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翻江龙的话,让大家又是欢喜起来,甚至希望翻江龙杀的人越多越好。
只听翻江龙道:“违逆樊某的人,应该受到惩戒;顺从樊某的人,也理应得到嘉奖;这一路姑且不算,另外两路人马的船只、财物,我会全部拿来对你们论功行赏。”
既然是论功行赏,南湖水寇们自然要有所付出;不过,大家来时早有了付出的心理准备,却是没想到翻江龙会如此厚道。这突然降临的意外之喜,让大家满心感激,翻江龙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也刹那变得光辉起来。
众人皆是起身,恭敬行礼:“愿听樊大当家差遣——”
“咚、咚、咚——”的战鼓声雨点般传来,接着便是“哐哐哐”的击盾声、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翻江龙置若罔闻,冲侍应喊道:“设宴——”
“……”
外面的喊杀声还是让众多水寇头领有些战战兢兢,不过哪个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陪翻江龙饮酒作乐。
…
洞庭湖上,陈震正组织着半数嫡系和同样来自大江之上的部分旁系,共约千余人对刘荣部展开剿杀。
刘荣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能年纪轻轻成为南湖第二大势力的头目,本事是毋庸置疑的。
有本事的人,都有傲气。所以,当刘荣听说翻江龙要求他一日(送信用了一日)之内,带着自己的嫡子前来送人质、听候差遣时,他是满怀抵触的。
刘荣拖了半日,总觉得心惊肉跳;想了想,又让人去附近打探别人水寨的动静,就又用掉了半日。
于是,他迟到了一天,他也根本没把迟到一天太当一回事。可是翻江龙当回事了,陈震明明白白告诉他,要么去翻江龙面前罚跪一天,要么带上他的人等候屠杀。
刘荣瞬间就要暴走,幸亏有手下苦苦拦住,他才没有直接喊出开战;他不开战,陈震开战了。
没有丝毫犹豫,江陵水寇的战鼓声响起,瞬间就冲着刘荣部发动了攻击。
七八艘艨艟一个冲锋,就是把小船占据多数的刘荣部冲个七零八落,甚至还撞翻了几艘小船。
艨艟之上,千余江陵健儿的箭雨如织,一个照面已是将七八百刘荣部众屠杀了一小半。
纵横大江的翻江龙部,对比只能缩在洞庭湖一角作威作福的刘荣部,无论是船还是人,都要强上太多;两方的战斗,完全像是大人打孩子一样简单。
……
“咕噜噜”一颗大好头颅,被陈震提溜进来,扔在地上。
“——”正在谈笑风生的众人,很是吓了一跳。
翻江龙黑着脸道:“老子正与众兄弟吃酒,你丢个这什么玩意儿进来,扫不扫兴?”
“刘荣的脑袋,”陈震笑道,“我听说大当家在吃酒,送来给大当家做下酒菜。”
“嘶——”厅内众人很是吸了一口冷气。太快了,从鼓声响起到现在,不过一柱香时间。就是杀八百头猪,也不会这么快;众人又是庆幸,庆幸翻江龙没有打自己人的主意。
“拿走拿走,丢湖里喂王八去,”翻江龙没好气摆摆手,又是冲众人说道,“樊某手下人野惯了,有冒犯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
“……”南湖诸位头领又是一轮称赞、附和。不表——
…
“你杀那么多人,不会内疚么?不会做噩梦么?”陈震正拿棉布蘸了温水擦拭银甲上的血迹,李三九跟进来涩然问道。
“原来会,”陈震轻笑道,“杀的人多了就不会了,习惯了。”
他还是如邻家哥哥一般,话里有说有笑,李三九却是有些不是滋味。上一次,他面对杀戮能够淡然处之,是他以为自己的家人已经惨遭毒手。
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完全只因为翻江龙一句话;李三九知道翻江龙想要立威,他觉得立威没必要杀那么干净。
陈震一本正经道:“这天下容不下仁慈,有的人用手杀人、有的人用心害人、更是有诛心者完全不把人当人……姑爷自重,大家若是知道你心软了,会对你生出不好的观感。”
“——”李三九干笑点头。
陈震又是疑问道:“姑爷上一次显露的功夫到底是什么?”
“是纯阳无极,”李三九不认可陈震是个好人,但他觉得刚刚陈震的劝谏是善意的;他见四下无人,才勉强愿意实言相告。
李三九又是叮嘱:“我娘亲姓赵,这是她家传的东西,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陈震好一阵愣,他笑道,“我幼年时便听说过赵鲲鹏、听说过纯阳无极;不过自十六年前赵鲲鹏去世,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了纯阳无极现世的消息,陈震也没有机会一睹真容;姑爷能有这种福气,当真令人羡慕。”
李三九涩然道:“这是我家传的东西——”
“陈震绝对不敢觊觎,”陈震摆手道,“最近会纯阳无极的人,江湖上一连冒出了两个:一个是沧州赵家的家主赵克平、一个是他的五弟赵克德,姑爷与他们——”
李三九激动道:“他们是强盗,他们杀了小九的父母,抢走了我家纯阳无极;《纯阳无极》十六年都没有出现过,他们若是得了继承,为什么原来不出来卖弄,他们都是杀千刀的畜牲——”
武当山事件后,李三九怀疑的人只有赵克平一个;骤然听闻会《纯阳无极》的人又多了一个赵克德,李三九几乎恨得咬碎了牙。
眼见李三九越说越气,陈震忙是拍了他一下,指了指外面,示意隔墙有耳。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震本还想打听李三九的身世,闻言再也不敢多做打听;他劝道,“依着姑爷如今的势头,十年之后,未必不能得偿所愿;切记忍耐,亦不可盲目仁慈,寒了手下人的心。”
“——”
见李三九无动于衷,陈震又是语重心长道:“能帮姑爷报仇的,不是庙里的泥菩萨、也不是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流民乞丐,是我们这些杀人放火的人。”
“嗯,”李三九终于郑重点头。
李三九一时的不忍,别人未必会计较,毕竟一个孩子有很强的可塑性。陈震以一个人生导师的身份,对其指点,在帮李三九提早树立某些观念的同时,也是在李三九的心里抢占位置。
当李三九习惯听他的指点时,陪太子读书的人,还怕没有好的未来么?
李三九深深记住了一句话——能帮自己报仇的人,是杀人放火的人。他又是郑重道:“下次,我跟你一起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