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读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市医院的庭院中,绿树环绕,环境清幽。白色悍马停在车场,裴厉渊下了车,手中提着个包,径直走向三楼的加护病房区域

。这里属于重症监护区,病房数量不多,每间都是加护病房,不随便让家属探视。裴厉渊站在楼梯口,一眼就见到前方左手第二间病房外,站着两名黑衣保镖。

自从御筝住院后,御兆锡派人过来早晚守候,片刻不离。裴厉渊勾了勾唇,他知道这样严守就是为了对付他。此时正值护士交接换班时间,裴厉渊扫了眼周围情况,提着包走进卫生间。大概五分钟后,卫生间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男人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口罩,迈步走向前方的病房。守在病房外的保镖看到有人过来,下意识伸手挡住门。

“查房。”裴厉渊声音压的很低。

保镖们锐利的眼眸盯着面前的男人打量,他带着口罩看不清模样,那双眸子分外黑亮。往常这个时候确实有医生护士过来巡查,保镖侧开身,并且将病房的门推开,裴厉渊顺利进去。

紧提着的心松了松,裴厉渊单手插兜,走到床前。男人高大的身影笼罩在病床前,彻底阻挡住门外保镖们的视线。躺在病床中的人用过药后又睡着,身上还有部分监控仪器没有卸掉,手臂和腿部的石膏高高肿起。裴厉渊呼吸狠狠一滞,那天手术后他都没敢仔细看,今天这样近距离看到全身满伤痕的御筝,他整颗心都疼起来。

伤到这么多地方,一定很疼很疼。

“筝筝。”

男人声音极轻,摘下脸上的口罩,伸手触上御筝的手臂。因为每天都需要输液,御筝原本白皙的手臂泛起很多青紫,还有细小的针孔。裴厉渊再度深吸口气,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想起连忆晨那天说的话,目光忍不住落在御筝的小腹处,渐渐眼眶红润。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只可惜他们毫不知情,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他打一声招呼,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

裴厉渊低下头,紧紧握住御筝的手,也许是他力气太大,还在沉睡中的人,不自觉发出小小的呻吟。

“唔。”

听到她的声音,裴厉渊立刻松开手,俯下身抵在她的面前,“筝筝,你醒了吗?”

御筝并没苏醒过来,依旧昏睡。最近用药量比较大,她每天几乎都在昏睡,有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呻吟声,那就表示她的伤很痛。医生说她全身多处骨折,即便用药,痛感依旧会很明显。

走廊传来脚步声,紧接着病房的门再度被人推开。端着药盘的小护士进来,按时过来为病人换药。护士端着药盘走到床前,侧目盯着身边英俊的男人,立刻笑道:“你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吗?”

裴厉渊听到有人说话,恍然回过神来。他立刻将口罩带上,点了点头。

“哦,我就说没见过你呀,”小护士动作麻利的解开纱布,先用消毒棉球擦拭御筝的伤口,一边说一边开始上药,“这层病房都是吴医生负责,你来实习也是跟着吴医生吗?”

裴厉渊瞅着护士手里的动作,下意识开口,“轻一点,别弄疼她。”

护士弯下腰,将药膏均匀的涂在伤口,笑道:“放心,我技术很好的,大家都说我手法轻,换药打针都不疼。”

御筝一直安静的睡着,没有蹙眉或者呻吟,说明这个护士手法真的不错。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喂

!”

护士还在包扎伤口,眼见他要离开,忙追问道:“你负责哪个区病房?”

裴厉渊脚步微顿,并没有回答,拉开门走出去。他伪装的不算好,若是时间久了,必然会被人发现。眼见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小护士不禁撇撇嘴,失落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她又想到什么,愉悦的笑起来。这么帅又这么冷的男医生,八成是外科的,她等下过去找找。

盥洗台前,哗哗的水声不断。男人双手撑在白瓷盆边,原本锐利黑沉的眼眸此时黯淡无光,他掬起冷水洗洗脸,抬头望着镜中眼眶泛红的自己,不期然笑了笑。

裴厉渊,你真是个混蛋!

医院走廊不时有值班护士走过,卫生间的门一开一合,裴厉渊提着包出来,垂下脸沿着侧面楼梯快速下楼。不久,那辆白色悍马便驶出医院大门。

盛夏的御苑,绿树成荫,树干粗圆的银杏树遮天蔽日。御兆锡站在窗口,双手插兜望向远处,直到有人敲门,“御少。”

“进来。”

御兆锡转过身,助理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他的面前,“这是匡玉最近的情况,他好像正在准备出国。”

“出国?”御兆锡剑眉紧蹙,打开袋子看到信息后,再度沉下脸。如果匡玉打算带着御雍离开,必然要出国,可他手里没有御雍的证件,想要带他走并不容易。

“继续盯。”御兆锡敛下眉,低低笑起来。

稍后,御兆锡开车来到公司。他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庄乾美滋滋朝他看过来,得意的邀功,“哥,东西搞到了。”

“速度倒是不慢。”

“那是。”

庄乾抿唇笑了笑,掏出个透明小袋子递给他,“也不看看是谁出手,爷对付女人上至十八岁下至八十岁,还没有搞不定的!”

御兆锡拿过袋子,那里面有一根黑色头发,“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绝对没有。”庄乾信誓旦旦的保证,“匡玉他们家小女佣挺可爱的,我都没费什么劲,不过给她一笔钱,搞到匡玉一根头发很容易。”

御兆锡同样也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也有跟头发。他把两个袋子一起交给庄乾,笑道:“好,快去验。”

“跟谁验啊?”庄乾瞅着手里这两个袋子,好奇的问。

男人冷冷瞥他眼,庄乾立刻撇撇嘴,无奈道:“好,我送去化验。”

“三天内给我结果。”御兆锡吩咐。

庄乾点点头,带着东西转身离开。

办公桌后的黑色转椅中,御兆锡完美的脸庞冷峻。那两个袋子里,分别装着匡玉和御雍的头发,他需要再做一次dna检测证明。虽然前面种种迹象都表明,匡玉极为可能是御雍的父亲,但这件事关系到妈妈的名声,他必须要千真万确的证据!

目前确定御雍在匡玉手里,御兆锡倒是松了口气

。现在御雍身世暴露,如果让他呆在御家只能危机四伏,如今倒是安全些。

可是……

只要想起来御雍有可能就是匡玉的儿子,御兆锡心里就闷闷的难受。妈,虽然所有人都说你背叛了御家,背叛了爸爸,可在我的心里,永远都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傍晚,佣人小跑来到书房告诉匡玉,御雍早饭午饭都没有吃,现在晚饭依旧不肯动。匡玉蹙起眉,走到他的卧室。落地窗前,御雍呆呆坐在地毯上,面向前方。匡玉走到他的身边蹲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慢慢发觉他眼睛盯着的地方,竟是御苑的方向。

“御雍,为什么不吃饭?”

匡玉声音温和,御雍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保持同样的姿势,眼睛直勾勾望着那处。他不回答,脸上也没任何表情,令人无从下手。

匡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掌心刚落在他的肩膀,御雍立刻皱眉叫起来,“啊!”

他一叫,匡玉下意识缩回手,“别激动。”

自闭症的孩子最容易情绪失控,匡玉转身吩咐佣人,道:“去请医生过来。”

“是。”

窗外的夕阳渐落,远远那片绯色异常美丽。匡玉盯着那抹残阳,微微有些失神,直到身边的人嘴里反复低喃,“锡锡,锡锡……”

“你在说什么?”

匡玉试探着拿过来纸笔,没想到御雍竟然接过去。他把本子摊开,握着笔工工整整在纸上写出两个清晰的字迹。

锡锡。

男人看到御雍写出的字迹,惊讶不已。明明从没上过学,可御雍的字写出来特别漂亮,甚至能够超过很多成人。读着白纸上那两个字,匡玉逐渐明白过来。锡锡,御兆锡。

“你想回去?”匡玉抿唇开口,御雍咻的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

此时御雍眼底的神色,如同匡玉第一天把他带回家那时的纯澈。匡玉悠悠叹了口气,再次试探的抬起手,将掌心落在他的肩膀。这一次,御雍没再尖叫。

他毕竟还是孩子,多年来又被御兆锡藏着掖着,并不懂得人心险恶。纵然御兆锡有心给他庇佑,可御雍背负着那样的出身,御家的其他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匡玉黯然叹息,当年他曾经答应过寇沅,要带他们离开。因为他的失约,寇沅已经丧命,难道他还要眼睁睁再次看到御雍丧命吗?

不可以!心中的念头坚定,匡玉不能再让御雍有事,否则他怎么对得起寇沅?

不多时候,匡玉诱哄御雍吃下晚饭。用过晚饭后,御雍的脾气又变的暴躁。这种自闭症孩童很容易出现情绪波动,医生给御雍打了针,针剂里面有安定的药效。

闹腾半天的御雍终于渐渐合上眼睛,匡玉帮他将被子掖好,眼神温柔的守在床边。那天发现御雍偷偷打电话,他虽及时阻止,但电话终究还是拨出去了。电话应该是打给御兆锡,匡玉并不确定对方是否听到,但他心里明白,带御雍离开已是刻不容缓,必须要尽快想办法。

别墅内一片幽静,匡玉抿唇站在窗前,听着夏夜里蝉鸣,心头滋味苦涩

。若是十年前,他在离开时能够预料到是一场阴谋,他死活都会带着寇沅一起走,那也不至于让她最终惨死!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收紧,匡玉盯着夜空皎洁的明月,眼底的神情清冷下来。他答应寇沅没有做到的事,这一次对御雍绝不食言。

名海市与安城相距几百公里,开车三个多小时就能赶到。连忆晨站在傅家大宅的客厅窗前,远远看着花园里追跑嬉戏的人影,嘴角也跟着上扬。

“御太太,站在窗口累不累?”

问话的人是傅晋臣的母亲,连忆晨忙转过身,礼貌的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伯母关心。”

儿子儿媳突然接到家里一位贵客,全家都对连忆晨客客气气,照顾周到。简单叮嘱两句,傅晋臣的母亲便走进厨房,帮着佣人们准备早餐。

“哥哥,你来追我呀。”

“傅宝宝,有本事你别往爸爸身后躲!”

“哈哈哈,哥哥,哈哈哈……”

几乎每天清晨,花园里都会上演这幕场面。连忆晨看得津津有味,傅宝宝古灵精怪,把爸爸和哥哥耍的团团转。

“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沐良下楼走过来,连忆晨对她摇摇头,笑道:“没有,我喜欢看他们玩。”

“我们家傅晋臣哪里都好,就是宠孩子这毛病叫人头疼。儿子他宠,女儿更宠,孩子们面前他总是充好人,坏人都让我做了。”沐良忍不住跟她抱怨,连忆晨听的眼睛眯起来。

她伸手轻柔落向小腹,脑海里幻想着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御兆锡会不会也这样宠爱?又或者,他愿意扮演严父?

“妈妈。”

游戏时间结束,儿子满头大汗跑过来。沐良一把搂住儿子,轻叹道:“果果,怎么又玩这么疯?满头都是汗,容易感冒。”

连忆晨站在沐良身后,看到她温柔的为儿子擦拭汗水,眼睛都跟着亮起来。傅果果眨巴着那对黑亮的眼睛,甜甜喊人,“阿姨早。”

“果果早。”连忆晨微微弯下腰,跟傅果果目光平视,“今天是你赢了,还是妹妹赢了?”

“呃……”

傅果果皱着小眉头,回答的很有水平,“是我让着她,她才能赢。”

噗!

连忆晨忍俊不禁,傅家这对小兄妹,真是太可爱了。

刚刚进门的傅宝宝听见哥哥的话,立刻转身望向傅晋臣,“爸爸,哥哥说是他让宝宝赢的,宝宝不服气,明明宝宝跑的就没有果果快。”

傅晋臣撇撇嘴,弯腰蹲在女儿面前,考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他若是回答偏差,随时可能引发一场哭战。

“好了,洗手吃饭。”

关键时刻,傅晋臣的母亲出来发话,傅晋臣顿时松了口气,“奶奶准备好早餐了,果果带妹妹去洗手

。”

傅果果拉着妹妹的小手,两人边走边争论。

“哥哥跑的慢,宝宝跑的快。”

“你才跑的慢呢,明明是我快。”

“我快,我快!”

“傅宝宝,你再说我就不让钱必跟你玩了。”

“唔!”

傅宝宝委屈的闭嘴,哥哥竟然用她的小竹马来要挟?好,那她就妥协一次。

眼见这对兄妹渐渐走远,连忆晨又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轻笑出声。真的特别可爱,她都好期待自己肚子里的宝宝,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如果男孩子像果果这样睿智沉稳,女孩子像宝宝这般古灵精怪,多么幸福。

早餐品种丰富,连忆晨怀有身孕,自然更是傅家照顾的重点对象。沐良将所有符合她口味的食物都拿过来,不住劝她,“多吃点,晨晨你太瘦了。”

“对啊御太太。”傅宝宝嘴里咬着香肠,眨着黑亮的眼睛瞅过来,“如果御太太太瘦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就会挨饿,小宝宝挨饿的话,以后就不能长高高,也不能像宝宝这么漂亮咯!”

“咳咳——”

连忆晨被呛了下,沐良急忙抽出纸巾递给她,关心道:“没事?”

“没有。”连忆晨擦了擦嘴,抬起的视线里染着满满的笑。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傅宝宝白嫩的小脸蛋,心想难怪御兆锡昨晚打电话还要跟她说几句话,这孩子太耐人了。

沐良无奈的抱紧女儿,低头轻声训斥,“你不能喊御太太,要叫阿姨。”

“唔。”傅宝宝又咬了口香肠,在妈妈柔软的怀抱里仰起头,“阿姨就是御太太呀,昨晚爸爸还说阿姨是御干爹的肉肉,妈妈是爸爸的心肝。”

将嘴里的香肠咽下去,傅宝宝突然坐直身体,模仿起某人的语气。

“心肝,我们好久都没有生过孩子了,再生一个。”

“傅晋臣,想生你自己生去!”

“心肝,生孩子这种事总要一起呀,来,我们今晚就造人……”

噗——

傅晋臣一口牛奶喷出来,无比怨念的瞪着女儿。傅宝宝,你又敢偷听?

餐桌上气氛莫名尴尬,沐良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些话傅宝宝竟然能够一字不漏的都记住,这孩子真是……

“妈妈,什么叫造人?”傅宝宝突然又问。

傅果果咂咂嘴,一脸鄙视的回答:“造人就是我们又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呀!”傅宝宝惊讶的瞪大眼睛。

对面的傅太太彻底听不下去了,她伸手抱起孙女搂在怀里,转身狠狠瞪了眼儿子算是警告,“宝宝乖,跟奶奶去楼上看电视?”

“好啊,宝宝要看小黄人

。”傅太太抿唇笑了笑,抱起傅宝宝上楼。傅果果自然也被奶奶带走,这些话题怎么可能让孩子听到。

“咳咳!”

这次轮到傅晋臣面有难色,不自然的咳嗽了声,“宝宝总是语出惊人,你习惯就好。”

连忆晨忍住笑,并没有生气,“宝宝太可爱了。”

对面椅子里,沐良脸色火烧,愤然的瞪着傅晋臣。看,又丢脸了,这一切事情都是傅晋臣搞出来的!

嗡嗡——

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连忆晨看到号码,立刻起身告辞上楼。每天早晚都要通电话,这是连忆晨离开安城以后,每天跟御兆锡保持的习惯。

“吃早餐了吗?”

“吃了很多。”

连忆晨关上卧室的门,非常珍惜同他说话的时间。虽然他们相距并不远,但因为御兆锡身处的环境,他们暂时不能见面。

“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说起好玩的事,连忆晨自然就想到刚刚那一幕。她坐在床边,把刚刚傅宝宝的行为原本讲出来,自己笑得前仰后合,“老公,你说宝宝是不是很可爱?”

“是。”御兆锡同样弯起唇,语气温柔下来,“你和宝宝都很好吗?”

