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梁晏姝便去了老夫人院。
当然，她是不可能卯时就去的。
待到阳光已经穿过树梢，在青石板上落下细碎的光影时，她才懒懒过去。
一踏进院子，就见常嬷嬷面色如罩乌云，嫌恶地看着她。
“六小姐，想来下人昨日应是没有通禀错，说的是卯时吧？”她斜着唇角问道。
梁晏姝讥讽一笑，并未理会，直接踏进了正堂。
常嬷嬷气地攥紧绣帕，回身恶狠狠地瞪向她的背影。
方一踏进去，就见老夫人端坐其上，林家那位表小姐顺次坐在下面。
见梁晏姝进来，林玖儿站起身福了一礼。
梁晏姝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林玖儿一时有些难堪，但余光瞥见老夫人面色极为难看，又不由心里发笑。
不是无礼吗？看祖母一会儿如何收拾你！
“什么时辰了？”老夫人目光锐利，看向梁晏姝。
梁晏姝挑眉，并未回应。
“我问你，什么时辰了？”老夫人疾声厉色又问了一遍，显然气怒至极。
“老夫人问我？”梁晏姝扫视一圈，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外面，惊讶道：“外头那么大一个太阳，您看不清吗？”
老夫人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她指着梁晏姝的鼻子叱骂，“我昨日让你几时过来，你又是几时过来的？！”
“啊~您说这个呀。”梁晏姝换了面色，佯作委屈，“这……是吗？可能我昨日没听清吧。”
她唇角拉开一个弧度，漫不经心道：“不过，倒是老夫人，卯时您起了吗？您让我来这么早，又是做什么呢？”
“和我老太婆起不起有什么关联，卑幼尊长自古皆然，你一个做晚辈的，连起个早来问安，都做不到吗？！”老夫人勃然大怒。
梁晏姝听完，止不住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笑老夫人可笑，您竟然当我是晚辈？”她指向自己，又哂笑了声，随即脸色转为嘲弄，“早起问安，您当我是晚辈，打罚叱骂，您当我是晚辈……”
“其他时候呢？我是谁？”
她摊开手，袖摆漾开一个大大的弧度，随即莲步轻移，旋身坐于一侧的椅子上，全然不顾老夫人的目光。
老夫人脸色铁青，目露凶光看向她。
林玖儿见此，柔笑着开口道：“祖母您消消气，想来是个误会，晏姝妹妹昨日可能是没听清……”
又转向梁晏姝，眼睫轻抬，唇角弯起，“晏姝妹妹也是，今日怎地这么大火气？都消消气，瞧外头多好的天气，咱们来闲闲说几句话多好。”
老夫人仍旧怒目圆瞪。
梁晏姝倒是哼笑了声，“只怕表小姐误会了，老夫人让我来，可不是为了说话这么简单。”
她脸一拉，望向老夫人冷声道：“说吧，让我来做什么？听训？还是受罚？”
老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眸光如同冷刀子似的穿射过去，“做什么？本来我老太婆还不想做什么，但既然你这么不识时务，来人！”
她朝门外喊了声。
顷刻间，门外走进来两个身形壮硕的婆子。
“教教她规矩！”老夫人坐下，下巴微抬着示意。
那两个老婆子见状，互相看了眼，便要上前。
眼看着那两个婆子过来，梁晏姝挑眉，“这就要上手了？老太婆，年纪大了，气性也跟着愈发大了……”
她的眼里尽是挑衅。
老夫人单手扣在桌子上，指节几乎发白。
林玖儿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很快就转为担忧，她望向老夫人，小声道：“祖母，这……这动手，若是让三表哥……”
她自然是希望祖母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六小姐，但顾忌到谢照秋，若是他回来后，知晓了此事，她要是一声都没有劝，那到时候……
她就这么假意劝两句，一旦谢照秋怪罪，她也好推脱是拗不过祖母，这事也就完全落不到她头上了。
“他知道又如何？！”老夫人眉眼一竖，“这个祸害如此嚣张，顶撞于我，难道，他还能为此与我翻脸？！”
林玖儿听罢，唇角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开口。
梁晏姝看两人一唱一和，只觉恶心异常。
“还不快去。”老夫人冷眼扫向顿在原地的两个婆子。
那两人当即就上前要拉梁晏姝。
尚未沾上她的衣袖，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老夫人手下留情。”
从正院外大步走进一行人，领头的赫然就是谢安，后面跟着五六个身着劲衣的侍卫。
谢安说着就单膝跪到地上，朝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
梁晏姝转头看过去，不由有些惊讶。
她原以为谢照秋让谢安看顾她，也不过是隐蔽行事，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却没想到，竟是头一回就出现了。
“你来做什么？”老夫人双眼眯起，看向谢安。
谢安直起身子，他面色恭敬道：“回老夫人，属下……是来接六小姐回去的。”
老夫人脸色紧绷，皮笑肉不笑指向梁晏姝，“接她？你来接她？这算哪门子事？”
“老夫人见谅，这是世子吩咐的。”谢安沉声应道。
“三哥儿吩咐？！！”老夫人不敢置信，又问了一声。
谢安顿了一瞬，面色越发恭敬，“是的，世子临行前吩咐属下，他不在的期间，六小姐只要出了揽春芳，属下必得护小姐安全回去。”
“砰”地一声，老夫人狠拍了一下桌子，“他是想做什么？！他是怕府里传的还不够难听吗？！”
她脸色扭曲，显然没想到谢照秋竟然会明目张胆地让他亲卫做到这个地步。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祖母，是半点都不放心！
谢安垂下头，双手拱起作揖，“老夫人勿怪，世子还说，不管六小姐说了做了什么，都请老夫人先记着，一切……等他回来后定夺。”
“我若是今日非要动手呢？”老夫人眼神狠厉。
谢安身子躬地更低，“还望老夫人体谅，世子说老夫人最是讲规矩，想来也会信守与世子之间的承诺。”
话锋一转，他又接着道：“若是老夫人执意如此，那，属下只能……”
谢安说着，站起身，瞥上身后数人。
那几人瞬间上前围在梁晏姝身前，形成一道屏障，拦在那两个婆子面前。
老夫人见此，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你们要做什么，你们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