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是那趟镖,局里去了五十三条命。
是小婉和三师兄拼了命才让我逃出。
都怪我,若不是我执意要去拿盒子,小婉姐就不会被抓。她是为了掩护我,故意发出的声响。
小婉姐是穿了我的衣衫引开了那些人,那些畜生当着师兄的面,欺负了小婉。还将师兄的头砍下,扔到身无寸缕的小婉面前。
奄奄一息的小婉姐被他们当死尸一样,扔在镖局。
那群畜生还放火,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们走后,便下起了大雨。
小婉姐命大,活了下来,就连腹中师兄的孩子也活了下来,可是小婉姐疯了。
白日里小婉姐离不了人,我便晚上去画舫给人做粗使丫鬟。
我苦苦支撑,只盼他能早些归。
就在他高中的消息传来越州那日,我伺候的花娘偷偷给我灌了药,送给了她的恩客。
事后,他们还将我绑起来折磨,让我连死都不行。
后来我假意顺从,开始接客,伺机杀了花娘和那恩客,我还在他们身上绑了石头扔进了长南河。
那之后,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了。
我让人将东西送去京城还给他。
后来,他寻来了,抓到了贼人,给阿爹和师兄报了仇。
我不愿见他,以死相逼,让他答应我的要求。
三师兄已经是陪戎副尉,他那次是专门来接小婉姐的。若非师兄和小婉姐提前来给我送添妆礼,也不会遭此劫难。
师兄说要让小婉姐过上官太太的好日子呢。
那样的日子,我过不了,总希望她可以过的好一些。”
沈玉清说到这,便顿下了,后面良久都未在说任何话语。
桑洛看了一眼谢知靳,后面的事情,两人也就能理顺了。
谢正听从了沈玉清的请求,将苏婉母子俩带回了京城照顾。而一个疯女人还是大着肚子的疯女人,难免会让人非议。
而杜管家口中下人的冲撞,大概就是谢正给苏婉名分的契机。
他定然是觉得既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便让身边可怜的人少些非议。
还有些后话,是回京后谢知靳所告。
他的祖母苏婉产子后,竟恢复神志。
她曾派出很多人去寻找沈玉清,一找就是十年,但都不曾有任何下落。
后来瞧着谢铭长大,事已至此,她认命的和谢正做起了名副不其实的如宾夫妻。
不知不觉,这个故事讲到了星辰坠空。
良久后,沈玉清面色平静的道。
“那婚书,你们明天来取吧。”
人这一生何其漫长,可是却又何其短暂,寥寥数语,就道尽了她的一生。
几人从安济坊离开,一路无言。
这个老人的一生,是可怜的,是让人心疼的,但是她无能为力。
而身边的谢知靳,显然比她更纠结。
这一夜她睡的很不安稳,总是做梦。
梦里是重重的迷雾,她望不到前路,也看不清来时路。
辰时未到,她便醒来,而后迟迟不得入睡,心慌的厉害。
索性直接起身,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她心里越发不踏实,想快点见到沈玉清。
打开房门,凑巧看到了谢知靳。
“洛洛,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带着人,快马去了安济坊。
沈玉清小院的门敲了良久,都没人开。
白青翻墙进去开了门。
桑洛小跑、推门入屋,桌上的婚书已经签了名字,还按了红手印。
只是那手印,赫然是血迹。
走到内侧,看到沈玉清一身红火的嫁衣,躺在床上。
“她去了。”桑洛对着后面的谢知靳道。
床头有一封信。
“孩子,
谢谢你们千里迢迢给我送来这些东西。
这一生,
我都盼着他来娶我。
这一日,我等到了。
就把我埋在院中的石榴树下吧,我知道他会来寻我的。”
沈玉清的离世,让他们意外,又觉得早有征兆。
昨日,她洒扫院子,整理东西,好像在跟这院落的一切做告别。
按照沈玉清的遗言,他们将沈玉清安葬在了院里的石榴树下。
桑洛将那个木盒里,除去婚书以外的东西,都放进了沈玉清的棺椁里。
因为处理沈玉清的丧事,他们耽误了时日,所以回去的路上,如同来时一般,日夜兼程。
对于带回有沈玉清签字的婚书,能不能让祖父瞑目,谢知靳他心里并没底。
上都城外的二十里,谢知靳遇到了前来接应的谢家人。
“少爷,老爷接到你的信,算着时日估摸着你们这两日会到,便吩咐小的前来接应。老爷让小的告知少爷,老太爷心愿已了,你可以放心了。”
听了谢府下人的话,桑洛的心总算放下了。
三七下葬,左右还有两天,不用那么赶了,桑洛直接弃了马,躺上了谢府的马车。
谢知靳本想着男女有别,同乘一辆马车不便,但是这些天他日夜兼程,屁股都磨破了。所以桑洛让他上车时,他没有拒绝。
桑洛闭眼睡觉,就听到身边的人一直挪动屁股。
转身看到谢知靳别扭的坐姿,她便明白了。
“躺下吧,这些天骑马,屁股受不住也是正常的。回去热敷涂些药,歇两日就会缓解。”桑洛的话音带着浓浓的困意。
谢知靳还在扭捏,便听到了桑洛轻柔的鼾声。
谢御史的葬礼,桑洛并未出席。
后来谢知靳拿着银两和谢礼来感谢桑洛,告诉她,谢御史是在沈玉清去世的那天闭眼的。
想来两人在下面已经见到面。
对于谢知靳送来的一万两银票,她本是拒收的。
毕竟桑家十几口安然归家比什么都贵重,但是谢知靳坚持留下银票。
“父亲说,桑家十几口脱籍,他没有出力,以后谢家还是欠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若有需,尽可来提。”
不是谢铭将人从教坊弄出来的?
难道是陆长安?
想起陆长安那时的态度,桑洛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后来她还是拉着谢知靳一同去了陆府求证。
陆长安并未否认此事,桑洛心中甚是感激。
又觉得自己对陆长安的那点滴水之恩,人家真的是涌泉相报了。
同时心中也暗想:他应不愿再与自己有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