“嗯。”

连忆晨握着手机,重重点头,“我们都很好,傅家的人对我太照顾了,你不需要担心我,只要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顿了下,她弯起唇,道:“老公,等你来接我。”

“好。”

御兆锡隔着话筒,轻轻吻了下,“等我。”

早上十点钟,云深准时召开董事会。所有股东们一一到场,顶层大会议室的门打开,居中的椅子空置,并不见连忆晨的身影。

叶原不断看表,起身将金曼拉到边上,“晨晨怎么还没来?”

连忆晨离开安城这件事,公司里只有金曼一人事先知晓。她低头覆在叶原耳边说了几句话,叶原怔了怔,随后脸色沉静的回到座位。

眼见叶原跟金曼私底下有话,御天鸣立时警觉。他瞥向身边的男人,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裴厉渊手指攥着一根烟,明显心不在焉,“什么?你说什么?”

望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御天鸣瞬间沉下脸。

大概二十分钟后,会议室的大门再度打开。走进来的男人上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黑色西裤,那张完美的脸庞噙着一抹淡淡的笑。

“御少!”

股东们一片沸腾,云深集团股东大会,御兆锡出现做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会议桌前,顿时令众人惊讶不已

。金曼配合的走上前,竟然主动伸手帮他拉开椅子,笑吟吟殷勤道:“御总请坐。”

“谢谢。”

御总?!

众人再度惊讶万分,怎么御兆锡又变成御总了?他竟然坐在连忆晨的位置上,而从开始到现在,连忆晨都没有出现!

“大家好。”

御兆锡单手抵着下颚,轻笑的眼眸中透着几丝温柔。众人看得愣住,这眼神……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消受的起啊。

“从今天起,连忆晨名下所有的云深股权都委托于我。”

他上半身靠着转椅,道:“也就是说,云深最大的股东是我。”

“胡说!”

有股东瞬间拍了桌子,御兆锡招招手,金曼立刻吩咐助理将股权转让书的复印件分发下去,依次摆放在股东们面前。

“什么?”

“这怎么可以?”

“连忆晨竟然把全部股东都转给御少,这不是把咱们云深拱手送给御氏吗?”

四周一片吵闹声,御天鸣黑眸眯了眯。御兆锡半路杀出来,这是想要跟他争夺云深的所有权?他又想邀功,抢在他之前拿下云深交给爸爸?

裴厉渊看到那份股权转让书,眼底的神情似乎很平静。他只是从头看到尾,俊脸始终没有太大的起伏。

“不会拱手送给御氏。”

主位上的男人笑着开口,道:“这些股权虽然在我名下,但跟御氏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会把云深跟御氏牵扯在一起。”

“啊!”

众人再次被惊呆,这又是什么意思?御兆锡拿到云深大部分股权竟然不吞并,这么好的机会,他竟然放弃?

这次股东大会的内容,原本要选举连忆晨能否继续留任云深集团总裁的位置,可御兆锡突然接替股权,众人完全始料不及。投票结果变成平分,很多人并不敢轻易得罪御家,虽然御兆锡说云深不会归为御氏,但商场中的事情变数太多。第一次股东大会没有投票得出结果,只能再次召开股东大会。十天以后的股东大会,将再次投票选择集团的最高决策人。

散会后,裴厉渊先回办公室交代好助理工作,随后便驾车离开集团。他将车开到江边,远远瞧见御天鸣倚在车前吸烟。

“大少。”

御天鸣抽出一根烟递给他,两人并肩站在江边。江面缓缓有货轮驶过,嗡嗡的汽笛声不时飘来。御天鸣抿起唇,沉声道:“你尽快把股份转给我,看起来御兆锡想要抢在我们前面行动。”

香烟的雾气萦绕在周围,裴厉渊眯了眯眼,盯着忽明忽暗的火星,淡淡一笑,“连忆晨把股权都转给御兆锡,我们谁都没有料到

。”

御天鸣警惕的蹙起眉,“你反悔了?”

“不是反悔,而是担心。”裴厉渊手中夹着烟,薄唇弯起的弧度凛冽,“毕竟你们都姓御,怎么说也是兄弟。如果我把股份转给你,到时候你们兄弟连手,那云深就彻底属于你们御家了。”

听到他的话,御天鸣不禁笑了笑,掌心在他肩头轻拍,“厉渊,你想的太多了,我不会跟御兆锡连手的。”

这话并不能打动裴厉渊,他依旧吸着手中的烟。半响将烟蒂丢在地上,抬起脸来,“大少,你的话,我可以相信吗?”

“呵呵……”

御天鸣忽然发笑,漆黑的眸子里染着几许阴霾,“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裴厉渊,你别忘记了,御筝这笔帐我们御家还没跟你算?!”

江边吹来的风有些潮湿,裴厉渊单手插兜,蓦然笑出声,“既然如此,那大少就让人准备合同,准备好通知我。”

须臾,白色悍马消失在江边。御天鸣望着江面慢慢泛起的白雾,扶着围栏的五指一根根收紧。拿到云深交给爸爸,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午后阳光燥热,院子里知了声吵人。二楼书房内,一片凉爽,御兆锡推门进去时,御坤正坐在桌前,低头认真的雕刻印章。

“爸。”御兆锡走到桌前,规规矩矩的喊人。

御坤带着眼镜,头也没抬,沉声道:“坐。”

桌面摆放着几块石料,都是御坤最近新收集到的,准备用来雕刻印章。他手中攥着的这块就是上好的田黄石,石头本身色泽深黄,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大家听说他要用这块雕印章,纷纷劝阻,上百万一块田黄却只被他用来雕刻成一枚小小的印章,太过浪费奢侈。

可御坤没有听从大家的劝告,这日午后便坐在书房里,任性的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雕刻。世间所有物件都有价,唯独喜欢两字无价。

无论这东西贵贱,重在他喜欢,那就是无价宝。

“什么事?”

御坤依旧专注的盯着刻章,御兆锡拉开椅子坐下,将他带来的资料袋放在父亲面前,“妈妈当年的事情跟连少显无关,御雍的父亲并不是他。”

既然御雍的身世已经闹开,那就索性就摊牌。御兆锡拿出连少显与御雍的dna检测对比报告,想要劝说父亲不要再对云深报复。

“怎么,你查到那个男人了?”御坤手中的刻刀一顿,继而挑眉看向儿子。

御兆锡瞬间明白过来,“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御雍不是连少显的儿子?”

轻轻放下手中的刻刀,御坤仰起头,冷峻的眼眸噙着几丝笑,“如果他是,那我就不会单单只是要云深而已了。”

御兆锡心尖一沉。

“当年连少显怕事,没有带你妈妈出城,我想要一个云深,不是便宜他了吗?”宝蓝色的真丝手帕浸湿后,御坤轻擦手指。

“爸

。”

御兆锡沉下脸,反驳道:“这件事跟连少显真的没有关系,跟晨晨更没有关系。连家并不知道妈妈是谁,他们没有参与过当年的事情!”

“兆锡。”

御坤蓦然沉下脸,神情瞬间变的阴霾,“当年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如果连少显那晚可以把你妈妈送走,也许她……”

也许?

御兆锡不自觉低下头,这世上就是没有也许。

“找到那个男人了吗?”御坤猛然提问,御兆锡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没有。”

他不能再此时告诉父亲,因为御雍在匡玉手中,他必须要保证御雍的安全。

“云深算是一个条件,你跟天鸣谁先把云深交给我,这个家我就交给谁!”御坤的态度依旧不变,御兆锡没有再说。

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父亲的决定。

书房的门再度关上,御坤重新戴上眼镜,低头继续雕刻印章。随着他的刻刀一笔一画的落下,沅字的笔画逐渐清晰。当年她的手帕上就是绣着这个字,他觉得好看,便多看了一眼。

沅沅,也许那时我不应该多看这一眼。

……

“啊!”

深夜里,忽然惊醒的女人脸色煞白,惊恐的眸子里满是恐惧。

咯吱——

卧室木门被人推开,荣芝拥着被子惊惧的转过头,“谁?”

“是我,荣芝太太。”舒霞披着外套推门进来,手中还端着一杯牛奶。她先把灯打开,见到荣芝苍白的面容,抬脚走到她的身边,“又做噩梦了吗?”

“我口渴。”荣芝敛下眉,惊魂未定。

舒霞把温热的牛奶递给她,安抚道:“喝点牛奶,听说这个安神。”

荣芝接过去喝了口,立刻问她,“我没有吵醒老太太?”

“没有,”舒霞笑了笑,“老太太住在北屋,距离远着呢。”

那就好。

荣芝暗暗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一点多了,“天鸣还没回来?”

“没有。”舒霞摇头,如实道:“估计今晚大少爷不会回来了。”

素西堂内冷飕飕,荣芝将空杯子交给她,拉高被子盖住肩膀。如果不是最近常常噩梦缠身,一个人住在家里害怕,她才不愿意住在这里。原本就是祠堂,此时荣芝更加感觉阴森。

“荣芝太太,你早点睡。”舒霞起身往外走,荣芝蹙起眉,“不要关灯。”

舒霞手指一顿,没有去碰开关,关门后离开

卧室面积虽然不大,但一个人睡依旧空旷。荣芝再也没有睡意,她靠在床头,慢慢又回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当初她抱着只有一岁的天鸣出现在御苑内,原本信心满满,可在见到寇沅那副淡然的模样后,顿觉失落。没有她预想的争锋吃醋,更没有那些女人的打打闹闹,甚至寇沅淡漠到连一个凶恶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每次她们见面,她总是一副很客气的模样。好像那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并不是跟她争夺丈夫的情敌,她就是能把每个女人都无法忍受的愤怒,表现到漠然。

没有怒火,没有嫉妒,什么都没有。

荣芝怎么都没有想到,寇沅给她的竟然是这样的回应。可就是一个看似与世无争,心怀大度的女人,却暗藏着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狠毒。她从不在御坤面前哭闹,却只用一句轻飘飘的话,永远将他们母子阻隔在御苑那两扇大门之外,永远都不给她的儿子,留下半点机会。这个狠毒的女人,她表面伪装成温柔大度的女子,背后却使绊子、下毒手,让天鸣永远只能背负着私生子的名声,永远不让她们母子名正言顺。

荣芝恨,特别恨特别恨。即使寇沅已经不在了,可她心底的那份恨意却变的更深。因为她死了,御坤永远都把她放在心里。可她穷尽一生,耗费掉这辈子所有最美好的时光,还是不能踏进御苑半步!

“哼……”

荣芝冷冷勾起唇,她就想不明白,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女人,御坤到底喜欢她什么?

倒是她这一生,终日都活在痛苦中,她心中满满的怨恨积压,怎么能不恨?!

下午两点,御兆锡开车来到医院。今天出化验结果,他没有让庄乾过来,亲自跑一趟来拿检测结果。也许心中太过彷徨,所以他站在医生办公室外时,好看的剑眉紧蹙。

护士取来一个密封的档案袋,医生拿过后放在御兆锡的面前,道:“御少,这是您要的dna检测结果。”

面前这个素白的袋子,好像什么恐怖毒药,御兆锡不敢随便触碰。缓和许久,他才伸手撕开密封口,取出里面的化验结果单。前面种种数值他都掠过,直接将视线落在最后的结果上。

非父子那三个字映入眼帘,御兆锡眼角的神情霎时沉下去。他握紧手中的检测结果,质问道:“这个结果会不会出错?”

“不会。”医生极为肯定的回答,“我们经过严密的检测方法,在将近五年的测试中从未出过半点差错……”

御兆锡抬手制止医生后面的话,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俊脸阴霾,声音渐渐冷冽下来,“帮我再另外检测一份dna。”

“好的。”

走出医生办公室,御兆锡低头上楼,来到三楼的加护病房。保镖们恪尽职守,见到他来,纷纷低下头,“御少。”

御兆锡点点头,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护士不久前刚给御筝打过针,她这会儿又昏昏沉沉的睡着。拉开椅子坐在床前,他黑沉的眸子有明显的黯然。

“筝筝。”御兆锡轻轻握住御筝微凉的手指,完美的五官隐藏在暗影中,瞬间被勾画的更加深邃,“也许我们都错了。”

他独自低喃,那双隽黑的眼眸盯着御筝苍白的脸颊,心底的滋味复杂。

三天后,御兆锡再次来到医院

。医生将另外一份dna检测报告交给他,“御少你看,这份检测中证实您与您相检的人,为亲兄弟,并且你们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同父同母!”御兆锡脑袋嗡响起来,有什么东西不断在他耳边炸开,“你怎么能够肯定我们同父同母?”

医生含笑推了推眼睛,摆着一副专家的架势,“我特别查过你们的y染色体基因,结果不出意料,证实你们同父。”

垂在身侧五指瞬间收紧,直到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御兆锡健硕的胸膛不断起伏,虽然那天他心中已有猜测,但今天亲耳听到医生的话,他内心依旧无法抑制这种震撼。

原来御雍……根本就是御家的孩子?!

傍晚的御苑红灯高悬,远远看过来,半边山脊都被染红。司机将车停在院前,冉漾提着大包小包下车,无精打采的跨进大门。这座豪华庭院,清冷萧瑟。御雍死了,御筝跳楼重伤,如果可以,她情愿逃走。可惜御坤不点头,纵然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且她一个人跑了,家里还有父母兄妹。

重重地叹了口气,冉漾忽然有些同情起寇沅来。虽然当年的那段御家往事,她并不是很清楚,但寇沅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无奈与绝望呢?

“冉小姐。”佣人看到她进门,恭敬的打招呼。

冉漾敷衍的点点头,眼角余光扫到后院中那抹熟悉的身影,不禁惊喜道:“御兆锡回来了吗?”

“是,少爷回来了。”

抬手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佣人,冉漾笑着转身跑向后院。湖边的遮阳伞下,御兆锡正把手伸进鱼桶里,耐心的喂养他的那对天鹅。再过不久白糯米就要生产,御兆锡最近吩咐家里人要特别喂养。黑珍珠时刻守护在爱妻身边,可见这对天鹅夫妻感情良好。

“御兆锡。”

冉漾一路小跑过来,御兆锡见到是她,微微一笑。

“御筝怎么样?”每次看到他,冉漾都很紧张,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御兆锡将手里的鱼丢出去,黑珍珠叼住后游向白糯米,“嘎嘎!”

“情况还算不错,医生说下周用药量逐渐减少,御筝就会清醒过来。”

“那就好。”

自从御筝出事后,御苑更是笼罩在愁云惨淡中。远处夕阳渐渐落尽,御苑中一盏盏红灯亮起。御兆锡双手插兜站在湖边,看到黑珍珠和白糯米交颈嬉戏的模样,心底霎时涌起几分羡慕。

这个时间,傅家应该也开晚饭了?不知道晨晨吃的多不多?孕吐症状是否减轻?肚子里的宝宝今天闹腾没有?

“那个……”

身边的人呆愣愣瞅着某处,但嘴角的笑容却异常温柔。冉漾瞥见御兆锡眼底升腾起的那抹暖意,明知不是为她,却依旧被感动。

他一定正在想念他的爱人。

冉漾失落的低下头,能够被他爱的人,肯定会很幸福。

“有事吗?”御兆锡收回神游的思绪,冉漾也收起爱恋的目光,伪装上淡然的神情,“最近家里发生很多事,更加显得冷清了

。”

既然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爱,冉漾想,她就把自己那份感情永远埋藏在心底。那就好比是她自己私藏的一个小秘密,放在只有她自己知道的角落。哪天她疲惫不堪时,便把这个小秘密拿出来自己欣赏,然后她就又可以满血复活。

家里接二连三发生变故,确实气氛压抑。御兆锡叹了口气,笑道:“你后悔住进御苑了吗?”

“早就后悔了。”冉漾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愚蠢的决定。”

荣华富贵纵然人人向往,可如果失去自我,再多的珠宝金钱又有什么意义?

听到她这么真实的回答,御兆锡倒是没有生气。是啊,这座院子,多少人都想挤入,甚至包括御天鸣母子,可到头来,住在这里面的人,却没有人愿意呆在这冰冷无情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人生,‘觊觎’它就是一种毒,不经意间深入骨髓,让人无药可救。

“好像开饭了。”冉漾转头往客厅扫了眼,看到佣人们进进出出忙活。她笑了笑,转身往前走,身后的男人突然开口,“冉漾。”

冉漾眨了眨眼,御兆锡双手插兜走上前,“帮我一个忙。”

“什么?”

