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李三九问话,女孩哭道:“爹爹死了,娘亲走了——没人要我了——”
近些年,朝廷受内忧外患,普通百姓的生活也是愈加不堪,爹死娘嫁的事,实在再平常不过。
“你娘亲怎么能这个样子呢?”李三九家在城里,城里的生活究竟好些,他实在搞不清农村人的生活状况,恨恨说了句,把女孩拉到他身边坐下,帮她抹了把眼泪;又温和问道:“你没有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么?他们也不管你?”
小女孩哽咽道:“伯伯只要我家的东西,他说我太小,不能卖钱,也不要我,让我自己讨饭过生活。”
“——”李三九看女孩泪如泉涌,想了想,安慰道:“要不你跟我去我家里,我一直想我娘亲给我生个妹妹,可惜我娘亲自从生了我,就不会生养了。”“你跟我回去,哥哥在陈州城里好歹也是一号人物,自然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女孩已是无路可走,很是心动,问道:“哥哥是说真的么?”
“——”李三九笑了下,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把一百多两银子倒出来,笑道:“哥哥有这么多银子,随便拿出一些,都可以让你伯伯把你卖给我;哥哥干嘛要骗你?”
小女孩拿起地上的银子,咬了一下。
李三九道:“这个可不能吃。”
小女孩道:“原来爹爹每次拿银子回来,娘亲总要咬一下——”她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咬一下,只是饿急了有样学样。
李三九嘀咕道:“咬一下不过是看看成色、真假,你还怕我拿假银子骗你不成?”
小女孩把银子装进钱袋里,递给李三九,道:“哥哥,我饿——”
李三九见她这么说,怜悯心起;拍胸脯道:“你既然叫我哥哥,哥哥自然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他说着拉女孩起身,“你伯伯家住在哪里?”
“……”
李三九由小女孩带着,去了她伯伯家;让她在外守着,自己翻墙进去。摸到鸡笼里,伸手捞了一只鸡出来,一把拧断脖子。
又去厨房取了刀,直接在堂屋门口,就着月光三两下开膛破肚,扒去内脏、撕去皮毛;又直接在人家吃水的缸里洗一洗,寻了些盐巴抹在上面,这才拎着鸡翻墙出来。整个过程,老辣、果断,自然是惯犯无疑。
小女孩以为他会去偷些馒头什么的东西裹腹,哪里想到他那么大胆量、本事?正提心吊胆等的心焦,李三九出来也不说话,拉起她又回了破屋去。
李三九把鸡烧了,二人吃了烧鸡,他又直接回去把鸡骨头扔到女孩伯伯家的院子里,这才大剌剌烤火睡觉。
小女孩好久不知肉味,吃人嘴软,依偎在他身边睡觉不提。
……
话说李三九离家出走,赵媛发现时已是第二天鸡鸣。赵媛在外等了半宿,不见李寒,总是对李寒洁身自好、珍重夫妻感情,抱有期望,就又回去了一次。
眼见李寒已睡下,她松了口气,也不敢打扰。退出来,进了李三九房里,这才发现不见了孩子。
叫醒李寒一问,李寒也急了眼,这孩子必竟“有可能”是自己的唯一子嗣。
夫妇二人顾不得扰人清梦,打着门,把小小的陈州城里,李三九能去的地方问了个遍。直找到日上三杆,还是没有得到关于李三九的任何消息。
正在两人茫然无措之际,城中喧哗声起;上百个乡亲都是拿着家伙什,往城东汇聚,一副要打仗的样子。
二人看去,李寒问:“莫不是小九又惹了事?”
“——”赵媛没有答他,忙是拉住一个拿着棍子,正要赶往城东的中年汉子,问道:“老陈,你们这是干嘛去?”
老陈气愤道:“打仗去,我一个侄子的船,昨晚让湖对面的一个老赖偷了;我侄子问了一上午,才在他那里找到,他却是抵死不认,非要说那船是他家的,真他娘的不讲道理。”
陈州是水城,靠水吃水,城里城外靠近湖边的人家,有不少都是渔民。陈姓是陈州的原住民,打渔早有上千年的传承,不少人如果没有好的营生,都是以打渔为生。渔船对于渔民来说,是命;所以渔船若是被偷了,肯定是无论如何也要争回来的。
赵媛沉思不语,李寒疑惑问道:“这夜里,怎么可能有人过得了东湖?”
老陈道:“天知道怎么回事儿,总之,是咱家的船,总要讨回来不是?我先过去了,你们忙——”他说着再不理会二人,一溜小跑朝着正要正要驾船出行的族人追去。
一干陈姓族人闹哄哄,出东湖去了。
赵缓拉住李寒说道:“一定是小九做的,咱们也跟着去东郊找他!”
“媛儿,你在说什么?”李寒苦着脸,摇头道:“怎么会是小九?东湖最宽,足有数里,蚊子还不吃了他?”
赵缓拖住李寒,边走边小声解释道:“即便是有艾火,常人想在晚上平安渡过东湖,也是千难万难;我教小九的功夫,即便有再多的蚊虫,也是不怕的;除了他,谁会在晚上进出陈州城?”
……
一个将近九尺高的中年大汗,本就在对面街边人群中,远远打量着妇人;听闻二人的话,更是脸色陡变,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眼见二人走来,大汉侧身回避。
“五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身后一个随从见他面色难看,虎目紧闭,问询道。
五爷捋了一把络腮长须,微微摇头;好一会儿,待得李寒、赵媛二人过去,他却是直盯着随从问道:“刚刚有个人说话,话里像是有咱沧州口音,你有注意到么?”
随从躬身禀道:“属下愚钝,不曾注意。”
大汉看着远去的赵媛、李寒二人身影,暗自叹息道:“老爷子,你可真够偏心呀!”
“——”
五爷又问道:“你刚刚说,石临风来了陈州城一趟,只为见一个叫小九的孩子?”
“是——”随从笑道:“他好像还说想见见孩子的母亲,不过他显然是怕了五爷,昨日一早他便丢下几个重伤者,夹着尾巴逃回山东去了。”
五爷疑惑道:“石临风要见一个民妇做什么?”
随从暧昧笑道:“他好像说是很佩服那个民妇,属下估计,他们有些关系也说不定。”
“放肆——”五爷一声怒喝,很快他又舒缓心情,依旧没好气骂道:“骗傻子的话,你也信?”
随从面色羞惭,退后两步拱手告罪,再不敢多言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