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愣了愣,本能的摇头拒绝,“这些事凌七也可以做,我不适合......”
“小泽。”萧衍突然打断他的话,“你可以做到。”
萧泽抬眼,愣愣的看向自己的哥哥。
从他记事起,便笼罩在哥哥的光环里——
书比他读得好,文章比他做的妙,政论谋略都比他能让母妃满意。
哪怕是父皇彼时并没有对哥哥有太多关注,可是并不影响萧衍在他心中那光明灿烂的形象。
他一直笼罩在哥哥的光芒之下,可以去买醉饮酒,忘却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因为哥哥会将所有的事做好,他只需要从旁辅助即可,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一天,替哥哥做这样大的决定。
但是,哥哥说,自己可以。
萧泽心里突然有些酸涩。
这么多年了,这是他听见的最让他觉得有成就感的话。
看着自己的弟弟,萧衍眉眼里也带了些温柔。
小泽自小聪慧,甘愿做他身后的绿叶,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其实也是有血性的男儿,也想建功立业,一展宏图,可是他却明白,若是他也那般努力向上,萧海不会那样放松警惕,太后也不会那般疼爱他,自己要做的事,也不会像今日一般快速而顺利。
为了自己,萧泽他便愿意只做陪衬,任世人在身后唾骂他不学无术,任百官弹劾他风流成性,任所有的流言蜚语如刀子般落在自己身上,只为推着自己,顺理成章的走向他的目标。
“好!”萧泽点点头,扬起笑容,“哥哥既然信我,我也不会辜负哥哥的信任!”
萧衍笑笑,迈步而去。
萧海的妃子很多,宫中真真切切的是佳丽三千,所以大魏宫廷里的冷宫不过是连着的几座,个个年久失修都没什么人去,萧衍一走过来,那送信的小太监便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恭恭敬敬的对着他行了个礼,“殿下,您身边的暗卫可以退下了。”
萧衍垂眼看了看他,冷笑一声,手一挥,不远处似乎有鸟儿振翅的声音一响。
那小太监有些满意的点点头,又开口道,“殿下,咱们改了地点,您先服下这丸补药,奴才带您去。”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漆红色的小盒子,打开递上来,“您请。”
那盒子里躺着一枚黑色的药丸,萧衍看着它,毫不犹豫的放入口中。
这药入口即化,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萧衍便觉得周身真气似乎被什么一锁,浑身上下顿时沉重起来。
“您请和奴才来。”那小太监见状弓着身子带着他走进其中一间房,伸手在那满是灰尘的书架某处一捶,那床板便突然一震,接着立刻收起,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小道来。
“您请。”那小太监立在旁边,伸手一引。
萧衍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迈了进去。
暗道在他身后无声的一合,只有长长的脚步声回荡在他耳边,走了不一会儿,突然冒出了些石阶,萧衍拾阶而上,接着墙壁上那微弱的烛光,看见那似乎是假山的石头。
他伸手一推。
眼前一亮。
原是在萧海平日里上朝的殿后。
早有侍女等在那里,见他出来,弓着腰引着他迈进屋里。
这空荡荡的朝堂之上,有些无聊的少女早讲那放香炉的玉台拂了个干净,坐在上班闲闲的翘着二郎腿。
“来啦?”苏瑾目光一亮,冲他笑了笑,大大咧咧招招手,“过来坐啊!”
萧衍眸中皆是温柔,迈步过来,也在她身边坐下,顺势牵住她的手,语气却有些责怪,“怎么出来不带披风,这路上若是着凉了,以后可有你受的。”
“哎呀,这不是迫不及待的想你了吗?”苏瑾笑笑,满不在意,“太着急了就忘了。”
萧衍将自己的脱下来给她披上,将那黑狐毛的领口给她紧了紧,看着她那张灿烂的小脸,微微一笑,“正好,我也想你了。”
“二位这你侬我侬,郎情妾意令人看着好生羡慕。”殿外突然有人开口,声音有些沧桑,“真令人想起年轻的时候......”
“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苏瑾突然侧过头,一脸认真的看向萧衍,“怎么像是耗子在吱吱吱的叫?”
屋外声音一顿。
“你没听错,”萧衍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还听懂它在说什么了。”
“说什么?”苏瑾很配合的开口,眨着大眼睛一脸好奇。
“它在说——”萧衍拉长了声音,语气闲闲,“‘我是鼠辈,我是鼠辈。’”
苏瑾“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指着窗外那明显一僵的黑影笑的前仰后合,“这老鼠不说人话也不做人事,但是对于自己倒是认识蛮清。”
萧衍依旧看着她微微笑着。
“晋王殿下好口才。”那人出乎意料的并未生气,只是在殿外朗声笑着,那声音越听越熟悉,“在下都已经说不过您了。”
他颇有感慨的叹了一声,“还记得您之前还是沉默寡言的,现如今和苏瑾呆的久了,这口齿真是伶俐。”
“那是,毕竟我们年轻人,变化总多些。”苏瑾笑嘻嘻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呀陈国公大人?”