“假扮我妈。”

冉漾怔住,震惊的半天才缓过神来。

深夜的御苑幽静一片,御兆锡挂断电话,从露天阳台走进卧室。他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那是连忆晨对他道晚安时,他的欣慰。靠坐在床前,他那双隽黑的眼眸慢慢沉寂下来。御雍就是爸爸的儿子,但却被所有人认为是妈妈外遇的孩子,这中间肯定有阴谋。还记得当年妈妈生下御雍前,一直都被爸爸关在地窖中,那时全家并没有人知道,只是偶然一次他发现秦叔去地窖,好奇心才尾随他下去,结果没有想到竟发现妈妈被关在里面。

那年他已经十八岁,很多事情都懂得。所以他问过妈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当时妈妈只是对他笑了笑,拉住他的手,道:“兆锡,他是你的弟弟。”

直到今天,御兆锡还能清楚记得妈妈说话时候的那个表情。她没有笑,也没有悲伤,但那双黑亮亮的眼眸中散发的都是爱。

御兆锡分不清妈妈眼中的爱,是因为御雍,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御筝。又或者……因为爸爸。

这个答案,御兆锡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各种豪华商场林立。司机将车停在商场门前,对身后的人恭敬道:“荣芝太太,我一个小时后来接您?”

“好。”荣芝打开车门,提着包走进商场。

天气越来越热,老太太这几天晚上都睡不太好。荣芝出来买一些补品,还想为老太太选两套轻薄的衣服,尽尽孝心。如今御兆锡和天鸣正在竞争,她只能千方百计讨好老太太,才能为儿子争取到最有保证的一张牌。御家老太太的话,终究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哪怕御坤怎么偏心寇沅的儿女,但老太太偏疼长孙,他总是需要顾及的。

商场人不少,身边过往的女人们都是大包小包。荣芝也没少买,她手里拎着两份补品,一份打算给老太太,另外一份她要让天鸣交给御坤。提着东西继续上楼,三楼有服装,她回想着老太太穿衣的尺码,耐心的逐个专柜挑选。

“太太,这件桑蚕丝的上衣不错,透气性好,老人穿着也舒服。”有专柜的店员殷勤介绍,荣芝抬手摸摸衣料,感觉手感还不错。她选中暗红色,觉得上年纪的人穿这个颜色漂亮。

“包起来。”荣芝很大方的开口,店员见她肯花钱,更加卖力气帮她介绍,“太太您看这件长裙,可是我们的新款,今早刚到店里。”

荣芝挑眉看过去,店员手里托着件淡蓝色长裙,周围还有蕾丝花边,很有少女气息。她心头微动,一眼就看上这条长裙。老太太穿自然不合适,但她还能穿。

斜侧方有道人影闪过,起先荣芝并没留意。可身边有人朝着那个方向指过去,小声低语,“你们看,那个女人的旗袍好漂亮。”

旗袍?如今穿旗袍的人并不多,荣芝好奇的张望过去,却在见到前方走过的女人背影时,整个人怔在原地。

青花瓷淡雅花色搭配上好绸缎,江南技师手绣的繁复花纹。荣芝眼睛瞬间瞪大,这件旗袍她见过,那是寇沅的旗袍。

“太太,您的衣服。”

店员将打包好的衣服拿回来,却见荣芝脸色煞白的愣神。人家喊了好几声,她才慢慢拉回思绪,将衣服接过去。前方那抹人影穿过柜台,转眼往电梯方向走。荣芝拽住手里的袋子,悄然跟上她的脚步。她们相隔一段距离,那个女人走上扶梯,荣芝也立刻赶上。

商场长长的扶梯速度缓慢,往下延伸的台阶上站满人。荣芝提着东西站在后方,无法靠近前面那人,她只能踮起脚尖不住往前张望,想要看清那人的脸。前方女人墨黑的长发垂在腰间,脸上带着副墨镜。她身上的旗袍服帖紧身,姿态婉约的站在人群中,只让荣芝想起当年的寇沅。

怎么可能是寇沅?

荣芝全身泛起一阵寒意,虽然理智一直排斥否定,但她盯着那道身影,双脚却不受控制的靠近,想要一探究竟。走下扶梯,一楼人潮更多。不过迟疑几秒钟,前方那道身影便已消失不见。荣芝焦急的四处张望,却都没有发现半点线索。

“怎么没了?”荣芝蹙着眉,心底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还是忐忑不安。难道是她年纪大了,所以眼花?又或者是她最近夜不能寐,噩梦太多产生幻觉?

长长的叹了口气,荣芝不断安慰自己,刚才肯定是她幻想出来的,不过就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怎么就被她看作寇沅呢?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十年,怎么可能还有寇沅?如此安慰,她紧张不安的心逐渐踏实下来。走出商场,司机的车还没到,她站在路边等车,眼角余光一瞥,不期然又瞧见刚刚消失的那道身影。

那个女人坐上一辆出租车,司机很快将车开走。

“喂!”荣芝抬脚要跑过去,但被路中间的车流挡住。

滴滴——

司机将车开过来,荣芝打开车门迅速坐进去,抬手指着前面那个出租车,吩咐道:“追上那辆车,快点

!”

眼见她神情焦急,司机也不敢多问,直接踩下油门,加快车速追赶那辆出租车。由于路况并不太好,车流拥堵,司机始终无法追上那辆车子。

不多时候,前方那辆出租车拐入僻静的小道。荣芝眼见那车越开越远,不禁更加着急的催促,“快点开,给我追上去。”

“是,荣芝太太。”司机再次提速,全力追赶。

黑色轿车驶入山道,原本开在他们前方的那辆租出车竟然消失不见。司机狐疑的将车停在路边,请示道:“那辆车不见了,再往前就是御苑,我们还追吗?”

荣芝同样惊讶不已,她迟疑几秒钟,随后点头,“把车开到御苑。”

“是。”司机随即又发动引擎。因为这是老太太的专车,山下的保镖们并没有阻拦,车子很容易停在御苑大门外。

荣芝打开车门下来,站在御苑大门前,提着包往四处打量,却并没有再看到那抹身影。她抿唇往里走,有佣人过来打招呼,“荣芝太太。”

“刚刚有人来吗?”

佣人茫然的抬起头,诧异道:“没有啊,今天除了您,没有人来过。”

荣芝倒吸口气,难道她又眼花了吗?

御苑前后院落都很大,绕着半山腰而建,依山傍水风景独好。荣芝提着包到处走,俨然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思。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那抹身影上面,明明她跟司机都见到那辆出租车,可车子驶入山道怎么就没了踪迹?还有那个人影,她确信自己也不会看错。

嘎嘎——

后院湖中白糯米和黑珍珠见到有陌生人靠近,总会抖起翅膀大叫。荣芝此时没心思跟一对天鹅生气,提着包绕着后院继续寻找。

空旷的后院除去湖泊,基本都是绿色植被。她反反复复转悠几圈,也没看到任何人影,无奈的叹息一声,她不得不又再次怀疑,也许真是看错了?

颓然的提着包,荣芝转身往外走。她不能逗留太久,如果被御坤看到她跑来御苑,恐怕又要发脾气。走到后院和前院链接的那片桃花林时,她忽然看到什么,咻的停住脚步。

粉红色的桃花枝头间,有一抹素色身影闪过。荣芝下意识抬脚跟上去,微微低下身,穿过一株株桃树,径直往前。这条小路并不陌生,她越走越感觉不对劲。

蓦然间,前方那抹身影再度消失。荣芝紧张的站在原地,瞧着这片熟悉的地方,心跳不断加速起来。此处算御苑的中心位置,前有别墅大厅,后有花园湖泊,取中的位置有一个地窖,御苑中所有需要储备的食材,以及御坤平时收藏的红酒都放置在地窖中。

咯吱——

幽静的地窖前,突然传来一道木门声。这声音霎时勾起某种思绪,荣芝脸色煞白的抬起头,目光呆滞的望向前方。原本紧闭的木门,不知道为什么半开,她头皮阵阵发麻,颤声问道:“什么人?”

木门半开,荣芝手脚僵硬的无法动弹。她很想喊,也想叫,却发觉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她用力攥紧五指,不断安慰自己,才能颤颤巍巍再次开口,“有人吗?你是什么人?不要装神弄鬼,有本事出来

!”

咯吱——

木门再度打开一道缝隙,紧接着那抹素雅的青花瓷旗袍露出一角。荣芝惊愕的瞪大眸子,彻底吓得六神无主。

“好久不见。”

那道清丽女生飘飘忽忽传来,宛如鬼魅。荣芝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她长着嘴巴,甚至忘记呼吸,好久才尖叫一声,抱着头跑远。

“荣芝太太,您怎么了?”佣人正在打扫庭院,看到荣芝神色惊慌的跑出来,关心的问了句。

“有,有……”

荣芝惊恐的瞪大眼睛,将要出口的话又在想到什么后,蓦然停住。她攥紧手中的皮包,脚步飞快的走远。

佣人狐疑的撇撇嘴,心想这人怎么跟撞见鬼似的?!

司机的车停在御苑门外,荣芝颤抖的拉开车门,低声道:“开车,快点回去。”

后座的人全身都在发抖,司机将车发动起来后,转弯开下山。以为荣芝身体不舒服,司机贴心的没有开冷气。

车窗外阳光高照,温度燥热。可坐在车里的荣芝,始终都用双手抱住肩膀,瑟瑟发抖。她唇色苍白,瞳孔因为过度惊吓都有些放大。

后院的地窖门后,掩藏的人影逐渐走出来。荣芝吓跑之后,冉漾立刻摘下脸上的墨镜,长舒一口气。这么热的天,她穿着件旗袍,后背都开始冒汗。

“看起来,你猜测的挺准。”冉漾耸耸肩,侧过脸看向从桃树后走过来的男人,“你妈妈的死,也许真跟这个女人有关。”

御兆锡双手插兜,盯着荣芝消失的方向,隽黑的眼眸愈加阴霾。他抿着唇,扫了眼冉漾身上的装扮,道:“把衣服换了,别被人发现。”

冉漾点点头,转身往别墅的后楼走,“放心。”

桃林重新恢复安静,御兆锡站在桃树下,俊脸的神情逐渐凌冽。当年他从湖中将御雍救走后,再度赶回来时,妈妈便沉入湖中。后来奶奶说,妈妈是自己跳入湖中。可此时此刻,御兆锡不再相信这种话。御雍的身世他已经查清,这就意味着所有事情都是一个骗局。妈妈的死,从荣芝的反应来看,中间必然还有隐藏的秘密。

正午的太阳毒辣,御老太太坐在素西堂内,轻抿杯中的绿茶。舒霞站在桌前,不断朝着大门方向瞅,慢慢蹙起眉,“老太太,饭菜都要冷了,要不然您先吃,不要等荣芝太太了。”

老太太放下茶碗,舒霞立刻上前拿起蒲扇,站在她身边伺候。

“不急,一个人吃饭没意思。”老太太今天心情倒是不错,显然并没有发火的意思。既然老太太发了话,舒霞也不能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候,荣芝提着东西跨进门槛。舒霞见她进门,立时讨好的快步迎上去,“荣芝太太啊,您怎么才回来?老太太一直等你吃饭呢。”

荣芝魂不守舍,压根没有听清舒霞的话。她把手里的东西交给舒霞,随口道:“衣服和补品都是给老太太的。”

舒霞殷勤的将东西接过去,随手打开袋子托到老太太眼前,“哎呦老太太,还是荣芝太太眼光好,您看这衣服手感又轻又薄,您穿着肯定舒服

。”

扫了眼衣服,老太太也颇为满意,笑着点点头。舒霞吩咐佣人又将饭菜端进去热好,然后再度摆在八仙桌前,扶着老太太坐下用餐。

“开饭。”御老太太一声令下,荣芝抿唇坐在她的身边。

“尝尝这个,肉酿苦瓜。”老太太主动伸筷子为荣芝夹菜,神色间极为疼爱,“这么热的天你出去好久,解解暑。”

荣芝木纳的低下头,对碗里的菜并无食欲。她回来的路上,眼前不断重复刚刚在御苑看到那一幕,心尖不住收紧。

“妈。”

“怎么?”

老太太看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立刻转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是。”舒霞把佣人们都遣走。

“你也走。”荣芝看到舒霞站在老太太身边,毫不客气的赶人。

平时老太太有什么事情,很少让舒霞回避。这会儿荣芝点名要把舒霞支开,顿时让她不满的撇撇嘴。

“你去吃饭。”老太太笑了笑,到底还是偏向舒霞。

“是,老太太。”舒霞不高兴的应了声,这女人什么态度?切!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御家的太太吗?不过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罢了!

“说,又闯祸了?”老太太淡定的吃菜,似乎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荣芝双手紧扣,苍白的唇色抖了抖,“我今天,看到寇沅了。”

啪!

老太太一把摔了筷子,骂道:“大白天你胡说什么?哪里来的寇沅。”

“真的妈,我真的看到了。”荣芝哭丧着仰起头,眼中带泪的望向老太太,惊恐道:“她没死,她没有死,肯定被阿坤藏在御苑的地窖里。”

“越说越没正经。”老太太并不相信她的话,重新伸手又拿了副筷子,准备吃饭。

荣芝一把攥住老太太的手,眼眶里蓄满泪水,“妈,我说的是真话,我今天都看到了。那个女人没有死,她穿着旗袍,走进御苑的地窖,还得意的对我笑!”

闻言,御老太太沉寂的顿时轻眯。这话原本应该当作笑话,可是想起她自己儿子对于寇沅的迷恋,以及这么多年寇沅都空置的墓碑,老太太心中也有了几分犹豫。难道当年寇沅真的没有死?

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老太太倒了杯茶递给她,语气温和下来,“喝点茶压压惊,你把看到的事情慢慢跟我说一遍。”

“好。”荣芝深吸口气,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肩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老太太。

素西堂外阳光骄热,御老太太听着荣芝的诉述,神情也一点点冷下来。荣芝说的声色俱厉,怎么看都不想谎话,而且这种事她不敢撒谎,这么说来,寇沅真的有可能还活着?

啪——

老太太狠狠拍了桌子,脸色阴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我绝对不能允许

!”

“妈,您有什么打算?”荣芝紧张不安的问。

“抓人。”老太太眯了眯眼,全身散发的气息危险。

“可是阿坤……”

“哼!”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冷笑起来,口气强势,“我还没死呢,御坤要是再敢做糊涂事,我就把他赶出去!”

眼见老太太态度坚定,荣芝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御雍已经死了,就算寇沅活着又怎么样?终究还是死无对证!

翌日清晨,天刚刚亮御老太太就已经起床准备好。她昨晚整夜都没睡,翻来覆去想着荣芝的话,心里也有了某种认定。须臾,老太太带着舒霞,还有荣芝出门。

司机将车开到御苑,她们进去时,御坤还没出门,“妈,您怎么来了?”

难得看到母亲来御苑,御坤颇感意外。老太太冷冷瞥了眼儿子,怒声道:“把人给我交出来。”

“什么人?”

“寇沅。”御坤愕然,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太太带着一行人走向地窖,御坤沉着脸跟在母亲身边,“妈,您这是怎么了?寇沅早就不在了啊。”

“是吗?”老太太偏过头,盯着儿子的眼睛,质问道:“坤儿,这些年你因为寇沅忤逆我的次数还少吗?御雍的事情你能够忍下来,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御坤面色一紧,眉头紧蹙的看向荣芝。肯定又是有人在老太太耳边嚼舌根,要不然那些陈年旧事怎么又给翻腾出来?

