏也晋升成为皇城数一数二的大儒世家。
后来汶南川不知何故坚持辞官归隐家中不再踏足官场。
久而久之,汶南川也就淡出先帝的视线,但汶氏本就是大儒世家,所以汶氏在皇城的地位依然久居上层。
只是,汶南川远离官场后,汶氏也低调多年,因此东陵辕晧也不那么熟知汶氏,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大儒世家而已!
按理,变得与世无争的汶氏淡出官场,应该不会与人有纷争才是,可怎么有人要这么狠绝去害汶家呢
东陵辕晧正不得其解时,汶潺吟给了他答案:
“公子所猜无差,我汶氏一门的确被人恶意所害才惨遭灭门!”
汶潺吟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可见她的恨意有多浓!
“那恶意之人是谁”
“伍氏嫡长子~伍嘉羿!”
“伍嘉羿”
东陵辕晧拢眉惊讶,伍嘉羿他是认识的,因为伍嘉羿是禁军副统领。
就能力来说,伍嘉羿并不差,否则他也不可能随便就能做到禁军副统帅的职位。
至于伍嘉羿的人品,东陵辕晧接触不多,他无从评判,但他想象不出伍嘉羿有什么理由非要汶家灭门不可
汶潺吟顺着他的疑惑继续说道:
“伍嘉羿钟情于我大嫂多年,因为家族利益关系,我大嫂和伍嘉羿差点联姻。可我大嫂无心于他,只想嫁给我大哥,因此和娘家人大闹一场之后,商家父母妥协让她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伍嘉羿因此怀恨在心,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报复我大哥夺他所爱的不甘……。”
听到这,东陵辕晧似乎都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了,他也因此没有兴趣再听下去,只是接话道:
“潺吟姑娘,虽然你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不明白的地方,比如汶氏既然被灭门,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不过,比起这个疑问,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又花那么多时间把你们汶氏的故事告诉我,目的何在”
“公子觉得我讲的只是一个故事吗”
“难道不是”东陵辕晧淡笑着看似有些事不关己。
“不,不是!”汶潺吟扬高带着怒火的音调:“那是人神共愤、装着老老少少上百条无辜性命的冤屈……公子生而荣华,高高在上,你没有经历过与至亲生离死别的痛苦,你不能感同身受我可以理解,但请你不要漠视我所承受的痛,更不要笑得自以为事不关己。”
东陵辕晧原本有点笑容的脸因为汶潺吟犀利指责的言词而僵了一下,随后他仅有的一点笑容就隐没了。
但他不是因为汶潺吟的指责而心虚,而是因为他感受到了汶潺吟真切的悲痛,出于尊重,他收起他没有恶意但在汶潺吟看来是“嘲讽”的笑容。
浅咳着清了一下喉咙,他以严肃的态度直入主题:
“潺吟姑娘,如果我天生如此的笑容让你觉得不舒服我道歉……不过,你们汶氏冤屈也好,无辜也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他能感觉到她的火气有一部分是直接冲着他来的,他为此觉得很莫名,但他似乎又猜到了什么,只是他选择按兵不动!
“公子真的觉得跟你没有关系吗还是说……统领央央大承的东陵氏已经变得这样冷漠无情了吗”
汶潺吟似乎不愿再多说废话,她一言就道破了她的目的!
听到“东陵氏”三个字,东陵辕晧眼色更严肃了,他看着汶潺吟确认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所以特意找上我作为你喊冤的突破口”
“没错!”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他出入民间从不露真实身份,而他也不认为汶潺吟从一开始就知晓他是谁。也就是说,汶潺吟很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他的身份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的。
“王爷夜宿冠花楼的那天,我无意中路过王爷厢房的时候,听到了王爷气急败坏的训斥着你的随从,也听到了您怒火中烧的提到了要追查平安扣主人的下落……之后您的随从喊出了“晧王爷”的称呼,我因此知道了你的身份。只是,当时我还没有想得那么细致,加上王爷走得匆忙,我自然更加无从计划。”
“其实,刚刚再次见到王爷的时候,我都还没有完全周祥的打算,直到王爷突然拿出那个平安扣时……。”汶潺吟微顿,却没有半点尴尬:“不满王爷,我原本打算借着平安扣赖上你,因为我猜到王爷手中的平安扣就是那日陪你过夜的人落下的。偏巧我的确有一个看着一模一样的平安扣,只是,当我看出王爷拿着的平安扣有着明显的象征时,我如果坚持那平安扣就是我的,王爷只要细查一下就会知道我冒认了平安扣。”
一般百姓连凤图都不能使用,她一个民间女子拥有带凤图的物件已属不同寻常,若是至高无上的凤图那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东陵辕晧本就是皇家人,他再清楚不过凤雕意味着什么。因此,汶潺吟就改变了冒认平安扣的打算,改为见机行事与东陵辕晧“坦诚相待”,这可以说算是她冒险的一个赌注!
她是西门氏一案里必死无疑的连罪之人,可她却在东陵辕晧面前全盘托出,这很有可能直接导致她走向死亡,因为她本是该死之人!
东陵辕晧细细端详着汶潺吟,他托着下巴没有隐瞒说道:
“你最终没有选择冒认平安扣的主人是明智的,否则,我恐怕会把你当成是一个妄想攀附于我的肤浅女子罢了!”
“那现在呢,王爷觉得我跟肤浅还搭得上边吗”
“搭不上。但……你对我,不,应该说你对我皇兄有恨意,因为你认为是我皇兄造成你们汶氏被灭门的。”
汶潺吟毫不掩饰冷冷一笑:
“西门一案轰动整个大承,陛下虽然开恩只问首罪,但这首罪依然牵连甚广,以至于陛下只管他认为的“首罪”伏法即可,他根本没有去管下面的人利用这个事件把我汶氏一族强行套罪灭门……王爷可知,我汶氏连开口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伍嘉羿上门只说圣意诛杀首罪连带之家,于是,儒流大家汶氏……!”
汶潺吟突然悲痛得紧紧抓住心脏的位置,她要拼命咬牙才能阻止自己放声大哭。
有谁能懂她此时此刻的痛,那是自己苟活,而父母、兄弟、族人无辜命丧黄泉的沉痛记忆,她至今还能深切的感应到得知家门被灭的那一刻所承受的撕心裂肺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