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这么做，依仗的是什么？”姜延清问道。
白翠看一眼姜九尧，随即低下头说道：“王爷对姨娘甚为宠爱，曾说过姨娘可不必向王妃行礼的话。”
话音落下，场中一片死寂。
评断一个男人是否宠妾灭妻，就是看这个男人是否允许这个妾室对正妻不敬，从而灭杀正妻的地位。
而一个妾室，不必向王妃行礼，无疑就是姜九尧在纵容沈氏可以不敬自己的嫡妻。
再联合状子上所写，姜九尧曾许诺沈氏不同正妻圆房，不许正妻生下子嗣，都证明了姜九尧对沈氏的偏宠，而这样的态度，再看之后沈氏大胆到推云晚缨下水，毁去她生育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娇宠能让人无法无天，姜九尧对沈氏的过分宠溺，自然会让沈氏滋生出一些胆大包天的想法。
若非命大，云晚缨这个正妻怕是早就被她害死了。
注意到姜延清眼底的失望，姜九尧连忙解释，“我只是想着在自己家里，不必守那么多的规矩。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过要让澜音取代王妃。”
“既然如此，为何你在知道沈氏有害人之实后，并未进行有力的惩处呢？”姜延清看得很清楚，每次沈氏谋害云晚缨，姜九尧都知情，可他最多就是把沈氏关进庄子，这种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他刚刚说的话。
既然他没想过要让任何人取代云晚缨，就该赏罚分明，而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我……”姜九尧无言以对，当时他深信沈澜音就是绾绾，他自然不能让沈澜音受苦。
见姜九尧说不出话，姜延清又看向云晚缨，“本王也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既然你说你被沈氏害得再无生育之力，本王会命太医过来诊治，若有虚假，你该清楚后果。”
云晚缨点头。
姜延清这才吩咐左右去请太医。
等太医过来，证实云晚缨确实失去了生育能力。
再次听到这个事实，姜九尧心中剧痛，涌出无尽自责。
若非是他，她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孩子都拥有不了。
“焦勇何在？”听到太医的话，姜延清询问道。
焦勇立马跪着往前一步，“小民在此。”
“当初沈氏是指使你在水下埋伏？”
“是。”焦勇详细说了一下那天的事情。
姜延清道：“口说无凭，此事关系重大，本王不得不谨慎一些，既然你说你在水下埋伏，那想必水性应该不错。”
焦勇听懂姜延清的言外之意，向他请示后，下水闭气了很长时间，足以证明他那日能在水下一直埋伏到云晚缨落水。
姜延清见状，又唤来闫超，证实了谋害云晚缨的药确实是沈氏所购，而后抬眸看向姜九尧。
姜九尧的面色又白了一些，但还想垂死挣扎一下，“我如今已然知错，皇叔，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亲，您也该给我一个机会。”
“我只奉公行事。”姜延清说道，弦外之音是只有云晚缨才能给他这个机会。
姜九尧立马望向云晚缨。
云晚缨却在这时呈给姜延清一封信。
姜九尧面色瞬白，眉心微颤，心底涌上一股即将要失去她的恐惧，令他宛若窒息。
但那封信明明在他的手上，她不应该有的。
所以，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封信呢？
待姜延清看完信，云晚缨缓缓道：“尊亲王，此信是沈氏写给康顺郡主的，康顺郡主与我虽有不和，但并不屑于行阴诡之道，故而派人将信给了我，让我早做防范。另外，郡主还誊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交给王爷，王爷明知沈氏要害我命，却只是将沈氏送往城外庄子，如寻常那样一味地偏袒沈氏，可见王爷刚才所言并非真心。我若还留在王府，只怕会丧命于此，还请尊亲王允小女与煜王和离。”
说到最后，云晚缨重重跪下，字字铿锵有力，态度也很明确，就是要和离。
姜延清确实不愿意做毁人婚姻的事情，但若真如云晚缨所言，他确实不能将她强留在一个处处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本王明白你的担心，不过你先等本王查证一下。”姜延清说道。
此事倒也不难查清楚，方慕灵在此，沈澜音在城外，半个时辰后，所有人聚在一起，事情很快明了。
姜九尧的指尖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团乱麻。
他不过是想等找到绾绾再处置沈澜音，不成想这竟给自己埋下了这么大的一个问题。
“尊亲王，我与王爷成亲三载，从未享受过片刻夫妻和美的感觉，反倒落得一身疾病，连孩子都无法生育，终日陷在为性命担忧的恐惧中。由此可见此实非一桩良缘，还请尊亲王应允小女所求。”云晚缨又道。
姜延清听着这番话，眉头紧紧皱起，思索良久后，终是叹了一声，“也罢，你所言皆有真凭实据，本王若再偏袒自己的侄子，未免让你、让天下人寒心。”
这话是同意了。
云晚缨盼了这么久，总算盼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本是该高兴的事情，可她才刚扬起唇角，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太难了。
这世间一个女子想要和离，实在太难。
自她离开王府后，纵使她刻意不去听不去在意，但到底是反对谩骂的声音更多，好在她从未退缩。
而今，她总算挣脱了桎梏。
姜九尧，该说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