荣芝自然不敢同他解释,心虚的低下头。她抓紧老太太的胳膊,明显寻找庇护。

“来人。”老太太沉着脸站在地窖面前,吩咐道:“把门给我打开。”

御坤看到母亲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点头同意佣人们将地窖的大门打开。佣人拿着钥匙将地窖大门,里面黑洞洞一片,没人敢贸然进去。

“妈。”荣芝小声的喊,老太太年轻时什么场面没见过,脸上毫无惧色。她握紧手中的拐杖,抬头挺胸往里走,“跟我进去。”

“是。”荣芝不敢退缩,她必须要第一时间找到寇沅。

御坤吩咐人将地窖里的灯打开,只能随着母亲一同前往。地窖分为两部分,左侧储藏物品,右侧则是酒窖。

“我们分开找。”老太太显然心中有数,荣芝抢先回答,“妈,我去右边。”

“好。”老太太点头应了声,荣芝立刻快步往酒窖走去。当年寇沅就是被关在酒窖中,她感觉这边把握更大一些。

“妈。”御坤上前档了下,劝慰道:“这里有阵子没有人打扫,天气又热,您在这里呆太久对身体不好。”

“够了。”老太太显然并不领情,御坤越是劝阻,老太太越是认为他私藏了寇沅,“你跟在我身边,不许到处乱跑

。”

御坤无可奈何,只能陪在母亲身边。

这座地窖虽然已经建造很多年,但因为需要储存物品和红酒,御坤曾经命人特殊设计过。这里面冬暖夏凉,远比外面要舒服很多。荣芝原本满头大汗,可人在地窖里走了走,夏热的浮躁顿时敛去。她再次冷笑了声,御坤对那个女人无论何时都照顾有加,就算当年把她关起来,依旧不舍得让她吃苦。

碰!

四周一片闷响,头顶亮着的大灯刺啦一阵响动后,倏然灭掉。原本敞亮的地窖,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中。

“怎么停电了?”

荣芝警惕的问了声,她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此时她才想起来,她自己选择右边酒窖,已经跟老太太兵分两路。既然进来,她只能咬牙继续前行。总要在老太太之前找到人。酒窖前方为了保持通风,有两扇预留的窗口。些许阳光透过小小的窗口照射进来,勉强将酒窖周围照射出一丝亮光。

正前方缓缓走来一道人影,黑色旗袍融入周围的色调中,霎时让荣芝倒吸口气。她捂住嘴巴,失声道:“寇沅,果然是你。”

她的声音里含着颤声,对面的女人停住脚步,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荣芝,是你害死了御雍,害死了我和御坤的儿子。”

“胡说!”荣芝咻的翻脸,声音里染着满满的怒意,“那个孽种不是阿坤的儿子,是你跟别的男人怀的野种。”

“是吗?”对面那个女人轻轻笑起来,道:“你说谎,你明明知道御雍是谁的儿子,却狠心害死他?!”

“我……”荣芝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一个劲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

听她失神的低喃,对面的女人微微怔了怔,随后接着她的话茬,继续往下说,“你才是撒谎!荣芝,你不过就是嫉妒御坤爱的人是我,所以才存心污蔑我,污蔑御雍!”

“我没有!”荣芝的情绪瞬间变的激动,有些不受控制。她嘴唇气的哆嗦,狠狠骂道:“寇沅你这个狠毒的女人,都是你在阿坤耳边吹风,不让他同意我们母子住进御苑。我的儿子才是长子,御天鸣才是御家的长子,他应该继承御家所有的一切!是你的儿子抢走原本应该属于我儿子的一切,是你们太狠毒,抢走天鸣的一切,所以你必须要死!”

“呵呵……”

一片暗影中,对面女人那笑声狠狠刺激着荣芝的心,她下意识抬手捂住耳朵,可眼前总是浮现出寇沅那张淡然的脸庞。每一次看到寇沅那副得意的嘴脸,她就想狠狠撕碎,撕掉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不能再让她继续迷惑御坤。这个男人原本也应该属于她,都是因为寇沅的出现,不但抢夺她的少奶奶身份,更甚至剥夺掉他们母子踏进御苑的念想。

“不许笑!”

荣芝情绪失控的大吼,早已忘记这样的音量会把左边的人吸引过来。老太太年纪虽大,可耳朵并不背,她听到荣芝的声音,还以为她找到线索,立刻转身往她那边走过去。

“寇沅,你为什么还没死?”荣芝生气的抬手指过去,她很想跑过去把人揪过来,不过心底最终有些发怵,不敢妄自动作。

“御坤救了我

。”对面那个女人笑着回答,这句话更加戳中荣芝的心。果然是御坤,他真的把寇沅救活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荣芝气的破口大骂,心底翻涌的怒火无法抑制,“你根本就不爱阿坤,为什么还要缠着他?你心里想的不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纪子浓,你为什么不滚?为什么还要赖在阿坤身边?”

“荣芝,你害死了我儿子,”对面女人突然沉下声音,语气里染着浓浓的悲伤,“御雍还那么小,御坤还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儿子,你怎么狠的下心害死御雍?!”

“哈哈哈哈——”

荣芝蓦然笑出声,感觉心里出了口气,“怎么样?你心疼了吗?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死的很惨,他是被炸死的,烧的连骨灰都不剩……”

多年埋藏在心底的恨意轰然涌出,荣芝甚至忘记此时身处何地,口不择言的脱口而出,“当年那个晚上,只有我看到你从茶园离开,阿坤那晚喝醉了自然不记得你来过。呵呵,所以整个御家,只有我能证明你的清白,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坤的。可我为什么要为你作证?为什么要给你再次住进御苑的机会?既然你不想留在这里,那我应该成全你才对,不是吗?”

啪——

黑暗的四周瞬间亮起来。随着刺眼的灯光照射下来,荣芝瞬间清醒过来。她愕然的怔在原地,盯着对面穿着旗袍的冉漾,脑袋中一片空白。

“原来如此。”冉漾笑着耸耸肩,目光越过她的脸,望向后方,“你们都听到了吗?”

荣芝手脚一片寒冷,她缓缓的,缓缓的转过头,御坤站在老太太身边,瞪着她的眼神足以将她千刀万剐。

啪!

劈头一个耳光,将荣芝的半边脸被煽歪。御老太太抖着手指,满是失望的盯着荣芝,“你敢骗我?荣芝,你竟然敢骗我?!”

“妈——”荣芝捂住脸,眼泪早已不自觉滚出眼眶,“您听我解释,我……”

“闭嘴!”老太太握紧手里的拐杖,声音寒冷如冰,“御雍的事情,是你们做的?”

她言辞中用到我们,说明心中已有猜测。荣芝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说,御雍真的死了?”此刻,老太太平稳的声音中染上颤抖。

“不。”

地窖斜侧有道高大的身影走来,御兆锡双手插兜,薄唇轻挽,道:“我弟弟没有死,御雍还活着。”

御坤:“……”

荣芝倒吸口气,心底有什么轰然倒塌。

安城交通线路发达,人们世界各地到处行走,也并非难事。可如果要带着一个身份不能公开的孩子离开,也非易事。天色渐暗,匡玉带着御雍等在江边。今晚有一艘邮轮能够先把他们带出安城,偷渡出安城后,匡玉才能辗转把御雍带走。

自从昨晚开始,御雍又不在说话,脸上也丝毫没有表情。虽然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可怜,但匡玉还是松了口气。御雍不哭不闹,总比吵闹尖叫要好。晚上八点钟,邮轮将会靠岸。匡玉手中提着一个轻便的行李包,没有带太多负累的衣服

。只要够他们这几天换洗的就好,等到出国以后,他可以再为御雍添置。

“御雍,我很快就带你离开这里。”匡玉低下头,目光温和的看向身边的孩子。

只可惜,御雍始终低着头,没有给他半点回应。

“匡总,还有五分钟船就能靠岸。”助理小跑过来通知,匡玉抬起头看去,依稀已经看到巨大邮轮正在靠近。他笑了笑,更加握紧御雍的手。

寇沅,答应你的事,我马上就要做到了。

远处码头由远及近亮起车灯,匡玉情不自禁挑起眉,眼见那辆车子开到眼前。

男人将车熄火后,慢慢走来的身影,匡玉并不陌生。他早前也有预想过这种可能性,所以当真看到御兆锡时,他脸上并没太多的慌乱。

“这么晚了,匡总要去哪里?”

“带御雍离开。”匡玉没有躲闪,直面他的逼问。

听到御兆锡的声音,原本低头的御雍咻的抬起头。他用力想要推开匡玉的手,可终究年纪小,力气上没有优势。

“锡锡。”御雍那双黑亮的眸子,望向御兆锡时,整个都亮起来。

见他一切安好,御兆锡紧提着的心也松了松。想到多亏匡玉相救,御雍才能保住一条命,他脸上的厉色稍微缓和下来。

“匡总,请把御雍交给我。”他的语气强势有力,匡玉淡淡一笑,却更加握紧手中的孩子,“御雍留下有危险,我答应过你妈妈,要带他们离开。”

顿了下,匡玉直视御兆锡的眼睛,道:“如果你不想你妈妈伤心,就不要阻止我把御雍带走。我可以答应你,以后都会好好照顾他。”

也许他对妈妈,真的有很深厚的感情。御兆锡勾起唇,望着匡玉祈求的眼神,摇了摇头,“不可以,御雍不能离开安城,也不能离开御家。”

匡玉瞬间沉下脸,却不想御兆锡再度开口。

“因为御雍是我们御家的孩子,他是我弟弟,更是我爸爸的儿子。”御兆锡一字一句,话语字字犀利。完全不给匡玉缓冲的时间。

御坤的儿子?

匡玉心尖不断收紧,在他惊愕的瞬间,御雍灵活的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向御兆锡,“锡锡,锡锡……”

御兆锡弯腰将御雍抱起来,换来御雍一个大大的热吻,“啵。”

他与怀里的人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差点就永远失去他。御兆锡性感的喉结动了动,紧紧搂住御雍,低喃道:“御雍,哥哥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带你回家了。”

御雍眨了眨眼,依旧不太明白御兆锡的话。可他感觉到御兆锡的怀抱,知道永远再也不会跟他分开,顿时开心的笑起来。

“晨晨呢?”御兆锡一怔,随后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臭小子竟然还没有忘记他老婆?!

远处那艘巨大的邮轮靠向岸边,等待的游客陆续登船

。不多时候,邮轮再度启航,匡玉呆愣的站在岸边,缓缓揉碎他手中的船票。

原来御雍是御坤的儿子。

周一早上,裴厉渊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开车来到一家会所的私人包厢。他推开门进去时,宽大的落地窗前,有道男人的身影长身而立。

“大少。”裴厉渊下意识轻唤。

闻声转过身的男人,却令裴厉渊神色一紧,“怎么是你?”

“你的大少不能来了。”御兆锡淡淡浅笑,伸手指了指桌面摊开的文件夹,问道:“你过来不就是签署这份合同?”

裴厉渊径直走到桌前,表情平静的拿起桌上的合同,目光并没多做停留,双手一个用力交叉,白色a4纸便化为碎片。

“怎么?反悔了?”御兆锡轻笑,裴厉渊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一根烟点上,“我原本也没打算签,不过你突然发现,说明御天鸣出事了?”

御家的私事终究不能对外人言明,御兆锡拉开抽屉又拿出个文件袋,反手丢在他的面前,“看看这个。”

还有东西?

裴厉渊夹着香烟的手指动了动,他伸手把袋子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瞬间厉目,“这些证据你怎么找到的?”

“收集它们并不难,你背后对云深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光彩。裴厉渊,这些东西足以把你送进去,让你也尝尝囚犯的滋味。”

“威胁我?”

“需要威胁吗?”

御兆锡薄唇微勾,手指轻叩在桌面,“关于你的证据全部真实可靠,我完全没有必要威胁你。自己做过的事,你比谁都清楚!”

男人沉下脸,用力吸了口香烟,“云深本来就应该属于我,那是连少显欠我爸妈,欠我们裴家的,他应该还给我。”

“是吗?”御兆锡修长的手指轻抚桌面,看到裴厉渊眼底的恨意后,不禁摇摇头,“如果我是你,便会再查查当年的事情,也许你一直以为对的东西,却欺骗了你。”

“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御兆锡目光深邃,笑道:“倘若由我告诉你,你未必会相信,所以最明智的办法就是你自己去找答案。”

顿了下,他挑眉看向裴厉渊,语气渐沉,“你手中的股权不够分量,所以云深绝无可能到你手中。裴厉渊,你死了这条心。”

窗外阳光明亮,御兆锡精致的下颚微抬,睨向对面脸色染怒的裴厉渊,“至于那些证据,我不会交给警方。”

“为什么?”裴厉渊惊讶不已,他既然找到自己的把柄,却不善加以利用?

“晨晨说,不希望你爸爸的悲剧,再次发生。”

“……”

心底某处狠狠揪了下,裴厉渊神情有瞬间的起伏。

“还有一个原因

。”对面转椅中的男人再次出声,裴厉渊好看的剑眉紧紧蹙起。

御兆锡双手抵在唇边,声音里染着几分薄怒,“我这么做是为御筝。”

听他提起御筝,裴厉渊眼睛一阵收缩。

“我要你亏欠御筝的,一辈子都欠她的。”御兆锡缓缓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裴厉渊的面前,锐利的眸子直勾勾落入他的眼底,“请你记住,你欠她的最好偿还方式,就是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永远不要再靠近她?!

裴厉渊心口一滞,呼吸都变的困难。

上午九点钟,御氏高层会议刚刚结束,秘书快步进来请示,“御少,唐言小姐等您很久了,您看……”

“让她进来。”

“是。”

随后办公室大门打开,唐言提着包,神色匆匆而来,“兆锡。”

“唐小姐过来,有事吗?”

面对他疏离的态度,唐言顾不上计较,直言追问:“御天鸣在哪里?”

“什么意思?”御兆锡放下手里的笔,偏过头看过来。

“我联系不到他,”唐言神色紧张,“昨天晚上我给你了一整晚电话,可是手机座机都没有人接,今早我又去他的别墅找,还是没有看到人。”

“他一个成年人,还会丢吗?”

“当然不是。”

唐言敛下眉,犹豫了下,才说道:“前天他告诉我,你爸爸很生气,想要惩罚他和他妈妈,所以他突然失去联系,肯定是出了问题。”

御兆锡黑眸动了动,不为所动。难道他们母子,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御兆锡,你能不能救救他?”

男人笔尖微顿,笑着抬起头,“既然他告诉你很多,那你也一定知道御雍差点死在谁的手里?请问,我有什么理由救他?”

“你……”唐言紧咬唇瓣,俏脸一阵惨白。是啊,先前他们做事太过心狠手辣,此时四面楚歌,却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御兆锡。”唐言深吸口气,稳住心底的慌乱,语气渐渐沉淀,“我知道他们有错,可天鸣终究是你哥哥。现在御雍好好的,你能不能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办公桌后的男人俊脸半垂,冷峻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御家事例来没有外人可以插手,唐言找不到其他帮手。她知道御兆锡算是唯一的救星,如果她说不动他,那就意味着御天鸣和他妈妈没了指望。

“也许很多事情,你无法释怀,也无法原谅。”唐言蹙眉站在办公桌前,神色比起刚刚的紧张不安,逐渐变的平静,“但过去的事情,谁也无法再去挽回。御兆锡,若是今天你有机会而没有去救他们,有朝一日你回想起来,会不会有半点后悔?”

男人修长的五指一根根收紧,御兆锡不得不承认,唐言确实是一个谈判高手

她应该说的,应该做的,都已用尽说尽。其余再无别的办法,她提着包走出御氏大厦,内心激荡的情绪有些失控。

能不能躲过这一劫,全看老天的意思!

盛夏天气,骄阳似火。御兆锡双手握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在车道间。他带着蓝牙耳机,将电话拨出去,“晨晨,今天过得怎么样?”

“良良刚带我从医院检查回来,”连忆晨握着话筒,语气兴奋的跟他分享好消息,“我今天听到胎心了,医生说宝宝的胎心跳动有力,说明很健康。老公,你知道胎心的声音多好玩吗?咕咚咕咚的响,好像火车来了……”

听着她在电话那端滔滔不绝的惊喜,御兆锡脸庞的神情都变的温柔,“我好想你,也想宝宝。”

“我们也想你,”连忆晨笑着勾起唇,“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们?”

“后天。”

连忆晨瞬间笑出声,她真的太想回家了。

“晨晨。”

“嗯?”

御兆锡修长的五指并拢,那张完美的脸庞有片刻的恍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有个机会可以报仇,应该放过吗?”

