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往事,山猪感慨不已。
过了好一会,他情绪慢慢恢复,朝沈千千道:“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你们沈家与当年之事关系。”
沈千千紧张道:“那你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山猪转过身子,一字字道:“若非查出你们确是被方国珍所骗,我早就找你们沈家报仇了!只不过当年之事你们也难逃责任,咱们的婚约,就此取消吧!”
沈千千愣了半晌,低声道:“千千确实不配做你们朱家儿媳。”
山猪见她面有愧色,心中怒气消散了一些,道:“有件事我想问你。”
沈千千忙抬起头:“你说!”
山猪恨声道:“我听说当年杀我全家之人,是方国珍手下一名大将,他动手之前,纵兵将我们家女眷全……全都……伱知道他是谁吗?”
沈千千咬着下唇道:“是方国珍手下第一大将,李德孙!”
她当初跟着沈万三去见方国珍时,也险些遭到李德孙凌辱。一名贴身护卫为了保护她被李德孙杀了,抛尸入海。
方国珍得知后,也只派人赔了个不是。沈万三却叫她忍气吞声。
正是因此事,沈千千才下定决心脱离家族单干。
当沈万三想派人图略江都时,家族中无人敢应,她一口便接下了这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山猪慢慢道:“果然是他。”朝沈千千拱手道:“多谢相告,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告辞了。”
话音落下良久,沈千千却没有答复,呆呆望着侧面一艘大船,颤声道:“李、李德孙!”
山猪吃了一惊,转头看去。
只见斜对面过来一只大船,船头摆了张桌子,两人正在对桌饮酒。其中一人是陈基,另一人却是个留着髡发的魁梧大汉。
山猪与方国珍争斗多年,自然认得那人正是李德孙,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厉声道:“把船靠过去,快靠过去!”
沈千千急忙劝道:“你别乱来,他很可能是代表方国珍过来,不然不会与陈参政在一起!”
山猪怒道:“我管不了那么多!”大步朝船舱走去,打算放下一只小船,追上对面的船,杀死李德孙。
沈千千紧紧跟在后面,不住劝道:“你冷静些!如果他代表方国珍过来示好,你却把他杀了,必定引起张总管愤怒!你不要前途了吗?”
山猪脚步不停,冷冷道:“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就算总管杀了我也无所谓!”
沈千千又道:“那方国珍呢?他才是你最大的仇人,你死了谁帮你家人报仇?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山猪浑身一颤,瞬间就停住了步子。
沈千千跟得太近,一不小心撞在他后背,鼻子都撞红了。
她揉着鼻子,嘟囔道:“张总管和秦寨主那般器重你,你却给他们添麻烦,这是不忠!你想做个不忠不孝之人吗?”
山猪肩膀一垮,凄然道:“那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跟前,却什么也不做吗?”
沈千千声音转柔:“你别急,可以先探明他来意,如果他不是替方国珍示好而来,未必没有杀他的机会!”
山猪擦了擦眼角,深深看了沈千千一眼,道:“我若杀了李德孙,既能替你报仇,我自己也可能受到总管冷落,再威胁不到你们家。你为何要阻止我?”
沈千千低着头道:“你就当我为了当年之事赎罪吧!”
山猪深吸一口气,道:“好,从今以后,你们沈家在当年那件事中的过责一笔勾销。我现在希望你替我做件事!”
沈千千大喜,忙问:“何事?”
这时两艘船已经交错而过,山猪看了那艘船一眼,道:“陈基先生与方国珍交好,将来我若是建议总管攻打方国珍,他必定反对!”
沈千千若有所思道:“这就难怪李德孙会和陈参政在一起了。”
山猪接着道:“陈基先生认识的是以前的方国珍,并不知他现在变化有多大。我希望你现在过去,假装与李德孙叙旧情,实际却把方国珍近年来做的坏事都抖出来!”
沈千千拊掌笑道:“你想借此降低陈参政对方国珍的好感!好,我这就去!”
命人放下一只小船,朝陈基、李德孙二人的大船追了过去。山猪命人调转船头,也紧紧跟随在后。
他们这一番操作,倒把张阳泉三人看傻眼了,秦苓思瞪大了眼睛,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秦苓君眼尖,道:“瞧见他们追的那艘船没?我好像在上面看到了陈叔!”
秦苓思怔了半晌,道:“就算如此,沈千千为何用小船追陈叔的船,她和陈叔很熟吗?”
秦苓君想了半晌,摇头道:“我也琢磨不透,还是跟过去观察一下吧。”
说完抓起两只船桨,和张阳泉一起划着小船,朝陈基的大船追去。
没一会,小船跟上了陈基的大船,与山猪的大船隔了五丈左右并行。
这时,沈千千已上到陈基的大船。
李德孙看到她的瞬间,眼睛便挪不开了,大笑:“和尚说我这几天会有桃花运,我起先还不信,没想到还真他娘准了!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沈千千隐藏住心中对他的厌恶,微笑道:“千千正是瞧见李将军,才冒昧寻上船来,还请陈参政莫要见谅!”
陈基哈哈笑道:“我听老郭说了,沈姑娘是我们龙潭寨贵人,总管的好朋友。你能过来,陈某人荣幸还来不及!”
李德孙听沈千千竟然在江都有这种地位,暗暗心惊,脸上笑容更盛了。
“难得沈姑娘还记得李某这个故人,什么也不说了,我先敬沈姑娘一杯!”
于是三人坐下喝酒。
沈千千问起李德孙为何来江都,李德孙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叫张明鉴的小子,过来投靠我们都督。”
沈千千捂着小嘴,惊道:“张明鉴?那可是张总管的敌人呀!”
李德孙拍桌子道:“可不是吗?那孙子真不长眼,想挑唆我们都督与贵府开战,却不知我们都督得知贵寨打下江都后,那是敬仰无比。于是一刀咔嚓,剁了他的狗头,让我送了过来。”
陈基笑道:“方都督如此厚义,我总管府感念不尽,来,我敬李兄一杯!”
两人喝了一盏。
沈千千拍手笑道:“如此说来,方都督归降元廷的消息是假的了!当初董抟霄擒杀项普略时,很多人都说方都督害怕之下,投降了元廷。我当时就不信,如今果然应验!”
李德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强笑道:“说的很对,我们只是假意归降,骗骗那些蠢鞑子罢了!”
陈基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