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路上，一向待自己和善的程嬷嬷一句话都没有。
云晚缨也不想没话找话，二人一路无言到延禧宫。
“王妃，娘娘就在里面，您进去吧。”说完，程嬷嬷转身离开，好像里面是等待云晚缨的深渊地狱。
云晚缨微微皱眉，片刻后，抬脚走进去，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
除坐在主位上的贵妃，屋子里再没有别人。
死一般的寂静，让四周的气氛变得死气沉沉，无形中像是有一只大手握住云晚缨的脖子。
“听闻今日你在镇国公府的宴席上扇了小赵夫人一巴掌，可有此事？”贵妃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
云晚缨不由自主地想起从前进宫看到的贵妃娘娘，心里不可避免有些失落，但还是坦率地承认，“确有此事。”
那年她与姜九尧定了亲之后，两年后宁栀欢便嫁给了赵府的公子，人们都称她一声小赵夫人。
而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何动手，一是贵妃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必定也了解了前因后果，她没有必要再说一遍；二是倘若贵妃觉得她有失分寸，那不管她再怎么解释，也不会让贵妃打心眼里认可她的行为。
所以她选择一定的沉默。
看到这样的云晚缨，贵妃眉头紧锁，周遭空气陡然像是凝固起来。
就在这时，贵妃嚯地起身朝云晚缨走来。
云晚缨饶是已经做好了接受所有结果的准备，此刻也难免有几分难过。
自她跟姜九尧定亲以后，贵妃就待她极好，有时她甚至会分不清贵妃到底是她的婆母还是母亲。
所以她会因为贵妃的反应而伤心。
不过既然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跟姜九尧和离，便不可能再跟贵妃保持原来的关系。
她应该要习惯的。
这样一想，云晚缨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贵妃却突然抱住了她，“傻孩子，那小赵夫人口无遮拦，照本宫说，你打她一巴掌都是轻的，就应该把她交给大理寺，严办她不敬王妃的罪！”
说完，贵妃松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瞧着她泛红的眼眶，心疼道：“是不是委屈了？本宫特意屏退左右，你可以痛快地哭一场，不会有人笑话你。”
“母妃——”云晚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以为贵妃火急火燎地把她召进宫，是因为不满她的行为，却不想竟是心疼她。
“傻孩子，记住了，不管是谁对你言出不逊，你都不要有所顾忌，就算捅破了天，也有本宫为你撑着，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本宫跋扈了一辈子，虽说中间也有过虎落平阳的时候，但也是那段时间让本宫明白了人生短短一世，千万不要在别人犯错误的时候，以自己受委屈的方式结束这件事。”
“所以你今日做的很好，若还有人不长眼，缨儿你就甩开了膀子，别想着这会有损你的形象。反正在本宫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缨儿。”
贵妃不停地说着话，生怕自己少说一点，就让云晚缨今日萌生出的勇气消失无踪，再次成为那个有气也只会忍着的傻孩子。
云晚缨听着这些话，眼泪似断了线般不停往下滚落，最后主动抱住贵妃，“母妃，你真好。”
好到让她想一直做母妃的儿媳妇。
可母妃只有一个儿子。
“傻孩子，要不是今天这个事，本宫还不知道以往你受了那么多气。”
镇国公府的消息传到宫里后，贵妃大为震惊，对宁栀欢更是生出了无尽怒气，而后命人调查了一番，这才知道宁栀欢不是第一次这样阴阳云晚缨，而她这么做的原因竟然是以为云晚缨抢走了她的姻缘。
可笑的是，自己从未考虑过要把宁栀欢嫁给尧儿。
甚至在今日以前，她对宁栀欢都没有印象。
而就是这样的人，以那般荒唐的借口针对了缨儿好几年，她若是不让宁栀欢掉一层皮，简直咽不下这口气！
“母妃，我……”感受到贵妃对自己的关怀，云晚缨松开手，觉得必须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看着她满怀关切的目光，云晚缨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缨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大胆地说，不要藏着掖着，咱们都是一家人。”
最后三个字戳到了云晚缨，在眼泪又要流下来之前，云晚缨抢先道：“母妃，我可能要让您伤心了。”
“让本宫伤心？”
云晚缨忍住眼泪，一脸郑重地颔首道：“我打算跟王爷和离。”
每一个字她都说的很慢，完全不像她面对姜九尧时那般坚定，并非是她现在改变了主意，而是她担心贵妃会承受不住。
好在贵妃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在云晚缨担心的目光下，缓缓叹了一口气，“本宫其实早就猜到了。”
虽说尧儿已经封住了瑶华院那群人的嘴，可她了解缨儿，若非缨儿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不可能从王府搬出去。
而且梁昕柔近来在京城买卖了不少铺子，云府不可能有那么多的产业要同时变动，当时她就猜测到此举有可能跟缨儿有关。
后来她还故意写信给尧儿，尧儿的回信也说明了问题。
“母妃，那……”您今日还这般心疼我？
似乎是看出云晚缨的疑问，贵妃难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本宫的儿媳妇，本宫又怎能允许别人欺负你？而且就算你真的跟尧儿和离了，本宫跟你也有这一年多的母女情，难不成你到时候就不认本宫了？”
“当然不会。”
闻言，贵妃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与她细说，“都说本宫当年是看上了云家的家势，还有你名满京城的盛誉，才会定下你跟尧儿的亲事。其实不完全是，本宫最重要的是看你投缘，喜欢你这个人，才亲自求来这桩亲事，可惜尧儿辜负了你。”
说到最后，贵妃突然一脸愤怒。
“那个逆子，当初本宫就警告过他了，结果他还是把事情弄成这样！简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等他从边境回来，本宫非扒掉他一层皮不可！”
这般狂怒的贵妃，是云晚缨熟悉的那个。
一时间，气氛随之变得轻松起来。
与此同时。
宋祁钰焦灼地等在宫外，任大雪飘落，也一动不动。
一如那年云晚缨在帐外等着给姜九尧送暖手炉，他悄悄跟在她身后一起站了两个时辰般……