沉默片刻,连忆晨呼吸微微平缓下来后,她才轻声回答:“报仇是一副沉重的枷锁,我只希望你能生活的快乐、幸福、安心。”

电话这端,御兆锡蓦然勾起唇,潋滟唇角滑过一抹温柔的笑,“老婆,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茫然时,为我指出一条明路。

挂断电话,御兆锡将车调转方向,快速驶向素西堂。

……

正午的阳光暴晒,一艘私人游艇驶入江面中心位置后,停止不前。船头的扶栏前,御坤穿着件黑色衬衫,脸上带着一副黑色墨镜,整个人看不出任何表情。

“啊!”

不知何处传来阵阵尖叫声,声嘶力竭的求救声回荡在波光粼粼的江面,宛如石沉江底,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不要把我沉下去,我不想死!”一道干涸沙哑的女声从船头传来,御天鸣跪在甲板上,俊脸苍白,“爸,不要这样对我妈,求求你放了她。”

“起来。”御坤声线平稳,御天鸣不敢违抗父亲的话,只好低头站起来。他倒了杯茶递给儿子,笑道:“你没有资格为她求情,别忘记你对御雍做过什么。”

父亲的话,狠狠敲在御天鸣心头。他薄唇抿的死紧,垂在身侧双手不断收紧。

“天鸣,儿子,你救救我!”荣芝的惨叫声一阵阵传来,船头有一个铁笼,她双手被绑在柱子上,关着她的铁笼正在缓缓下降,很久便要沉入水面

“妈!”御天鸣痛苦的低喃,他望着母亲惊惧惶恐的表情,眼眶蓦然发红。

站在扶栏后的男人面容沉寂,那双黑沉的眸子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他不发话,保镖们只能继续下降铁笼。

哗啦——

江面有风吹过,铁笼随风飘摇起来。荣芝绝望的望着前方黄澄澄的江面,吓得脸色苍白如纸,“阿坤,我真的没有推寇沅下水,是她自己跳的,真的是她自己跳的!”

“降!”御坤菲薄的唇瓣吐出一个字,顿时换来荣芝的尖叫声:“不要!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男人抬了抬手,保镖瞬间按住暂停下降的按钮。

“我,我……”

荣芝吓得声色俱厉,哭花的脸庞透着清白之色,“我只是让人告诉寇沅,纪子浓曾经来御苑找过她,其他我什么都没有做。那个孩子是妈让我沉湖的,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还有那晚她从花园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但是我不想让你跟她复合,所以我没有说……”

荣芝边说边哭,这次彻底不敢再撒谎。

扶栏后的男人薄唇动了动,他知道荣芝没有胆子推寇沅下水。原来她一心求死,却还是为了纪子浓?终究……

御坤冷笑了声,轻抿了口杯中的茶,再次开口,“降。”

“啊——”

铁笼再度往下坠落,荣芝原本以为她说了实情就会有条生路,可不想御坤压根不为所动,依旧要将她沉入江中。

这个男人,所有的仁慈真的只给了寇沅一人。

“妈!”御天鸣瞪大眼睛,却无法阻止父亲的决定。

翻滚的江水已经打湿荣芝的脚,她吓得失声痛哭,双手不断挣扎,有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白皙的手腕溢出,但绳索半点也无法撼动。

“不要!御坤,我不要死!”

嗡嗡嗡——

江面有一艘快艇驶来,保镖低头走到御坤身边,“老爷,老太太和御少到了,让他们上船吗?”

御坤怔了怔,半响才点头。

“奶奶!”御天鸣看到老太太过来,顿时如见救星,“奶奶,我妈她,她……”

老太太站在船头一看,只觉头晕,差点倒下。御坤伸手扶住母亲,将她搀扶到椅子里坐下,“妈,您怎么来了。”

“我不过来行吗?”

老太太脸色发白,不住的叹气,“你给我住手,赶快住手!”

保镖听到老太太发话,但没有听到御坤的指令,依旧不敢停下。御兆锡双手插兜站在扶栏边,微微低下头便能看到荣芝此刻的狼狈。

平时包养得宜的女人,此时披头散发,妆容精致的脸色如同调色盘,眼泪鼻涕流淌的满脸都是

。头顶阳光暴晒,她被吊起双手铐在阳光下,皮肤都晒的发红。

哎!

御兆锡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即使今天她受到惩罚,又怎么样呢?不过就是多具尸体,并不能改变任何结果。说不定父亲还会因此惹上麻烦。合上眼睛,当年妈妈沉入湖中的画面,御兆锡至今难忘。他心中虽痛,虽有不甘与委屈,但正如连忆晨所言,如果他今日背负这道枷锁,以后还能快乐吗?

“爸。”

御兆锡转身走到父亲身边,那双黑亮的眸子宛如宝石,“事情到此为止,妈妈喜欢清静,我想,她不希望有人去打扰。”

御坤眉心一动,有些讶然的望向儿子。

船头铁笼中被吊着的荣芝,听到御兆锡的话后,眼泪流的更加凶猛。

御兆锡开口求情,还把奶奶带来,御天鸣事先并没有料到。原想最好的结果,他会袖手旁观,毕竟这关系到他的母亲,可是……

御天鸣深吸口气,缓缓低下头。

“坤儿。”

御老太太强势大半生,自认守护御家尽心尽力。可她看着如今这局面,却不得不承认,她自己的失败。

“若说有错,那也应该是从我这里错的。”老太太拉住御坤的手,染满白发的鬓角落入御坤的眼底,“天鸣是有错,可错都在我,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是我没有教育好他。至于荣芝,她就算错再多,可她也为咱们御家生下天鸣,也把一辈子的青春都耗费在你的身上,纵然有错,可错也不至死!”

“妈。”

御坤敛下眉,他决定的事,从来没人能够改变,“您回去歇着。”

老太太见儿子不听劝,眼底的神情更加悲痛。如今这个社会跟从前不同,御坤如此明目张胆在江面做这种事,必然要招惹来麻烦!

老太太心里一急,蓦然丢开手里的拐杖,眼眶泛起红晕,“坤儿啊,妈老了,怕了,你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

御坤蓦然怔住。

“爸爸。”面前突然跪下一道身影,御兆锡双膝跪在父亲面前,沉声道:“医生说御雍的自闭症正在好转,但还需要亲人的精心呵护,御雍需要的亲人不是我一个,他需要我们所有人。”

顿了下,他抿起唇,道:“御筝也还没醒,我想她醒来看到我们都在,应该会很开心。”

无论过去的事,有多少追悔莫及,或者悔不当初,但我们都不具备能够改变结局的能力。既然妈妈的悲剧已经发生过一次,御兆锡想,就让那是唯一的一次,仅有的一次。

“御坤,今天是儿子的周岁生日,你送那么多金银珠宝做什么?”

“金银珠宝好啊,我的儿子当然不缺这些。”

“不好,我不要兆锡大富大贵,我只希望他能永远快乐

。”

当年寇沅的愿望回荡在耳边,御坤缓缓伸出手,将跪在面前的御兆锡扶起来,“儿子,如果放过他们,你能快乐吗?”

“当然。”

转而握住父亲的手,御兆锡薄唇弯起的弧度温柔,“爸,我已经失去妈妈了,不想再失去你们。以前我们的家太冷,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不再孤单,不再冷清,那才是真的快乐!”

这么多年过去,这是第一次他们父子如此贴心。御坤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已经跟他比肩的儿子拥入怀里,“好,爸爸听你的。”

下降的铁笼逐渐升起,御天鸣跑到船头,跟众人合力将荣芝放出来。

“妈。”

“天鸣!”荣芝手脚发软的抱住儿子,躲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

曾经他不能救起母亲,此时看到御天鸣能够保住荣芝,御兆锡心中积压多年的那个遗憾,忽然感觉轻松很多。

妈,我没有选择报仇。因为我知道,这才是你想要的结局。

搀扶荣芝上岸后,御天鸣恰好看到御兆锡扶着奶奶下船。他薄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御兆锡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御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从来也没有把御家当作是我一个人的!”

话落,御兆锡将奶奶搀扶进车里,随即离开。

御天鸣默默低下头,荣芝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只会捂住脸流泪。

人世间太多以恶制恶,有冤报冤。太多的恨与恶,交织在心中,只能为自己编织成一张无法自拔的巨网。套在网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淡然自得。也许我们会心有不甘,会有所遗憾,可人生怎么能没有缺陷?放别人一条生活,也是我们的救赎。

早上六点,舒霞已经将早餐准备好。客厅里气氛压抑,老太太低头喝粥,从头至尾半句话都没有说过。荣芝自从那日惊吓后,人也变的沉默寡言。

不久,御天鸣拉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出来,老太太看到箱子,眼神立刻暗下去。

“奶奶。”御天鸣提着袋子交给舒霞,笑道:“这是你喜欢的补品,我买的分量很多,足够你吃好久了,你要每天都记得吃。”

“好。”老太太勉强笑了笑,握住御天鸣的手指微微发抖,“天鸣,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

“我会的。”御天鸣点头应了声,却在看到奶奶白发苍苍的那刻,蓦然低下头。

“老太太,到时间了。”舒霞偷偷抹掉眼泪,站在边上提醒。

老太太点头,装作很开心,“走,早点去机场,省得路上堵车。”

“妈。”荣芝哭着抱着老太太,御老太太抬手在她肩膀拍了拍,千言万语却都不知道要怎么说起,“孩子啊,你也不容易,是妈不好,害了你一辈子。”

“没有,您对我很好

。”荣芝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过去那些往事,此时再去追求对错,都已变的失去意义。御老太太拄着拐杖站起身,不想在这一刻让自己变的弱小。她要强了一辈子,从没认过输。

“走,都走。”老太太发话,御天鸣将行李交给司机,揽住母亲的肩膀往外走。荣芝还在哭,舍不得离开这里。

“天鸣……”御老太太往前走了步,御天鸣倏然转过身,“奶奶,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我知道。”老太太含笑点头,眼眶慢慢凝聚起一片水雾。这是她亲手养育大的孩子,她心里自然舍不得,可舍不得也没有办法,为了保全他们母子,让他们出国是唯一的办法。

素西堂内很快安静下来,御老太太站在庭前,望着悄然绽放的睡莲,慢慢的落下泪来。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如此浅显的道理,为什么很多人都不明白?

安城,机场。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到这座城市,或者离开这座城市。大厅上方的扩音器开始广播,飞往美国的航班开始换登机牌。荣芝拉了拉儿子,问他:“天鸣,你还在等谁?”

御天鸣笑了笑,把证件先交给母亲,“妈,你先去安检。”

荣芝愣了下,好像明白儿子的要等的人,没在多问。须臾,前方感应门一开,有道清瘦的身影跑过来。

“言言!”

御天鸣看到她出现,眼神瞬间亮起来。唐言听到他的喊声,忙提着包跑过来,“对不起,路上堵车,我来晚了。”

“时间正好。”御天鸣勾起唇,唐言气喘吁吁盯着他的脸,心中闪过莫名的滋味。

男人抬起手,打开他手中紧握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一张机票,是我为你买的,言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唐言惊讶的瞪大眼睛,呆呆望着他手中的机票。昨天东方集团的股东大会上,东方啸已经宣布下周将由唐言接替集团总裁的职务。

“天鸣,我……”

男人眼光一沉,瞬间制止她的话,“不要说了,我明白。”后面这三个字,他特意放缓语速。唐言心头闷闷的疼了下,咬紧红唇。

“我要离开这里了。”

“什么时候回来?”

御天鸣轻轻笑了笑,神情出奇的平静,“也许很久。”

“……”唐言深吸口气。

大厅上方的广播再度响起,通知航班客人尽快安检。御天鸣将手里那张机票递给她,道:“帮我退掉。”

唐言将机票握在手里,面前的男人突然伸出手,用力将她抱在怀里,“唐言,我真的很爱你!如果可以,不要忘了我。”

男人宽大温暖的怀抱很快消失,唐言怔怔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她只是握紧那张机票,用力到指尖泛白

嗒!

有一滴热泪滚出眼眶,唐言抑制住心底的抽疼,望向走进登机口的男人。

御天鸣,对不起。

阳光晴好的日子,御兆锡驱车三个小时来到名海市,风尘仆仆前来迎接他的爱妻。傅家庭院前,连忆晨看到进门的男人,喜笑颜开的准备上前,却不想有人比她快一步。

“御干爹!”

傅宝宝一溜烟跑过去,双手攀住御兆锡的脖子,迎面在他脸颊亲了下。

御兆锡进门便收到傅宝宝的热情迎接,心情完美到爆。他抱着怀里的小美人,低头也在她脸颊亲了下,“干爹很想你。”

“宝宝也是。”

不远处,傅晋臣脸色铁青的瞪着女儿。

连忆晨笑着走过来,忽然看到御兆锡身后还有个人影,“御雍?”

“晨晨。”御雍总是动作慢半拍,唯独见到连忆晨的反应不满。他也学着傅宝宝的模样,想要投入连忆晨的怀抱,不想被御兆锡拦住。

臭小子,还想跟我抢老婆?

“唔。”

御雍皱眉,连忆晨心有不忍,但已经被御兆锡搂在怀里。午饭在傅家大宅,傅太太准备丰盛,连忆晨不停给御兆锡夹菜,并且告诉他哪道菜什么味道,俨然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知道吗,我体重增长了两公斤。”连忆晨靠着御兆锡,含笑道:“这里吃的好住得好,每天都很开心,我都不想回去了。”

御兆锡撇嘴,伸手在她鼻尖掐了下,这个小没良心的,竟然乐不思蜀?

午饭后不久,御兆锡起身告辞。他下午还要开车赶回安城,不能耽搁太久。傅晋臣也没有挽留,知道他们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晋臣,我欠你一个人情。”

傅晋臣耸耸肩,“有机会还我。”

“好。”御兆锡欣然应允,临走前,傅家所有人都出来相送。傅果果躲在妈妈怀里,有些不舍得连忆晨离开。

连忆晨弯下腰,摸了摸果果的小脑袋,笑道:“下次来阿姨家做客?”

“好啊。”傅果果开心起来。

御兆锡领着御雍,跟大家一一寒暄道别。沐良瞅着御雍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这孩子不想自闭症。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但那个眼神,那个气质,怎么看都是冷酷总裁的范儿。

“我们走了。”御兆锡打开车门,先把连忆晨扶上车。

傅晋臣忽然发觉有些奇怪,原本活蹦乱跳的女儿,竟然半天都没有动静。刚刚在饭桌上也是,傅宝宝一改往日作风,收敛起张扬跋扈的劲头,化身乖乖小公主。

“宝宝,你怎么不说话?”傅宝宝慢吞吞从爸爸胸前抬起头,眨巴着小黑眼珠,怯怯的瞥着御兆锡身边的小男孩,声音很小,“爸爸,御雍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傅晋臣不解,傅宝宝失落道:“他都不跟我说话

。”

汗!

傅晋臣哭笑不得,他这个傻宝宝,御雍何止不跟她说话,他跟谁也不说话啊!稍后,傅宝宝从爸爸怀里挣脱,鼓足很大勇气跑到御雍面前,将藏在手中的一个透明玻璃瓶拿出来,交给他,道:“这个给你,这里面有花花的糖果,很好吃哦。”

御雍平时都不要别人的东西,可此时傅宝宝把一个花花的瓶子塞到他的手里,他竟然没有马上丢掉,也没有发脾气。

御兆锡弯下腰,瞥了眼御雍手里的糖果,别有深意的笑起来。

黑色轿车前,傅晋臣一家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行驶在车道上,御兆锡先倒了杯水给连忆晨,又拿着另外一杯交给御雍。他手里还攥着那个玻璃瓶,正在好奇的看里面的糖果。

“御雍。”伸手把他抱在腿上,御兆锡嘴角含笑,道:“刚刚那个小妹妹叫宝宝,你要记住她的名字。”

御雍黑眸眨了眨,随后温柔的笑起来。

医院三层的加护病房中,连忆晨神色紧张的站在御兆锡身边,“筝筝什么时候能够醒来?”

