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堡内、外,早已被迎接亲人归来的家眷所布满。
与以往迎接凯旋的勇士有所不同,没有鲜花、没有喝彩。与寻常人家,惊闻噩耗的哭天喊地也不同。
所有人都是静静的让开道路,注视着一辆辆载着棺木的马车驶入堡内。即便有人忍不住无声哭泣,也都以手遮面。
“我们要报仇——”
“我们要报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
一个独腿老人一声咆哮,整个唐家堡,无论老人、妇女、孩子,无不发出愤怒的嘶吼。
马车过后,是牵着马匹的唐博,唐博是唯一的幸运者,只是毁了半张脸。
一脸阴沉的唐大老爷,重重的擂了唐博一拳,难得露出了些安慰之色。
唐博刚鞠了一个躬,很快被自己的父母拉走;他们是幸运的,幸运者的出现,会加重不幸者的心理创口。
“大哥——”唐毅从马车里跳出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像个被人抢了糖果的孩子。
“唉——”唐大老爷拍了拍唐毅的背,同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给唐宇做了个手势,唐宇和唐扬快步上前,将其架走。
唐大老爷与唐策对望一眼,并肩回堡。
“爹——”
“相公——”
“儿子啊——”
“我们要报仇——”
“……”
领到尸体的亲人,终于再难忍受悲伤,复仇的请愿者就堵在唐大老爷的府门前。
唐大老爷终于开口:“老三的意见呢?”
唐策平静道:“老三派人回来求援时,怕自己有不测,在的棺材刻了许多‘忍’字;不过在我赶到之后,他的意见是打。”
唐大老爷道:“他在生死关头,理智上是想忍耐;在自己安全之后,情感上无颜面对死者的家眷,也想给死去的族人一个交代,是么?”
“是,”
唐大老爷又问道:“你的意见呢?”
“忍,”
“理由,”
唐策道:“乱世守家,唐门能延续一千年,就是因为这条祖训,祖训不能不守。”
“还有么?”
“第一,大哥坐镇家中,我游走蜀地,老三游走于蜀地之外;现在老三已经残疾,咱们没有能力、经验、威望三者皆备的人选,可以替代他。”
“第二,通过唐博的描绘,青龙会的实力不俗,特别是百战铁卫的战斗力,丝毫不比我唐门男儿逊色;加之,根据咱们以往的情报来判断,青龙会早晚可能还是要举起反旗;磐石姬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更是咱们难以预料;与青龙会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死磕,牺牲不是咱们可以承担得起的。”
“第三,近几十年来,世道越来越乱,我唐门行走于外的人,面临的环境也越来越凶险。特别是最近几年,咱们唐门中人出现意外、战损的情况,越来越多。青壮男丁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小;眼看乱世将至,咱们必须尽快的把在外的人员撤回蜀中,修养生息,为迎接乱世的来临做出准备。”
唐大老爷点点头,又是叹气:“堡外好多人,他们要一个交代。”
“——”唐策点点头,一脸无奈。
唐大老爷道:“打一场吧!哪怕雷声大、雨点小。”
“好,”唐策起身冲外面喊道,“管家呢?去外面知会大少爷一声,通知大家回去备战。”
“诺,”
…
“大家都不要太激动,我父亲肯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大家安心坐在家中等候就是了。”
唐斌拦在门前,苦劝不住,他的声音,也被报仇的请愿声所淹没。
洪小七正驱赶马车,载着李三九和唐筱回门,被群情汹涌的人群远远堵在外面。
李三九探出头看了看,奇怪问道:“老丈人是不是犯了众怒,老百姓怎么把你家给包围了?还喊打喊杀的?”
唐筱脸色一黯,悠悠说道:“想来是二叔、三叔回来了,三叔在外面出了事,族人死了很多,大家应该都是来向父亲请愿,让父亲为他们出头!”
“九哥,二老爷回来了——”洪小七兴奋提醒道。
“我又不聋,”李三九没好气白了洪小七一眼,又是对唐筱笑道,“看来老丈人还是个打不还手的好人,这么多人堵着你家大门请愿,也不见他出来应付。”
“——”唐筱若是一个泼辣的性格,十有八九要与李三九吵仗,闻言唐筱尴尬看了李三九一眼,低下头去。
李三九摇摇头道:“无趣、无趣,你什么都要放在意上,真不如直接给我两个大耳刮子,来的痛快些。”
“——”
李三九往外看了看,回头再见唐筱却是在抹泪,不由奇怪道:“你怎么还哭了?”
他又忙是赔礼道歉:“是我的不对,娘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唐筱勉强一笑道:“没有,是唐筱不讨相公喜欢。”
“喜欢,你长的那么好看,怎么会不喜欢?”眼看唐筱脸又羞得通红,李三九转过头去,无奈撇嘴。
陪嫁丫鬟犹豫着说道:“姑爷,大老爷是一个家族的族长,考虑事情肯定要兼顾许多东西,他的难处也是别人难以体会的——”
李三九道:“我只是开一个小玩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
丫鬟又道:“事关长辈,又是在小姐面前——”
李三九无奈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当面说别人父亲的坏话,是极为不妥当的;不过我是开玩笑,若是你们不爱听,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还有,姑爷不该在婢子面前,行为孟浪——”
“我孟浪了么?”李三九奇怪看了丫鬟一眼,“你解释解释。”
丫鬟欲言又止道:“姑爷刚刚对小姐说那么肉麻的话,应该对别人有所回避——”
“肉麻了吗?”李三九挠挠头,“算了,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没规矩,”唐筱很是幽怨地瞪了丫鬟一眼。
“——”丫鬟咂咂嘴作鹌鹑状。
李三九突然觉得这丫鬟,还有些意思,就像嬉闹一番;这时外面逐渐安静下来,只听有人喊道:
“大老爷有命,所有人回家备战——”
“大老爷有命,所有人回家备战——”
“……”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请愿者终于消停下来,潮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