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
神女峰下,
望着唯一的姐妹、玩伴渐行渐远,小尼姑伤感的很是落了一把离别泪。
通天师太几乎头也没回,说道:“敏儿回去做事,打水、洗衣。”
“诺,”小尼姑哽咽抹泪,孤零零上山去了。
白素心酝酿良久,最终哀求:“师太,敏儿二十岁了,她——”
通天师太冷道:“老尼姑自己养大的丫头,用不着你来提醒她的年纪。”
白素心窒了一下,又是鼓起勇气质问:“师太即便想要惩罚素心,难道就忍心让自己养大的丫头,一辈子孤老在这神女峰上么?”
通天师太嗤道:“神女峰有什么不好?不仅把你养的好好的,还能让你有闲暇算计别人。”
“——”白素心算计的是磐石姬,石柔意只是棋子。
当初石小五去世之后,两个身怀遗腹子的小寡妇相依为命;翠浓去神女峰拜谢过通天师太,也为肚子里的孩子去进过几次香。
白素心万万想不到,通天师太会为了一个数面之缘的陌生女子,对自己如此厌恶。
通天师太已是冷冷说道:“老尼姑曾经为敏儿择过一门亲事。”
“实在是那位李公子的身体——”
白素心知道通天师太说的是李三九,可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全身瘫痪的人,白素心对李三九心有反感,也是人之常情。
“他已经站起来了,”
“——”
白素心惊愕当场,一个全身瘫痪的人,怎么可能只用了区区三年就重新站起?
通天师太又是自言自语道:“如果老尼姑所料不差,在不远的将来,整个天下都会在他的虎威之下瑟瑟发抖。”
不容白素心做出反应,她又是叹息:“陪伴、照顾他重新站起来的人,是磐石姬!”
“——”通天师太转身就走,白素心跟上去意味深长问道,“他若有那么大的潜质,当初柔意照顾他照顾的好好的,师太为什么想要用敏儿顶掉柔意呢?”
在白素心看来,通天师太对石柔意很是疼爱。若是李三九真的是块宝,通天师太即便同时看重敏儿,也绝对不会把他从于柔意的手里抢来塞给敏儿。她一直以为,通天师太是在拿敏儿折磨她。
通天师太嗤笑道:“原来你是怕老尼姑把你的亲生闺女推到火坑里呀!”
“老尼姑可没你那么不堪,至少还不至于会加害自己亲手带大的弟子;”她讥讽了一句,又是幽幽道,“托你的福,帮柔意练就一身玄阴内力;小九身负纯阳无极神功,两人内功相克,注定相爱相杀。”
“他身负纯阳无极?”白素心难以置信问了一句,很快她就相信了七八分。
别人得了素心诀的内力,或许大有裨益;纯阳无极与素心诀却是阴阳相克。李三九若是得了石柔意的身子,除了会把自己周身纯阳内力散尽,绝对不会有半点好处。甚至,李三九体内残存的玄阴内力,会让他在很长的时间,在武学一途走下坡路。
即便两人情投意合,结合之后,感情也难免受到负累;李三九甚至会因此仇恨于柔意……通天师太让于敏横插进来,绝对是个两全之计。
眼看白素心脸上,终于有了懊恼之色;通天师太又是续道:“他不仅身负纯阳无极,还先天带有纯阳火种,他在武道一途的前景,甚至赵鲲鹏也无法比拟。”
“嗡——”白素心听不懂纯阳火种是什么,但她知道笑傲天下三十年的赵鲲鹏;如果李三九的前景还在赵鲲鹏之上……
白素心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如今她武功尽失,庇身于山野之地,到哪里还能给女儿,找到比李三九更出色的夫婿?
“自从小九走后,敏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通天师太叹息道,“老尼姑当初看你不顺眼,少交代了几句;想不到——你实在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化作厉风瞬间远走。
…
山下、湖边,
捶打着衣服的小尼姑,甚是卖力;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在日复一日的重复着每天的生活。
她有感觉过枯燥,她却不曾厌恶、排斥;她突然抓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丢在水里,心里的压抑、烦躁被丢出些许。
她不知所措的呆了一下,自己怎么了?她咬了咬嘴唇,又是卖力地捶打起衣物。
石头落水的响动,像是一把重锤砸到了白素心的心里,她狼狈逃回自己居住的木屋。
很快,木屋内传出琴声——是《清心咒》;清心咒里有一个母亲的慈爱、温柔、哀伤和忏悔。
“哐——当,”一块石头飞来,重重的砸在窗户上。
当泪湿双眼的白素心最终下定决心,追出来面对时;一手提着水桶、一手端着洗衣盆的小尼姑,已渐渐消失在上山道路的草木丛中。
她由十七岁成长到二十岁,她拎起水桶来,却似乎更加吃力了。
……
****
“驾——”
几个身着杂服的剽悍武士,步行护送着一辆残破马车往北行进,驾辕的马夫却是个一身丝绸的俊俏青年。
青年的外貌甚佳、青年的举止又实在太不堪;他一手拿着旱烟,一手举起鞭杆在马臀上捅了捅,没好气喝骂道:“不许拉屎——”
“六少爷——”与他同坐前排的另一个中年汉子,很是吓了一跳,小心扯了扯缰绳欲言又止。
“咯咯——”
银铃般的娇笑声从他身后车厢里传来,接着便是一声妩媚的调侃:“六哥真是好本事,竟是连畜牲拉屎也要管着。”
“唉呀,”又是一个声音相似的女子嗔怪道,“小妹,你还要不要面皮,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又不是我先说的,”第一个发声的女子没好气道,“二姐莫要觉得羚儿好欺负,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在你家里——”
“唉——”羚儿正是唐羚,听了她的话,唐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她为李三九守孝三年,如今已经期满一个多月,她离去也不会显得太过急切。
“说人家的时候想想自己,”驾辕的唐六少爷把马鞭交给身边人,接着又是递上了旱烟杆,“拿着,我点袋烟抽。”
唐羚没好气问道:“我怎么了?”
“二妹好歹过门了几个月,你知道自己夫家的大门在哪么,就给人守了三年孝?”
“——”听到的众人都是一脸无奈,唐六少爷的病好了,他口无遮拦的习惯……
“六哥你说我不要紧,别把自己亲妹妹说哭了就好;”看了看一脸苦楚的唐筱,唐羚事不关己般反讽;她又是自鸣得意,“咱唐羚从来都是个想得开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咱自己给自己物色一个,再怎么也好过面都没有见过一次的指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