“应该快了。”御兆锡拥住连忆晨的肩膀,俊脸也透着几分忐忑。早上他们接到医生的电话,说御筝今天就能清醒过来,他们一早过来等,大半天都已经过去。

蓦然间,躺在病床上的人动了动,连忆晨一惊,下意识握住御兆锡的手。几秒钟后,御筝紧闭的眼睛慢慢的睁开。

“筝筝?”御兆锡欣喜的轻唤,御筝目光有些呆滞,反应许久后才笑起来,“哥哥。”

听到她出声,连忆晨紧提着的心瞬间放下。

护士把医生请来检查,所有检查项目都很正常。医生欣喜的告诉家属,御筝伤势基本恢复正常,留院继续观察两天,如果没有问题就能出院了。

“筝筝,你要不要吃点粥?”御筝惊讶的指了指连忆晨微凸的小腹,“大嫂,你,你怀孕了?”

眼见她这么吃惊,连忆晨有些不好意思,但神色间的温柔如水,“嗯,再有几个月你就可以当姑姑了。”

“哇,太棒了。”御筝开心不已。

御兆锡捧着粥碗坐在床前,御筝右手还有伤,他动作轻柔的问她吃粥,顺便同她聊天,“你睡了这么久,有没有做梦?”

“有啊。”御筝笑着点点头,“我梦到妈妈了,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还喂我吃茶糕。后来妈妈带我去放风筝,她说我的名字就是风筝的意思。”

御兆锡握着勺子的手指顿住,连忆晨神情也有瞬间的黯淡。

“后来……”御筝原本的笑脸变的伤心,眼眶慢慢红起来,“后面妈妈说,要我听哥哥的话,不能让哥哥伤心,我想让妈妈多陪我呆一会儿,可是她说不能再陪我了……然后我就醒来了

。”

“哥哥。”御筝扬起乌黑的眸子,有些茫然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筝筝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哥哥伤心了?”

御兆锡眼角一沉,薄唇瞬间紧抿。

“御筝,你是怎么受伤的?”

“受伤?”御筝低头看着自己伤势不轻的手脚,无奈的撇撇嘴,“是啊,我是怎么受伤的?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御兆锡同连忆晨对视了眼,两人神情都有变化。

“筝筝,你出了一场意外才受伤的。”连忆晨掌心落在御筝头顶轻抚,温柔的笑容看在御筝眼底,让她莫名安心,“现在你的伤好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嗯,我听大嫂的。”御筝乖巧的应道,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她接过御兆锡手中的勺子,用左手缓慢的,小心吃粥。

病床前,御兆锡黑沉的眼眸落在连忆晨眼中,两人默契的交换个眼神。也许这样对御筝才是最好的,忘记那些伤心的回忆,她才能真正快乐。

两天后,御筝伤势痊愈出院。御兆锡开车带她回家,御雍站在院前高高的台阶上等她,见她进门后,笑道:“姐姐。”

姐姐?御筝脑袋一阵发懵,御兆锡微笑着拉起御筝的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她。

御苑二楼书房中,冉漾低头站在书桌前,神色异常平静。她打开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指着里面的东西,道:“这都是我从御苑拿走的东西,现在物归原主。”

御坤淡漠的眸子闪了闪,瞧着那些东西笑道:“既然你都拿走了,就没有必要拿回来了。”

“不。”

冉漾摇摇头,态度坚决道:“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能要,这个道理我很不容易才明白。”

这个女孩子倒是有些意思。

御坤低低一笑,手指轻叩桌面,“冉漾,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要求?

女子乌黑闪亮的眸子透着水润,御坤望着她的眼睛,又有片刻的恍惚。

“那我就不客气了。”冉漾仰起头,挺直胸膛说道:“我的要求就是,从今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

陌路人?御坤剑眉轻佻,神情看不出喜怒。这种时候,冉漾也不再害怕激怒他。

半响,转椅中的男人笑了笑,点头,“好,相见陌路。”

御坤这人虽然手段狠厉,但他有个很好的习惯。凡是他点头同意的事情,他都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冉漾如今最渴望的就是重新生活,这段日子虽有痛苦,但对她来说也是收获良多。转身离开前,她好像想起什么,有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放在御坤的桌前,“这是寇沅的东西?那天我把旗袍放回去时,在她衣柜中发现的。”

将东西留下,她功成身退的离开

大门前,御兆锡双手插兜看到她走过来,眼底的神情温和,“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冉漾扬起手里的一个皮包,笑道:“这是我的所有行李,来时我就只拿了这一个包,走的时候我也只需要带走它。”

御兆锡愣了下,眼前的冉漾变了。

“御兆锡。”收敛起心底的失落,冉漾努力挤出一抹笑,总想在他面前留下最完美的自己,“谢谢你对我的所有帮助,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的。”

御兆锡松了口气,眼底笑容真挚,“保重。”

两扇黑色镂空铁门一开一合,冉漾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御兆锡勾了勾唇,发自心底祝福冉漾以后的路能够好好的。二楼书房中,御坤侧身屹立窗前。他盯着山道上渐渐远去的人影,掌心里攥住一条素白的手帕。

不久前,冉漾将这条手帕放在他的桌上。

素白丝绸帕子,算不上名贵,但手帕被清洗的极其干净。御坤视线下垂,摊开的掌心慢慢收拢。手帕被他攥在手心,右下露在外面的一角,露出的角上绣着素雅的‘沅’字。那年无心接住这条手帕,那个秀气好看的沅字便落进他的心底,从此后再也容不下其他。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他原本以为这条手帕早已被她丢掉了,却不想……竟然就在他的身边。

当年寇沅父母去世后,她执意要搬出御苑。御坤没有同意离婚,却答应她搬离御苑。老太太下过令不许她再回来,她就真的再也没有踏进过御苑半步,御坤也没有再与她见过面。可毕竟身在一座城市,如果他有心,终究可以见到她。比如他可以让司机专门绕道,开车在她住的地方附近转悠,总能在上班或者下班的路上,见到她孤单的身影。又比如他强迫自己不去见她,全世界十几个国家到处周游,足足有两年时间没有回到安城。那两年里,他每个国家停留两个月,走走停停不让自己有回来的念头。可惜,到底坚持不了多久,两年大概已经是他心中的极限。

回到安城的第一天,他心急火燎的开车来到她住的那座小院附近,看着她推着轮椅,尽心尽力照顾纪子浓的母亲。从那刻起,他就知道,无论纪子浓活着还是死去,他永远都在寇沅心中,谁也无法取代。

八年时光匆匆走过,他能够发现她偷跑到学校看女儿放学,偷偷带着做好的茶糕送去给儿子品尝,却没有一次愿意回来看看他。难道她对他,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想念吗?

那晚他宿在茶园,心烦意乱喝了很多酒。半醉半醒之间好像看到寇沅回来,他伸手摸了摸,那抹来自于她身上的暖意足以令他沉迷。那一刻,他心底压抑的所有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不顾一切,强势霸道。

翌日早上,他清醒过来后,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识摸向身边,冰冷的温度足以告诉他,昨晚所有的美好都是梦,都是他心中想念太久的一个梦。

梦醒了,他的心也空了。

只不过,当时的御坤并不知道,那晚寇沅真的回来过。她回来御苑的茶园取茶树幼苗,看到她的竹屋里亮着灯,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狠心离去。后来老太太发现寇沅怀孕,震怒不已。寇沅搬出御苑八年,如今突然有孕,这个孩子自然被视野种!御坤依旧不顾母亲的怒意,把她藏在地窖里,令她幸免遇难。可盯着她凸起的肚子,他心底的那种痛,任何人都无法明白。

他曾经逼问过她,孩子是谁的?

寇沅面对他的时候,永远都是那副淡漠的表情,她黑亮清澈的眸平淡无波,从来都不会对他掀起半点波澜

寇沅不回答,他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他总不能真的把她强行拉去医院,一尸两命。事后想起来,御坤自己都感觉好笑。从小到大,他的生存环境不允许他害怕任何事。成年以后,他狠厉的性格逐渐也让他不在害怕任何事,可遇见寇沅后,她一个眼神,一句话,有时竟能让他心惊胆颤。

深吸口气,御坤盯着手中的帕子轻轻合上眼睛。寇沅最后对他说的话,就是恳求让御雍活下去。她用自己的命换了御雍,他心中的怒火与嫉妒滔天。

到底是谁的孩子,竟然愿意让她用命交换?

却不想,最后他才知道,原来御雍是他的儿子。

“呵呵……”

御坤低下头,盯着手中的帕子,薄唇勾起的弧度温柔。寇沅,你留下我的孩子,却终究还是甘愿为他而死?!

这世间太多悲剧,如果那时的寇沅选择转身离开,也许悲剧便不会发生。可她偏偏选择推开那扇门,见到黯然酒醉的御坤。忍不住走上前,拿起毛毯盖在他的身上。

纵然他们中间早已隔着太多太多无法逾越的鸿沟,可他还是她的丈夫,是她曾经真的想过要白头到老的男人。

只可惜,那一晚御坤醉酒,没能看到寇沅为他落下的眼泪。

……

匡家很多年没有全家聚在一起吃饭,午饭匡玉特别吩咐佣人准备的,他早上就回家,陪着父亲下棋,聊天。匡穆朝带着母亲进门时,匡玉正搀扶父亲坐下,看到他们回来,不禁笑道:“姐,穆朝,你们回来了。”

午餐很丰盛,匡玉不停为大家夹菜。匡穆朝看着舅舅的模样,心中隐约猜到什么。

“爸,你以后少喝酒,要保重身体。”

都说知子莫若父,匡炜笑了笑,并没有生气,“这次又要离开家多久?”

“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想到处走走。”匡玉语气平静,匡茵听到他的话,立刻皱眉,“小玉,你怎么又要离开家?”

“姐,我把公司的事情都交给穆朝了。”

“什么?”

匡茵大惊失色,“你这是又跟谁怄气?”

“没有,”匡玉夹了块鸡肉放进她的碗里,道:“我就是想出去走一走。”

“可是爸爸年纪大了……”

匡炜拉住女儿的手,倒是替儿子说话,“我身体还不错,这次就依了他。”

父亲的态度突然转变,匡茵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这个弟弟总是心思古怪。

“舅舅,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等你回来。”

“好。”

匡穆朝敛下眉,心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用过午饭,匡茵在楼上房间帮匡玉收拾行李,匡穆朝等着一会儿送他去机场。花园里,匡炜坐在藤椅中,神情萧瑟。

“爸爸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只想保护你,所以不得不骗你。”

匡玉倒了杯茶递给父亲,“我明白。”

“哎……”匡炜捧着茶碗,道:“当年少显发现了那条链子,曾经跑来问过我,但我没有告诉他实情,只是恳求他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他是个好人,帮我们把秘密保守至今。”

父亲一片苦心,如今他已然能够体会。若是当年他就得知真相,也许更无法接受。

“小玉,不要离开的太久,记得早点回家。”

匡玉黑眸微闪,点了点头。

接到电话,赶来医院时,连忆晨手脚都有些冷。幸好有御兆锡一路牵着她的手,给她安慰和鼓励。

“医生,我爸爸情况怎么样?”

“病人所有检测数据都稳定下来,我们建议立刻手术。”

连忆晨咬着唇,声音里有些颤抖,“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医生语气沉了沉,如实道:“脑部手术危险性相对高一些,大概有50%”

“那就是说,我爸爸有一半的机会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医生点头。

“那我不要爸爸动手术。”连忆晨情绪激动的断然拒绝。

“晨晨。”御兆锡掌心落在她的肩头轻拍,道:“不要这么紧张,先听医生说完。”

稍稍缓和下气氛,医生淡淡一笑,“连小姐,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可站在病人的角度看,现在是个非常好的时机,如果错过了,可能再也找不到能够手术的机会。病人总是这样昏迷撑不了太久的。”

连忆晨瞬间红了眼眶,为什么她觉得怎么选择都是错的!

“而且这次的主刀医生经验丰富,从他手里经过的病人,还没有失败的例子。”医生得意的介绍,倒是令连忆晨心底重燃希望。

“谁?爸爸的主刀医生是谁?”

“我。”

连忆晨惊讶的转过头,只见身穿白大褂的匡穆朝款款而来。

“穆朝?”连忆晨彻底被惊呆住。

御兆锡看到他出现,好看的剑眉不自觉蹙了蹙。

医生办公室内,匡穆朝将基本手术方案跟病人家属摊牌。手术风险依旧存在,那是谁都无法预估的,虽然他相信自己的技术,但面对人命,他没有任何特权。

“穆朝,你怎么会为我爸爸手术?”连忆晨还没有缓过神来

匡穆朝淡淡一笑,冷峻的面容神色温柔,“因为你爸爸是我漏掉的病人,是我外科手术记录中缺失的最后一部分。”

顿了下,他修长漂亮的手指抵在桌前,道:“连少显是我最后一个病人,我要为我的医生职业,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连忆晨深吸口气,不自觉看向身边的人。御兆锡勾起唇,在她耳边道:“我相信他,你呢?”

须臾,连忆晨拿起笔,签下手术同意书,“穆朝,我们都相信你。”

手术进行了十个小时,所有人只能守在手术室外。广碧云神色焦急的来回踱步,可以看出她脸上的那份担忧并非装出来的。

御兆锡不敢离开,寸步不离守着连忆晨。深夜的医院走廊很冷,他脱掉外套搭在连忆晨身上,想要让她睡的舒服一点。她平坦的小腹已经有微微的凸起,御兆锡掌心轻抚,心中不住低喃:宝贝,你要保佑外公。

天际微微泛白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掉。

哗啦——

手术室大门打开,连忆晨第一个跑过去,“穆朝,我爸爸怎么样?”

匡穆朝摘下消毒口罩,看着墙上的时间,笑道:“十个小时零四十二分钟三十七秒,打破我以前的记录。”

“……”

大家都没听懂他说的什么。

男人耸耸肩,在大家紧张的表情里,镇定自若,“病人48小时后就能醒过来。”

“啊!”

广碧云喜极而泣,欧新月也保住母亲,笑道:“妈妈你听到,连叔叔没事了。”

“我爸爸没事了吗?”连忆晨出口的声音发颤。

“问题应该不大了,”匡穆朝笑起来时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等他醒来后,医生还有进一步的检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

“穆朝……”连忆晨眼眶中的泪水莫名滚落,御兆锡眼见那情形就不好,手疾眼快把她拥在怀里,避免她跟匡穆朝有近距离的接触。俊脸爬满疲惫的匡穆朝并没计较,他望着病人家属欢喜激动的模样,身体所有的劳累都能够找到慰藉。这种挽救人命,见证奇迹的幸福感觉,才是最吸引他的。

一周后,连少显身体恢复的速度很快。中午,连忆晨提着饭到的时候,他正坐在床头看报纸,见到女儿来,顿时笑起来,“这么热的天不要跑了,碧云一会儿就带着午饭来了。你现在才是咱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

连忆晨放下手里的饭盒,抽手父亲手中的报纸,训斥道:“爸爸你又不听话,医生不是说你不能看太久的书吗?”

“好了,爸爸不看了。”连少显放下报纸,打开饭盒,“爸爸先吃粥,等下碧云带着饭过来,你吃了再回去。”

“嗯。”连忆晨应了声,坐在床前看爸爸吃饭。关于爸爸昏迷后,广碧云曾经做过的事情,她没有说,并且也跟广碧云达成协议,不要告诉爸爸。妈妈不在了,爸爸身边总要有个可以陪伴的人

。广碧云虽然令她伤过,但她对爸爸始终还是关心的。人这一生如此的长,谁还能不犯错呢?

