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家欢食档的牌子挂出来,但小雪的那家清补凉其实和这边四家店还是不太一样,后院是不通的,那里也不用锅净去洗碗,毕竟清补凉一般不做主食,小雪连饭都不用煮。她那不像个餐厅,倒像个卖饮料的小卖部。
醋熘香观察了好些天,心里有些急,等胖妹到熘香居来便悄悄问她:“你说,那小雪姑娘真的就一个人在这开店?”
胖妹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开店吗?”
醋熘香有些失望,望着自己的雪地梅花美人图,说:“那天你可是站在这幅画下面告诉我说,椒香的姐姐也是锅净的姐姐,不是说椒香的表妹。”
胖妹又反问:“小雪姐姐难道不算锅净哥哥的姐姐吗?”
唉,这个死胖妹!醋熘香不跟她嚼舌头,提醒她:“你怎么也不去那边帮帮忙,去清补凉后院看望看望一下小雪姑娘?”
胖妹想想说的也是,都好些天了,除了进过两次前厅,后院还真没去过,被醋熘香这么一说,还真想去看看。
一会儿就回来了,胖妹告诉醋熘香,小雪在前堂做生意,后院门推不开,好像从里面栓着了,而且小雪说了,后院没人,清补凉基本上是冷饮寒食,早就都做好了摆在前厅,用不着去后院,关了门,可以防止别人不小心闯进去,自己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醋熘香没有失望,反而略有喜色,连连点头,说:“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胖妹没明白:“对什么对?”
醋熘香不解释,说:“等一会儿你再抽空到我这里来帮忙。”
等胖妹再过来时,醋熘香已经熘好两份醋熘三丝,也就是那个什么“红栅绿柳啭黄鹂,丝丝缕缕盈盈香”。他指着两份一样的菜对胖妹说:“你看,现在午饭时间差不多已经过了,你小雪姐姐想必饿了,那清补凉是寒食,女孩子也不能总拿它做主食。你把定两份菜送过去给她吧。”
胖妹点头答应,端起盘子时忍不住又说:“醋熘香老板你太大方了,我今天也要吃你双份。”
醋熘香道:“哪次不是给你双份?”
胖妹摇头:“另一份是给锅净哥哥带回有去的,那是锅净哥哥的工钱,你怎么可以算是送给我的呢?你也太会算帐了吧?”
醋熘香赶紧连连点头:“好好好,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等下就让你吃双份好了吧?赶紧送过去吧,再磨蹭一会,菜就凉透了。”
胖妹应声便走,醋熘香又忙着补充一句:“这是送给她吃的,可千万别让她付钱啊。”
胖妹不辱使命,小雪没有坚持付钱,只是在用完餐后把两个洗得干干净净的菜盘子亲自送回来,并回送了一份水果拼盘。
“前几天为了做招牌的事麻烦醋熘香老板了,想来可能还让椒香姐姐给了你些气受,都还没来给你赔不是呢,现在老板又白送我们美食,实在是承受不起,但如果坚持付钱,又怕老板怪我们俗气,只好做一份水果清补凉回送老板,希望你笑纳。不过,老板也是靠餐饮营生,以后还请不要再做这些赔本的事,我们姐妹承受不起,只怕无颜赖在这里,免不得只好搬回家去。”小雪给醋熘香施礼。
啊?醋熘香没想到小雪竟把话说得这么绝,顿时脸上失色,手足无措地说:“姑娘太见外了,我们不是合家欢竹马?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用分得这么清楚吗?好吧,既然小妹已经把话说明,那我以后自不敢造次。如果小妹觉得醋熘香所制菜肴还能入口,还望间或在小店点餐,我再不唐突拒收费用就是。”
“这样当然是好。”小雪点头答应,“醋熘香老板的菜还是非常出众的,菜名取得别具一格,菜色鲜艳清新,各种醋菜也都能保持原汁原味,伴上醋之清香,吃起来让你觉得耳聪目明,天地清新,实在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醋熘香心情立即阴雨转晴:“多谢小妹夸奖,不敢当不敢当。我看小妹所制这份清补凉才是上品,果色清丽醒目,果肉饱满多汁,摆放错落有致,使人见之即为惊叹,竟不忍下箸,恐惊果之灵韵。”
小雪捂嘴笑:“好了好了,我不敢和醋熘香老板饶舌头了。我是再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了。先生既然认可这拼盘,我也就安心了。”
醋罶香意犹未尽:“不知这上品佳肴,该是怎样的雅名?”
小雪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这只不过是用来消食的普通水果拼盘,没有什么正式名称。”
醋熘香摇头叹气:“唉,可惜,日后还是有个名称为好。”
小雪眼睛转了转,说:“这就一随手拼盘,在我们清补凉品系里再普通不过,既然先生说它一定要有个名称,那我就给取名凉凉好了,就是取个夏日消暑解渴的意思。”
“啊?凉凉?”醋熘香离言大惊失色,脸色顿时凉了,心也凉了半截。
椒香从门口过,偏头看见小雪,便喊道:“你怎么还不过来吃饭,又和这醋秀才瞒着我搞什么鬼?”
小雪赶紧跑出去:“没有没有,只是今天这秀才老板已经请我吃过一顿饭了,我过来谢谢他。”说着便拉椒香到隔壁去了。
醋熘香还呆在原地:“天啦,竟然凉凉!”
当天下午,熘香居不时响起一阵琴声,演奏着那首歌谣——
入夜渐未凉,繁花落地成霜。你在远方眺望,耗尽所有暮光,不思量,自难相忘。
夭夭桃花凉,前世你怎舍下,这一海心茫茫,还故作不痛不痒,不牵强,都是假象。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
琴声歌声传入椒香园,拎壶冲一边摆弄着酒瓶一边跟着哼上几声。
呼一刀切菜的动作慢了许多,叹一声:“醋熘香真是才华横溢啊,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这大老粗是骑马都赶不上,只是这歌凄凄惨惨得干扰到我切菜了,跟我平时切菜节奏对不上啊。得得得,我还是找点东西堵往耳朵吧,免得切到手指头。”
椒香皱眉:“发什么疯,以前可从没听他弹过琴,这下子没完没了的又弹又唱,竟然听起来还不错,但这光弹唱不准备菜料,晚上他不做生意了?不是改行卖唱了?胖妹,你过去摸摸他额头,看看发烧到多少度了。”
胖妹到熘香居并不摸醋熘香额头,只催促道:“醋熘香,你这首歌都弹了几十遍了,我都听腻了,可不可以换一首?”
醋熘香轻轻摇头,叹一声:“白天不懂夜的黑,此情默默向谁诉。”
卤酱铺里,卤渍深虽然听不懂却深有感触,带着歉意看着他妹妹:“只怪哥哥没本事,没有能力让你去多读些书,多学些本事。”唉,要是妹妹也能歌善舞,应该不愁找个如意郎君。
卤小凤一点反应都没有,自从知道椒香是清补凉世家小姐,她似乎性格大变,变得沉默寡言,整日里心事重重。
抖面馆里抖哥依然躺在椅子上抖腿,吐一口烟圈:“醋熘香失恋了?”
抖妹笑着摇头:“不会吧?这不刚帮人家免费做了招牌,谁好意思这么快翻脸绝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