“哦?”门外那人突然又笑起来,语气有些惊异,身影一动,踩着那青白色的石板迈进殿中。
那儒雅清俊的面孔,那带着肃杀之气的嗓音,那鬓角星星点点的白发,和那温润的书卷气,不是陈涛又是谁?
“你倒是聪明!”
陈涛笑着,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很好说话的拂去他们对面的香炉,任它“咚”的一声落在地上,洒出无数粉末。
他恍若未闻,自己坐下来,一手摁在太阳穴上,做出一副很困惑的样子道,“不过,我的身份被你们发现了,这可怎么好?”
“没什么别的办法,”苏瑾把自己的头发捏着理了理,无所谓的扬扬手,“自挂东南枝呗。”
陈涛眸子一瞥,看向她,“那可不成,我今日就要登上王座了,倒在胜利的曙光前的,只能是你们。”
“你现在的问题就是——想太多。”苏瑾也看向他,轻轻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作为幕后黑手害我这么惨,还能完成梦想吧?”
“幕后黑手?”陈涛笑着,竟还举起自己的手对着太阳看了看,“幕后我倒认了,只是这手,我也不黒啊。”
他笑着,一脸天真的看向他们,“我不过是做了些我要做的事罢了。苏瑾,你可不能这样说我。”
“你要做的事?”苏瑾冷笑一声,“害的我家破人亡吗?”
“自然不是。”陈涛伸出一根指头在空中摇了摇,“你知道的太少了。”
“苏瑾。”萧衍突然开口,“你出去等我。”
苏瑾抬眼,看向他。
“怎么?怕她接受不了这些事?”陈涛抚掌大笑,“你这么想护住苏瑾,真令人羡慕。”
“听话。”萧衍并不理他,只是看着苏瑾,“外面等我。”
“不。”苏瑾看他半晌,目光直直看进他眼底,“你说过,什么事都不瞒我,不能食言,而且我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想知道这一切,也自信能够承受。”
萧衍眉头紧蹙,苏瑾却瞬间挽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笑,“我还有你,我不怕。”
萧衍一怔,没再说话。
“真是深情。”陈涛在一旁剃了剃指甲,悠悠闲闲道,“让人想起那逝去的先国公爷和他的夫人,当日他们也是这样浓情蜜意的,只可惜......”
他敲敲脑门,语气惋惜,“都怪我,我亲自研制的药酒,到底还是拆散了他们。”
苏瑾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说什么?”陈涛耸耸肩,“你以为陛下为何突然对你那忠心耿耿的爹起了疑心,我安排了那么久,又是安排神棍说预言,又是买通了周玉暗示陛下毒死你爹,你居然听不懂?”
苏瑾呼吸有些急促。
“不过我也算做了件好事。”他摸着下巴,喃喃开口,“凡儿也替我把你娘送下去了,估计他们应当能团聚了。”
“孟凡表面上和你假决裂,实际上依旧在为你做事是不是?”苏瑾迈上前,目光冰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的授意对不对?你利用完他,最后便杀了!”
前面都是疑问句,而最后一句便是肯定句。
陈涛笑了笑,眼里也有些泪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你怎么说我利用完就杀了呢?我那是让他免受那些痛苦先走一步罢了!”
好狠的心!
苏瑾看着他眸中的悲伤之色,后退了一步。
陈涛这表情很明显,他对“自己解救了孟凡”这件事深信不疑,似乎根本没有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孟凡才会走上这样的不归路。
他的狠不是无情无义,而是正因为他有情有义的狠更令人恐惧!
“你善制毒,那瑾儿中的蛊毒也是你授意下的?”萧衍突然开口。
“可不。”陈涛点点头,“我和罗成各有所图,我指挥,他下药。”
“解药给我。”萧衍向他伸出手。
“殿下,这可不妥。”陈涛摇摇头,“您二位都是要死的人了,解这个毒还做什么呢,除非......”
话音未落,他拍拍手,跟在苏瑾他们身后的黑衣汉子立马飞起一脚,踹在萧衍腿窝。
萧衍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抬眼冰冷的看向陈涛。
“除非,你跪下求我。”
“萧衍!”苏瑾大惊,“你怎么......”
“我这个人向来求稳,”陈涛弹弹指,“那颗弹药吃下去,饶你武功盖世也不能发挥半点。”
“你卑鄙!”苏瑾咬牙切齿,想去他身边却被那些黑衣人一拦,只得对着陈涛怒目而视。
“瑾儿,抱歉,是我没用。”萧衍苦笑一声,声音低沉绝望,转向陈涛。
“求你......告诉我,怎么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