只要那错还能挽回,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谅?她受些委屈,却也愿意换来一家平安、幸福。

“爸爸。”眼见父亲吃完粥,连忆晨才开口问道:“当年裴叔叔的事情,究竟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连少显目光暗下去,悠长的叹了口气,“哎,那时候我、裴清,还有叶原三人志同道合,互相扶持打算好好发展云深。那年云深急需一笔资金周转,裴清很快交给我三百万,他说是卖掉祖屋筹措来的钱,我没有证实便用了那笔钱。后来裴清事发,我才知道原来那笔钱是他挪用公款给我的。为了不影响云深的声誉,我没有说那笔钱跟云深有关系。那段时间,我和叶原到处找关系,想尽一切办法凑足三百万将漏洞填上。可谁知道,裴清竟然自首去了警局,我还没有来得及去警局作证,他就自杀了。”

连少显越说声音越低,眼眶里慢慢蓄满泪水,“这件事怪我,如果当初我先去查查那笔钱的来源,也不会让裴清错下去。他以为我见死不救,不肯为他作证,那段时间我到处去借钱,只想把事情的伤害减少到最低。只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竟然……”

原来中间还有这样的缘故,连忆晨握住父亲的手,见他眼底染满悲伤,“裴清挪用公款的事情,我跟叶原都不想让他家里人知道,如果闹大会影响妻儿。也许我们想的太简单了,所以才会发生后面的悲剧。”

连少显头上还包裹着纱布,抿唇道:“当年我把厉渊带回家抚养,真心将他视为我的儿子。对于裴清,我心中永远都存在愧疚。所以爸爸培养你们,教导你们,希望有朝一日将云深交给你们两个人,甚至……爸爸一直都想把你嫁给厉渊。”

“爸爸。”连忆晨眼眶一阵酸涩,握紧爸爸的手,“我知道你对厉渊的感情,虽然他想要报仇,但我相信,在他心里某个地方,还是会有我们的家,还是那个我永远的厉渊哥哥。”

病房走廊中,护士端着托盘经过,立刻蹙起眉,“先生,医院禁止吸烟。”

裴厉渊手指抖了抖,燃着的香烟瞬间掉在地上。他弯腰拾起来,将烟蒂捻灭后丢掉。随后,他转过身,脸色苍白的下了楼。

清早的理会结束,连忆晨回到办公室。连少显已经苏醒,之前蠢蠢欲动的股东们悄无声息被压制下来。股权御兆锡全数奉还,连忆晨再次接管云深集团后,股东们安抚很多。

“总裁,这是裴总刚刚送来的。”秘书将一个文件夹放下,连忆晨打开后,霎时皱眉,“裴总人呢?”

“走了。”秘书转身离开。

连忆晨敛下眉,文件夹里有一份辞职信,还有一份股权转让书,裴厉渊把剩下的那一半股权,全部转到连忆晨名下。

七月,安城终于迎来第一美男的盛世婚礼。

早上五点钟,连忆晨便被拉起来化妆。虽然她有孕在身,但想成为最美的新娘总要付出代价。此时她腹中宝宝已经四个月。医生说胎儿进入稳定期,御兆锡才敢举行婚礼,生怕累到爱妻。

广碧云端着热腾腾的粥送上来,笑道:“来来来,先把粥喝了再化妆。”

都说孕妇最大,谁敢耽误准妈妈进食。连忆晨接过粥碗,笑道:“谢谢云姨。”

眼见连忆晨把整碗粥都吃掉,广碧云才转身出去

。外面走廊中,欧新月低头站在房间外,前后徘徊却没进去。

“新月。”

“妈。”

广碧云走到女儿面前,欧新月低头问:“她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

卧室内不时有欢笑声传来,欧新月脸上的表情既羡慕又失落。广碧云将女儿搂在怀里,柔声道:“参加完晨晨的婚礼,你就去国外留学?新月,妈妈帮你去问过了,你之前的成绩不错,有很多家学院愿意录取你。”

欧新月抿起唇,心底五味杂陈。自从御筝的事情发生以后,她才幡然明白。即使没有明夏,没有御筝,她也不可能走到裴厉渊身边。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妈,我听你的。”

见她首肯,广碧云提着的心也松了松。这孩子走到今天,也是她教女无方,她只希望新月从今以后能够好好上进!

新娘妆比较繁琐,足足两个小时后,连忆晨腰酸背疼的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感觉这两个小时坐的很值得。

“哇塞,这不是玉帝家小女儿吗?怎么误入凡间?”

“哈哈哈——”

金曼贫嘴,逗得大家欢笑不已。

早在订婚时,她的婚纱已经选好。御兆锡存在那家定制婚纱店里,如今她虽有孕,但婚纱店还是根据她的特殊情况将婚纱尺码做出调整。

连忆晨盯着落地镜,自己看得有些发愣。

“是不是被自己美到了?”金曼笑嘻嘻凑过来,连忆晨摆弄了裙摆,挑眉问她,“你说,我美还是御兆锡美?”

金曼狠狠翻了个白眼,这问题她拒绝回答!

砰砰砰——

上午十点钟,长长的婚车停在酒店外。男人一袭白色礼服,神态优雅的走下台阶,微笑着前来迎接他的新娘。

金曼打开车门出来,捧着花球等候。

当连忆晨被御兆锡抱下车的那刻,全场所有人都发出惊呼声。连忆晨有些害羞,低头靠在他的胸前。

“老婆,你害羞了?”

御兆锡虽然抱着娇妻,但每走一步都很稳。连忆晨轻咬唇瓣,脸颊慢慢飘上红晕。今天是她出嫁的大日子,怎么可能不害羞?

“知道吗?”

男人小声低喃,连忆晨仰起头看向他,“我比别人都赚到了。”

“赚到什么?”

“买一送一。”

滚!

连忆晨愤愤在他胸前咬了口

江边酒店的顶层豪华宴会厅内,连忆晨挽着父亲的手臂走上红毯,一步步走向她心爱的人。站在高台的男人,同样注视着她的脸,眼见他的新娘走来。

交换戒指,象征爱与承诺的誓言,深深刻入彼此的心间。

掀开遮挡在她面前的白纱,御兆锡神色紧张的怔了怔,然后才缓缓低下头,将吻落在她的嘴角,“老婆,我爱你。”

甜言蜜语入心,连忆晨眼角微湿,努力回应他的吻。

“hoho——”

台下众人起哄声不断,御兆锡蹙起眉,抱着连忆晨转过身,用高大的身影将娇妻严严实实裹在怀里,完全不给外人看到半点。

噗!

众人嘘声一片,御少还能再小气点吗?

台上两位父亲望着儿女终成眷属,心中俱都倍感欣慰。

四周躁动的人群中,御筝一手拿着花球,一手领着御雍,感动的眼泛泪光。哥哥今天好帅啊,大嫂也好美!真的好羡慕他们!

仪式结束后,连忆晨进去换衣服。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御坤发话不用挨桌敬酒,大致走一圈下来不亏礼数就好。

御筝拿着花球从洗手间出来,开门的时候手指一松,花球便掉在地上。

“我的花球!”

御筝惊呼一声,眼见有人大步过来就要踩上花球。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已经伸出去的步子,顿时停住。

男人弯下腰,将掉落的花球拾起来,交给面前的御筝,“小心点。”

“谢谢。”

御筝接过花球,见它依旧完好才松口气。她拿着花球就要离开,却又在想到什么,不自觉转过身来,“我们以前见过吗?”

裴厉渊单手插兜,深邃的眼眸染着淡淡的笑,“也许。”

也许?

御筝撇撇嘴,没在多问,抱着花球离开。她努力搜寻脑海中缺失的那块记忆,可怎么拼凑好像都不能完整。

她是不是遗漏掉了什么?

前方那道身影渐渐远去,裴厉渊站在原地,蓦然勾起唇。筝筝不要着急,我可以给你时间慢慢想,等到你准备原谅我的那刻,我会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你了。

换好宽松的礼服出来,连忆晨感觉舒服多了。金曼提着包跟在她身后,远远见到站在走廊中的裴厉渊后,瞬间警惕起来。

“你进去等我。”

“晨晨?”

连忆晨安抚的拍了拍金曼的肩膀,示意她没有危险。

宴会厅中觥筹交错,连忆晨含笑走到他的面前,轻声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不错,”裴厉渊单手插兜,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也黑了,“我找了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生活过得很充实

。闲暇时间我就去健身,不想让自己老太快。”

连忆晨点了点头,笑道:“嗯,果然日子很滋润。”

顿了下,她偏头看了眼宴会厅中的父亲,说道:“有时间回来吃饭,爸爸昨晚还在念叨你,说想你了。”

“我知道。”裴厉渊应了声,表情有一丝犹豫,“再给我一点时间。”

“不进去喝一杯我的喜酒吗?”

“我喝过了。”

裴厉渊指了指香槟塔上的杯子,眼底眉梢的笑容温柔。恍惚间,连忆晨好像又看到那个陪她一起跳房子的厉渊哥哥。

“祝你幸福。”今天之所以出现,无非就是想要对她说一声祝福。

连忆晨眼眶酸酸的难受,“谢谢。”

有些事需要时间去平复,他们都没有勉强。裴厉渊转过身,犹豫片刻后终究忍不住问她,“云朵,我还是你心目中那个厉渊哥哥吗?”

“当然是。”

听到她的回答,裴厉渊释然一笑,“那就好。”

电梯的门缓缓关上,连忆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眼前氤氲起一片水雾。厉渊哥哥,这一路虽然走的崎岖,但幸好你没有迷路。

婚宴进行到后半段,匡穆朝才匆匆赶来。连忆晨身体疲惫,准备先坐车离开。匡穆朝风尘仆仆跑上来,不住道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连忆晨瞥着匡穆朝衣衫不整的模样,心中极为惊讶。平时素来遵守时间的匡医生,竟然迟到?并且还迟到了这么久?

瞥见他下巴明显的吻痕,连忆晨憋住笑,手指轻点过去,“你昨晚肯定发生了不同寻常,并且耐人寻味的故事!”

“咳咳——”

冷峻寡淡的匡穆朝,竟然脸红起来。

新婚之夜,原是最迷醉的夜晚。不过因为连忆晨的特殊情况,御兆锡整整苦等一个月。医生叮嘱过,五个月以后才能同房。

“老婆……”

男人那张俊美的脸庞噙着薄汗,他薄唇抵在连忆晨的脖颈中低喃,“我还能再要一次吗?”

“唔!”

连忆晨喘着大气,伸出湿漉漉的手戳在他的心口,“老公,我好累。”

孕妇必然是容易累的,御兆锡瞅着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自然忍不下心。所以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足足持续一个星期,御兆锡才能补足心中早已计算好的次数!

虽然这样断断续续不能尽兴,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深夜,御兆锡帮连忆晨清理好后,将被子拉高遮住她的肩膀

。他困意全无,单手撑着脑袋,笑眯眯观察她的睡颜。

连忆晨显然睡的很沉,呼吸均匀的模样分外诱人。他忍不住又俯下身,薄唇落在她的唇边细细密密的亲吻。

猛然间,连忆晨凸起的腹部一阵抖动。起先御兆锡以为错觉,可当他把掌心覆上她的肚皮,感受到那阵真实有力的胎动后,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

那是他们的宝宝,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今年安城有两件大事,第一件御兆锡大婚,第二件便是东方啸儿子的满月酒。九十九桌宴席,摆满三天三夜,东方啸这次真是轰动全城。

连忆晨拿着喜帖过来道贺,见到襁褓中那个眉眼清秀的小宝贝,心底倍感欣慰。

“晨晨,你想不想给我儿子当干妈?”伊含抱着儿子,笑眯眯的问。

金曼抬手朝她额前指过去,骂道:“当什么干妈?晨晨要是你儿子的干妈,跟东方啸那辈分怎么算?”

伊含立刻跨下脸,她倒是把这个茬给忘记了。

相比金曼的直接,连忆晨自然缓和不少。她接过孩子抱了抱,拿出早就准备的贵重贺礼交给伊含,“就算不是干妈,我们也一样会疼这个孩子的。”

“好。”伊含开心的收下东西,金曼看到小宝宝也眼馋,硬是从连忆晨怀中把孩子抢走。

“含含,他对你好吗?”

伊含抿唇一笑,拉住连忆晨的手,道:“真的很好,自从有了儿子,东方对我更好了。”

她看到儿子在金曼手上没有哭,再度开口,“昨天东方让我签了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金曼蹙起眉。

“关于他死后的遗嘱。”

伊含眼神微动,语气异常平静,“他的遗嘱里说明,等他去世后我不能改嫁,东方集团会是我儿子的。”

“这也太过分了。”金曼脾气火爆,连忆晨拉住她,示意继续听伊含说。

“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伊含伸手把儿子抱回来,轻轻护在怀里,眼神充满母爱,“如果有一天东方真的不在了,我也不想再嫁人了,带着儿子生活不是很好吗?”

顿了下,她鼻尖有些发酸,“我不想给儿子找个继父。”

“含含。”金曼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安抚道:“算我刚才没说,你别难过。”

“金子。”

伊含抿唇一笑,眼睛里有满足的光芒闪现,“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以后的事谁都无法避免,但我只希望,它能来的慢一点。”

连忆晨掌心落在小腹,心中泛起暖意。有些悲伤我们真的无法避免,所以只能希望它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银色跑车停在市中心某处高档住宅区,御兆锡的车没有熄火,非常不放心的问身边的人,“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

。”连忆晨解开安全带,仰头在他脸颊亲了亲,“放心,金曼心里有数,她不过就是想闹一闹。”

眼见她上楼,御兆锡薄唇瞬间抿起。庄乾到底能不能行,连个媳妇儿都搞不定?

叮——

电梯门打开,连忆晨提着包往前走,远远就听到有争吵声。

“金子你把门打开!”

“曼曼姐是我,你把门打开!”

“他妈的颜小五,这里有你什么事?给小爷滚蛋!”

“怎么没我事?我可是曼曼姐闺蜜,可以为她两肋插刀,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颜小五,你他妈找死!”

碰!

紧闭的大门咻的拉开,金曼瞪着眼睛,吼道:“你们两个人吵够了吗?不怕邻居都听见是吗?还嫌弃我的脸丢的不够?!”

“金子!”

“曼曼姐!”

碰!

金曼反手又把门摔上,庄乾气急败坏朝着颜周踢过去,“颜小五,金曼肚子的孩子是我的,你他妈别跟着掺和!”

“承认了是?那你说说看,什么时候娶曼曼姐进门?”

庄乾被逼的挠挠头,怒声道:“我现在就回家让我爸妈来提亲。”

走廊侧面,连忆晨笑着回到电梯。看起来,不需要她出面,金曼的幸福已经来了。

怀孕九个多月的时候,连忆晨依旧在工作。御兆锡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爱妻有什么闪失。清早起来,他开车送她到云深上班,试探的跟她说,“老婆,你可以休假了。”

“下周。”连忆晨伸手摸了摸肚子,道:“不是还有两周才到预产期吗,整天躺在床上,到时候也不好生啊。”

好,御兆锡拗不过她。

既然无法劝阻,御兆锡只能全程陪护,早晚上下班接送,平时他也尽量挤出一些时间,陪着连忆晨在公司。

比如今早理会,御兆锡又作为旁听,留在会议室中。公司高层们都是担心不已,虽说御少疼老婆,但这毕竟涉及到商业机密,这么做不太好。

“你们放心,我会把耳朵堵上。”御兆锡手里捧着本书,轻声道。

“咳咳!”

众人立刻低下头,谁也不敢再质疑。

连忆晨偷笑,却又很享受这种宠溺。半个小时的例会结束,御兆锡看了看腕表,他还可以陪她一个小时。

“喝点水。”

会议刚刚结束,御兆锡立刻将保温水杯送上

。连忆晨转过身对着他,接过杯子笑了笑,“谢谢老公。”

高层们纷纷低头往外走,这种恩爱场面太肉麻。

休息二十分钟后,还有一场会议。御兆锡薄唇轻抿,神色有些不悦,“你们云深怎么会这么多?有很多事等你决策?”

连忆晨又喝了口水,将水杯递给他,笑道:“这次的设计图我亲自负责的,当然不能半途而废。老公我答应你,下周我就休假在家,行吗?”

这还差不多。

四十分钟后,原本紧闭的会议室门被人用力拉开。男人脸色苍白的跑出来,尖叫道:“来人,快点来人!我老婆要生了!”

经过十六个小时的努力,连忆晨顺利产下女儿。

母女平安。

御兆锡抱起女儿的那一刻,深深感觉他拥有了全世界。

……

扣扣——

东方啸见到进门的人,含笑招招手,“言言过来。”

唐言走至桌前,东方啸将户口薄推到她的面前,道:“户籍信息已经变更,从今天起,你就是东方唐言。”

打开这个小本子,唐言看到属于她的那页户籍后,心中翻涌的滋味复杂。

“过来坐。”东方啸牵过女儿的手腕,将她按坐在自己的转椅里,“爸爸?”

“坐。”

东方啸按住她的肩膀,神情温柔,“以后这把椅子,爸爸交给你来坐。”

唐言眼神瞬间沉下去。

打开抽屉,东方啸抽出一份遗嘱,摊开后放在唐言面前,直言道:“这是我立下的遗嘱,在我死后,我名下的财产将分为四分,露露、你,伊含,还有东方龙,你们将分别继承我的全部财产。”

东方龙是伊含生的儿子,唐言蹙起眉,狐疑道:“怎么没有二姐?”

东方啸抿起唇,将之前的事情告诉她,“东方沁没有继承权,可看在我们父女一场的情分上,这件事你要帮爸爸保密,永远不要告诉她。”

唐言黯然低下头,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我的遗嘱里写明,在东方龙25周岁之前,东方集团的最高决策人是你。”

“爸爸!”

“你听爸爸说完,”东方啸按住唐言的肩膀,眼底的神情温柔,“言言,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25年,也不知道我会在哪一天离开,所以先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好。爸爸这一生只有龙龙一个儿子,他是我们东方家的希望,可是他以后能不能把集团发展好,我们都不知道!不过纵然如此,请你们原谅爸爸的自私,我还是要把公司留给他。”

唐言没有接话,继续听父亲说道:“不过有你在,爸爸就放心了

。你的精明、果敢、甚至不择手段都很像我,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管理好东方集团。”

“爸爸。”

唐言忽然红了眼眶,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东方啸抿唇一笑,看到女儿泛红的眼眶,心底也泛起酸来。他弯腰蹲在唐言面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这25年,就算是爸爸对你的补偿,我把东方集团交到你的手里。可25年以后,等到东方龙有足够能力接手时,爸爸还请你,能够继续扶持他,由你们共同把东方集团永远的发展下去。言言,可以答应爸爸吗?”

半响,唐言缓缓点了点头,哽咽道:“好,我答应。”

“乖女儿!”

东方啸开心的笑起来,伸手将女儿拥在怀中。对于唐言,他心中永远都怀揣一份亏欠,他只想在今后的日子里,尽量弥补她。

傍晚,秘书轻轻推门进来,请示道:“董事长,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下班。”唐言站在窗前,没有动。

秘书离开时将门关上。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唐言倚在窗前,望着脚下车水马龙的繁华闹市,表情淡淡的,眉眼间透着一片忧郁。

碰碰碰——

夜空陡然腾起一片巨大的烟花,原本墨黑的天际瞬间被火树银花包裹。今晚为庆祝御家喜得千金,特别燃放焰火。

五彩斑斓的光彩滑过脸颊,腾起的光华绽放到完美时,坠下的弧度依旧令人心动。唐言手中握着一张过期的机票,整个人有些失神。

许久以后,她才走到桌前,将那张机票小心翼翼存放起来。

窗外灯光璀璨,她曾经的梦想,曾经的野心,如今一一都变为现实。冠以东方姓氏,坐在集团的最高位置,收获爸爸的疼爱,她所求似乎都已实现。

却又为何,此刻当她站在万丈高处,身边却连一个能够同她分享喜悦的人都没有。

唐言深吸口气,胸腔内传来细细密密的疼。她以前不信命,可兜兜转转走来,她得到了很多,亦失去很多。

谁输谁赢,其实执念一场,到头来都是输家。

……

市郊墓园,御兆锡跪在墓碑前,献上一束菊花摆放在母亲的坟前。御筝和御雍,分别跪在他的身后。

连忆晨抱着女儿,跪在御兆锡身边。

清明时节,思念已故亲人。墓园中透着浓浓的哀思,御坤垂手站在不远处,脸色倒是很平静。寇沅的骨灰被安好妥当,也算了却他心中的一件心事。

微微清风拂过面颊,御坤定定望着墓碑相片中的女子,薄唇一点点弯起。

寇沅,如果这一世能够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选择。

但,倘若有来世,我们便不再相遇了

不遇,不见。

我们都放彼此一条生路。

离开墓园回去的路上,车里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原因很简单,御家小公主睡着了,御坤稳稳抱着孙女,谁也不敢出半点声音。

回到御苑,车子一停下,小公主也醒来。

后院湖边,水面飞腾着阵阵水花。白糯米产下一对儿女,黑珍珠如愿当上父亲。眼见湖面那对丑丑的小天鹅,御筝嫌弃的撇撇嘴,“哥,它们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天鹅?”

御兆锡抿唇笑了笑,道:“那要看它们自己。”

御筝鼓着腮帮子把鱼丢出去,御兆锡眼角一挑,突然开口,“筝筝,过去的那些事情,你还要多久才能放下?”

握着活鱼的手指一松,滑不留手的鱼儿瞬间滑入水中。御筝掩饰的低下头,假装没有听到,甩开手拉起御雍,道:“这些鱼好脏,我不要喂了。”

上周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御筝丢失的那些记忆应该已经恢复。御兆锡看到御筝坐在门前发呆时,基本就肯定她都已经想起来了。

只是她假装还没好,他们也不想逼她。

“锡锡。”御雍屁颠颠跑过去,拉住御兆锡的手,道:“我想抱小妹妹。”

汗!

最近这段治疗,御雍的自闭症已经得到很大好转。他已能开始说句子,开始能够学习一些知识,并且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唯独这辈分,他还没搞清。那不是妹妹,她是他的侄女!

连忆晨把女儿抱过来,蹲下身让御雍看。看到小妹妹漂亮的大眼睛,御雍欢喜的低头在她脸颊一个劲亲。

御筝拿来好吃的东西,御雍瞬间又被吸引过去。不过他离开前,还不忘低头在连忆晨脸上亲了亲,道:“晨晨,我去给你拿好吃的。”

“好啊。”连忆晨开心的应了声,看向身边的男人,“老公,其实我们就这样一儿一女,不也很好吗?”

御兆锡不高兴的抱过女儿,撇嘴道:“不行,你别想占我弟弟便宜。”

切!

看他吃醋的小样子!

“元元睡醒了吗?”

御坤换上衣服下楼,看到孙女醒了,立刻抢走。现在他多数时间住在素西堂陪伴母亲,平时回来御苑也是因为想念孙女。

御坤亲自为孙女取名御元。御兆锡和连忆晨都没有阻止,他们并不忌讳同音,也能深深体会御坤的心思。

御雍抱着一堆零食跑过来,御坤无奈的摇摇头,叮嘱道:“慢点跑。”

“哦。”

御雍答应了声,边跑边回头对他笑,“爸爸,你要吃吗?”

御坤怔了怔,腾出一只手落在御雍头顶,“好儿子

。”

御雍眯了眯眼,分出一盒粉色小饼干塞给御元,道:“给妹妹一个。”

原本满心欢喜的御坤,听见这称呼后,再度皱眉。这辈分,真是有点乱!

“咯咯——”

银杏树下,御坤将孙女扛在肩上,托着她不停转圈。孩子玩的开心,口水都顺着嘴角流出来。六个多月的御元小朋友,正在长牙齿。

“元元开心吗?”

御坤双手托举着孙女,眼角眉梢的笑容温暖,“爷爷的小宝贝,你要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以后,爷爷就会让你知道,在这安城里,你完全可以无法无天!”

噗!

连忆晨倒吸口气,抓住御兆锡的胳膊,“老公,元元被爸爸这样宠,以后可怎么办?”

“呵呵……”

男人那张完美的脸庞噙着潋滟笑容,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我御兆锡的女儿,当然可以无法无天。”

连忆晨:“……”

御元一岁时,傅晋臣全家来做客。

庭院里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不停,傅宝宝穿着一件粉色公主裙,攥起右手跑到御雍面前,“御雍哥哥,这是给你的巧克力。”

离开家时,傅宝宝原本带来四块巧克力,可到了御苑后,巧克力缩减成两块。

巧克力被她攥在手心里,有些软掉。御雍撇撇嘴,那张精致的面容总是酷酷的,“你吃!”

他把傅宝宝伸过来的手,推回去。

傅宝宝失落的撇撇嘴,哭丧着脸问他,“唔,我知道我偷吃不对,原本钱必留给我四块巧克力的,可是,可是……宝宝实在太馋了,所以才偷吃了两块。”

明媚的眼光下,御雍身高明显高出傅宝宝一大截,他低着头,瞧见傅宝宝哭花的小脸,眼底一片笑意。须臾,他抽出自己衬衫口袋里的丝巾,动作轻柔的为她擦干净脸蛋,柔声细语的哄她,“宝宝别哭了,我还有很多巧克力。”

“唔!”

傅宝宝瞥嘴,睁着红红的眼睛,问他:“可以给我吃吗?”

御雍把染满她眼泪鼻涕的丝巾放回口袋,默默牵过她的手,紧握在掌心,“嗯,都给你吃。”

听说有巧克力吃,傅宝宝瞬间止住哭声。

庭院里一片欢闹,远在茶园的御坤都能听到笑声。秦叔端来一杯温茶,笑道:“老爷,今天咱们家真热闹。”

御坤正在修剪茶树,闻言含笑抬起头,“吩咐厨房多准备一些菜。”

“是。”

夜晚,送走好友一家,御兆锡轻手轻脚回到卧室

。连忆晨刚给女儿喂完奶,搂着女儿睡着。

先把女儿放回婴儿床,御兆锡又把爱妻抱上床。

“唔。”

感觉到有熟悉的气息靠近,连忆晨不禁翻了个身。御兆锡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亲,哑着嗓子问她,“要不要去洗澡?”

“困。”

男人火热的手指顺势摩挲过来,连忆晨闭着眼睛,故意等他全身燥热时,猛然睁开眼,眸子清澈无比的望向他,“老公,我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

连忆晨弯起唇,道:“从今晚开始,你要禁欲。”

我去!

御兆锡立刻沉下脸,“好消息呢?”

“我怀孕了,你又要当爸爸了。”

男人彻底被这个消息震慑住,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

“老公?”

连忆晨有点担心,不是惊喜过头了?其实她也不是有心隐瞒,她也是两个小时前才证实自己怀孕了。

“连、忆、晨!”

御兆锡咬牙切齿的瞪着她,连忆晨好久都没见过他这副表情,暗暗心惊。

等待良久,他都没有下文。她再次抬起头,却猛然见他俯下脸,薄唇狠狠压在她的嘴角。

“连忆晨,我爱你。”

唇上交缠的呼吸滚烫,连忆晨眼眶微微热起来。她将女儿抱起来,又拉过御兆锡的手覆在小腹,情动道:“我也爱你们。”

我爱你们,直到永远。

------题外话------

大结局全部奉上,在我心中有着很多的不舍,但更多的还是感动。谢谢亲爱的们,再一次陪我走到今天,见证这一个故事的圆满!新文过段时间奉上,具体日期还没确定,请大家随时关注群里消息,或者关注(汐奚—520小说)微博,都能了解最新动态。

明天还有一章甜蜜番外,会有御少全家温馨画面~~

12月5号(周六)开始更新寇沅和御坤的番外,感兴趣的亲们一定不能错过哦!

ps:为了庆祝大结局,有留言赠送520小说币的活动。今日内在留言区留言的正版读者,都会得到一定数量的520小说币奖励,亲们看文以后千万不要忘记留言哈,群么么~~君子聚义堂名门宠婚之老公太放肆

———————————————————————————————

正文完,您可以返回列表。

爱读书屋推荐阅读:雀魂:开局国士无双至尊小神医霍少的下堂妻穿到异世去打架四合院:批斗我?我反手虐惨众禽三界土地神,我是天庭大地主系统:我在斩神世界言出法随两道交锋夏花冬松四合院:傻柱已死,我是何雨柱!校花的贴身高手四合院:抢我房子,那我抢你老婆六界之主财神让你写精神病院,你直播写斩神反派:尤物总裁竟对我图谋不轨黑道学生之校园狂少龙王传说:我为原神超级仙尊在都市致命赛程:二十轮的博弈精英仙妻:总裁老公宠上天我有一座随身农场重生肥妻:首长大人,强势宠!重生九零小俏媳恶龙枷锁全球性闹鬼事件神棍俏娘子:带着皇子去种田凌宠从恋综开始,成为华娱全民偶像港岛我香江大亨超级军霸世人谓我恋长安全能娱乐教父穿越后,我成了世间最强反派重生之活成自己心中的主角霍爷,夫人还是不肯回家宠婚守则撩妻成魔全能奶爸:开局邂逅女总裁久爱成疾,深情慌慌为了成为英灵我只好在历史里搞事真武逆命小神医:开局九张婚书捡个白富美女友错嫁后发现老公是大佬农门辣妻:病娇相公撩不停系统赋予能力,开启潇洒人生四合院:这媳妇不要彩礼!太香了美人为馅您的外卖骑手正在决战神明四合院的生活
爱读书屋搜藏榜:致命赛程:二十轮的博弈阿聪和阿呆精英仙妻:总裁老公宠上天我有一座随身农场重生肥妻:首长大人,强势宠!重生九零小俏媳穿成八零福运小萌包娱乐:重生05,开创顶流时代至尊小神医流年的小船恶龙枷锁清纯校花?当真有那么清纯吗?脱下马甲就是大佬剧本恋综里爆红,影帝这热度她不想蹭啊深海有渔歌重生,开局胁迫高冷天后我只想在未来躺平,没想成为大佬练假成真,我真不是修仙者灵气复苏:我,杀敌就变强!全民打宝:幸运爆率疯狂飙!穿书之不可能喜欢男主全球性闹鬼事件神棍俏娘子:带着皇子去种田沈先生命有桃花UZI复出后,IG和RNG同时发来了合同穿成炮灰原配后把权臣娇养了情意绵绵汐朝高武:我的影子能弑神我能真人下副本骑士传奇,我的眼中只有古朗基医品凤途我家后院的时空来客穿书之女二要逆袭凌宠我真的很想堕落啊带着系统征服世界吧!岁月逆流重返十八神豪从开滴滴拒绝美女开始神武都市农门空间:我娇养了首辅大反派玩美房东暗帝:风华绝代之世子妃从恋综开始,成为华娱全民偶像神壕系统之娱乐无极限我负责吃奶直播间十亿网友杀疯了总裁夜敲门:萌妻哪里逃港岛我香江大亨女权世界从当主播开始崛起史少太太是裁缝
爱读书屋最新小说:小南梁和高冷校花女友的日常生活御兽:我能自定义丹药效果工厂里的女人这软饭,老子不吃了!柳条胡同出狱大哥养殖暴富:只因遭雷劈斩神:湿婆怨牛逼?一拳灭湿婆让你宣传华夏,你让老外崇汉媚华刀剑斩神,我的契约灵全是萝莉幸福食堂我真不是教父,我只想当个好厨子江城烟火天命可期妻子儿子选白月光,我走你们哭啥魔物入侵我背后西游天团成仙之打脸就能变强网络神豪:纵横九州妙手大仙医认鬼做母:他真不按套路出牌我叫赵无言高武:好处我享,副作用你扛墨者之量子古武灵气复苏:我掌神霄,雷霆之主重生:重度二次元再次遇见你娶了棺中女帝,我在都市修仙隔壁漂亮小哑巴,竟是偶像歌手!我与外星人拜把子幽界密语我的系统有点吊宦海沉浮:从教师到公仆开局被顶替,我越战越勇十八岁封王,你管这叫大器晚成?末日之巅:破晓黎明背景惊人却一头扎进了基层权势巅峰,蝼蚁改变命运这个影帝不务正业重回八零:工业大摸底,怎么次次都有你晓晓,我们走修仙,从被雷劈开始被全网喷懦弱?我复出后灭万族more,more,need逆袭从今天开始异能觉醒纪元穿越,一穷二白的年代开始机甲只是限制器?肌因锁,开!直播化身压力怪,爸妈被压力哭了重生87,我带弟兄们江湖称雄重返八零:这富家公子我不当了圈养修仙说好的做兄弟,你竟是软妹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